竹 子(21)
三筢子道:一会儿你去办公室换。
放你娘的嘟噜屁,不是我的换你个毬呀!豆豆娘气得脸上泛开白光,快步拐弯,没了影。
花生豆正梳头,隔窗见娘慌慌张张进院,又直奔耳房,再匆匆折出,就道:娘,浪张飞了一夜呀?
怎么跟娘说话呢这是?老大不小了,嘴也没个把拉门。
就你好!花生豆把嘴撅得能挂杆秤。
甭去上工了。
干啥?
干……豆豆娘犹豫了——是女儿主动找三筢子问代课的事,还是等三筢子以支书的名义先找她谈话呢?唉,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闺女家家的,竟不跟娘通心气。想着,泪水就涌满眼眶,哽咽道:去上工吧。
花生豆见娘声音异样,撇撇嘴:以后别外边窝了火,回家挤兑我。对了,昨晚三筢子找你来。
他找我干吗?
没说。花生豆诡秘地一笑,撩帘扭哒出去。
乱了,心彻底乱了。
豆豆娘是有名号的,叫谢找找,是城里战无胜大街谢二晕乎的三丫头。年轻时谢找找小鼻子小脸杏核眼,大辫垂腰,能歌善舞。看舞剧《白毛女》心领神会,竟能踮起脚尖跑整场台口,街道文艺宣传队把她拔去,立为台柱子。有她的戏,场场爆满,一经上台,观众会“轰隆隆”起立,不为瞅她脸蛋,专瞄她脚尖。都是女人纳的布鞋,怎么她的能戳起来走?人皆纳闷。有次全县汇演,油葫芦村上《红色娘子军》,花子良饰洪常青,也是舞剧。结果洪常青和喜儿双双夺魁。汇演结束,喜儿兴奋,邀洪常青到家来交流舞技,你来我往,果然琴瑟相谐。
便此后,花子良常常白天下地,晚上骑车四十里,到战无胜大街的黑胡同里跟谢找找“切磋”。娘找找找常常找不见,就跟谢二晕乎报了告。谢二晕乎是街办工厂的厂长,酒不离嘴,醒的时候少。闻听女儿跟乡下小青年搞对象,大怒,摔了三瓶酒,暗嘱几个工人夜晚埋下伏兵,欲将此癞蛤蟆打个屁滚尿流,再不敢踏进战无胜大街一步。结果一交手,工人们才知党代表不白给,腿功出奇的厉害,脚脚不离几个人的脖颈子,踢得几个工人个个大头朝下,哭爸找妈。起初,谢找找的目的很单纯——只和花子良切磋舞技,不涉私情,今却见“舞友”挨打,急得干跺脚,然而“舞友”并无怯意,几个矫健而优美的横踹,即将群敌击溃,不由得就弹响了心内情弦,觉得这是个可以倚靠的人。第二天她追到油葫芦村找花子良,开口便道:你娶了我吧。
花子良:你是城里,我是乡下……
谢找找:毛主席说要消灭城乡差别。
花子良:我在田里种地,你在厂里上班……
谢找找:毛主席说工农商学兵都是一家人……
在农村是要吃苦的。
毛主席说农村天地广阔大有作为……
我家里人口多、日子穷。
毛主席说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我们自己……
……
你爹娘不同意怎么办?
毛主席说爹亲娘亲不如党的恩情深……
……
看花子良犹在思考找理由,谢找找反问一句:难道毛主席的话你敢不听?
花子良噎住。沉思。盈泪。
谢找找临走撂下一句话:赶紧托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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