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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奇案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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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夜奇案      

    鬼天气几天来阴着闷热,雨憋着该下就是不下,晚上阴得更沉了,天上乌压压都是云,雨却没动静。地上像扣着个大蒸笼,蒸得人受不了,在屋里无法入睡,就只好穿件小裤衩,光着膀子,摇着蒲扇,走出院,到街上去凉热。七一堆儿,八一撮儿,骂这鬼天气:                    

    “再不下庄稼落个旱死人热死!”

    “憋着不下看他妈憋到什么当儿?”

    “天气预报今儿格就有雨!”

    “预报你也信?你说现在这预报哪还有个准儿?”

    七嘴八舌。就在人们骂的正凶,嚷的正火的时候,不知鬼天气是叫人们给骂怕,再也不愿意听到这骂声了,还是想继读坚持憋着,可又实在再也憋不住了,还是要强要给气象台争口气做个脸?人们的话音刚落,猛地就咔嚓来了个震耳的响雷,接着那云魔就喔喔地从西北上卷来,那雨也说时迟那时快,没等人们跑进家,回到个人的屋去,就哗哗地一个点地下起来了。

    瘸三爷是个残疾人,小时患过麻痹症,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离开拐棍就甭想挪窝。一见雨来了,人们朝回跑的朝回跑,往家颠的往家颠,他也就急了,紧起屁股忙拿拐。你别看他脚跛腿拐,连脚带拐三条腿,走起路来着了忙,比两条腿的还不见得慢。拐是根桑木杆子,旋得光溜溜的,鸡蛋粗细,焦黄的色道,是用双手拄着的。跛腿脚跟着拐朝前点,然后好腿脚才往前迈。就是这样,跛腿脚跟拐只要朝前一点,好腿脚就往前一迈;跛腿脚跟拐朝前又一点,那好腿脚就往前又一迈。这时,他的一迈和一点,又一点和又一迈,那里还像是迈和点,简直是连蹦又带蹿,紧蹦慢蹿,到家还是淋了个褂腿儿湿。他进屋没马上把身上的雨水擦去,而是想继续享受这被雨淋了后的欢快。他从柜前搬来凳子,放在屋门内,他脸冲外坐着,望着外边。外边的雨哗哗地下,很快就把院子下满了。下到房顶上的雨存不住,从房檐上直流而下,与院中水结合,在院中打着旋儿,由大门旁的水口钻出,跟街上的水汇合,一块儿朝东流向村外。灌满了村外大壕坑,盛不下了,然后又在大壕坑里打着旋儿、转着圈儿地向河套的大河流去。瘸三爷在屋门内凳子上坐着,朝屋外望着,屋外的雨继续哗哗地下,而且越来越大,雨点直向他飘来,把身体全打湿了,连朝后躲一下都不,仿佛他今夜没有睡意,想继续享受这雨给人带来的欢快!他贪婪地望着屋外哗哗的大雨,自言自语道:“嘿嘿!这场雨下的好他妈叫人痛快哟!”

    随着这场大雨的降落,马上便给人们驱除了闷热,赶走了烦燥,把人带到了一个无比凉快、清爽、安逸舒适的世界,叫人们很快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瘸三爷发出鼾声的时候,雨还在哗哗地下,他醒来时,已经停了,天也亮了。仿佛是被隔壁外号叫土蛟的喊叫惊醒的。起初,对于土蛟的喊叫声,瘸三爷并不感到是什么稀奇怪事。因为隔壁邻居,挨着靠着,又是一个队,谁什么脾胃秉性彼此都了解。土蛟!为么人们光他叫土蛟?叫自有叫的道理。因为他遇事发急,不能控制情绪,是个性情粗野暴躁的人。在家里经常因值不当的、鸡毛蒜皮的、一点半点的小事打骂老婆孩子;在队里当着个生产队长,也动不动就跟社员们吹胡子瞪眼,打架动欧耍‘土匪’。无理斗不过他,有理也甭想。因为,他有队长的大权在握。从这输给你了,他会从别处找你的毛病,磨道后找驴跤洞,给你小鞋穿,扣你的工分,卡你的口粮。他是个跟好人堆儿里挑出来的,拔了头儿的玍古东西。一般情况下,人们宁可叫他沾了便宜,自己吃亏都行,却不跟他理会;甚至他家就出了一闪二错的事,他若不硬喊叫,谁就不肯去登他家门边。此刻,土蛟的呼喊声,就在他自个儿门外的大街上。喊一阵,停一阵;停一阵,喊一阵;一阵比着一阵的声高。瘸三爷很纳闷儿,大清早人们还都在睡喊什么喊!难道说他家出了事?不为么放着觉不睡,早早地就起来,真哇喊叫地喊叫?可能,没准是出事了。生产队有八千斤麦种,在他家囤内存放,难道因昨晚雨大把囤淋塌了,麦种被水冲走了不成?果真要是那样就糟了,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呀!那是关系着队里秋后二百亩地的播种和明年全队四百多口人的生活问题呀!想到这儿,瘸三爷躺不住了,他撅身起来,顺手抓起拐棍走出去。他想去问问土蛟: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早晨爬起来就急了哇啦地喊叫?吵的人睡不着!

    早晨,雨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停的,院里的水撤了,街上的水也撤了。原来街上干得都冒烟了,漫脚面那滚烫的土,已被水冲刷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向,街洗刷一新。不知从哪儿冲来一沟一笼的沙子,已长上了美丽好看的鱼鳞,像是大水流过以后小滑水流时,叫小滑水在上面做的立体工艺画;在那被水冲了以后露出来的大小石块上,仍留有水从上面流过的痕迹,水津津的,晶莹卦亮。

    街上,与瘸三爷前后差不多开门出来的,还有好几个人。他们光着膀子的光着膀子,抱着夹子的抱着夹子,都在自家门口蹲着,腻二巴睁的样子,好像都是才睡醒。他们跟瘸三爷一样,听到喊声不知是么馅儿,就出来打听。可当看到生产队长土蛟,在他门口石头台上立着的时候,谁也就不问则明了,想必是队长土蛟有要事要开会传达。可是愣了半天,他却东张西望屁都不放一个,就又把人们弄糊涂了。但谁也没有开口问他:“你把人们都喊出来了,为么当着面又不喊了?你是吃饱了撑的傻了咋的?”人们觉得那么问贫气,多余,没意思!怕饶惹了他不高兴,叫自己还落个难看。所以愣了会儿,人们见队长土蛟仍无话要说,起屁股就各回各的家去了。这时有的回家去了,有的没回到家也已经回到个人门里,街上似乎已经无人,队长土蛟又站在石头台上,把两手拢起个喇叭挨在嘴上,冲着人们回家的后影,先由左到右,后又由右到左,来回扇子面式的呼喊起来:“全队社员注意了!昨夜我家闹贼了!把队里的麦种偷走了!人们已经回家回去的,队长土蛟又喊什么,一概就没听清楚;刚回进门还没回到院里的人,站了一下脚,则没有掉回头来。觉得发生的是案件,参与了怕给个人带来麻烦,还是装听不见不参与为好。所以怕树叶打着的人,谁就没有再回去。

    瘸三爷,是几年来连任连选的社员代表,他有权监督队长及队委会的工作。他不但不能回避,反应该把这事追问个清楚,将来好给社员一个明白的交待。瘸三爷用惊疑的目光看着土蛟,土蛟站在石头台上,又把两手拢起个喇叭,又要继续喊叫。瘸三爷马上把他叫下来问:“现在那现场还保护没保护着?”土蛟答:“保护着。”瘸三爷让他在头里领着,去看现场。

    在土蛟家院里西墙跟前,南北一排溜四个大囤,盛的全是生产队的麦种,每个两千斤,共计八千斤。如果真的要被人全部盗走了,秋后二百多亩麦地还拿什么播?没的播,明年就长不出小麦,长不出小麦,队上四百多口子人就没吃的,就得挨饿,挨了饿,那还了得?麦种就是社员的命根子,一粒都不允许丢失!

    瘸三爷跟随队长土蛟,走进他家院子,一眼就望见西墙根,一排溜四个麦囤。其中有两个哨眼已被撬开,囤前各堆着一大堆麦种,是从被撬开哨眼麦囤里流出的,仍干巴巴、黄澄澄地闪着金光,没有被雨水淋着,是雨后流出来的。两囤前两大堆麦种周围,仍有夜间下大雨时,院被水泡着,水在院里打着旋儿,转着圈儿由水口流出去,流尽了,院就只丢下了没有任何痕迹的,一片干净利索的还带着点水儿的地皮。并没有发现做案人丢下的脚印。瘸三爷问:“大概被人偷了多少?”土蛟答:“两千多斤。”

    别看瘸三爷脚跛腿拐,可那脑瓜子并不笨。那家伙聪明灵俐,精明过人。为了保护现场,他在离那被盗麦囤老远的地方,叫双手拄扶着的那条桑木拐,陪着那条好腿脚站着,叫那条跛腿脚在地上逍遥自在地摆悠着,不肯近前一步,也不走开。他望一望囤前两大堆流出来的那干巴巴、黄澄澄、金光闪闪的麦种;再看看雨水刚流过院子的那片干净利索,没有任何脚印,仍还带着点水的地皮;又拿眼盯住土蛟的脸,土蛟脸色一阵儿红,一阵儿白,变换无常,很不自然。

    下了一夜的雨,囤跟前光地溜,为什么没留下盗贼脚印?土蛟说麦种少了两千多斤,不盘库他怎会知道?盘库了,怎囤跟前又没盘库人的脚印?流出的麦堆干巴巴的,没有一点雨水?麦种究竟是什么时间盗走的?若在雨前和雨中,为什么囤哨眼流出的麦种粒还干着?若在雨后,为什么囤跟前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瘸三爷瞅了多时,考虑半天,横竖想不通。他用怀恨的目光盯着土蛟,真想走过去拿嘴咬他几口,你咋就是这么个不争气的玩艺儿!干看你贫农成分出身好,叫你当队长几天了?你把麦种囤垒在你家,将八千斤麦种全放进去,大伙儿没公开提出反对,就给你留面子不小,也算对你的信任和考验。然而你却胆大妄为,制造雨夜麦种被盗假现场,蒙敝全体社员。你自己认为你聪明,实际你是聪明的笨蛋!就连八岁的小贼都应该知道,做贼有做贼的亏成:偷风不偷雨。你咋就忘了?你制造的雨夜麦种被盗一案也太离奇了,太叫人不相信了!如果你现在想过味来了,案是你做的,后悔了,现在回头还不晚。把麦种弄到哪儿去了?自然你自己清楚,赶快弄回来也就算了。我可替你向大伙说情,叫大伙愿谅你,不跟你一般见识。如果你执迷不悟,顽抗到底,与大伙为敌,不赶快把麦种弄回来,大伙就不会愿谅你,法律也不会侥恕你! 瘸三爷真想直接了当地问:“你把麦种弄到哪儿去了?卖了,还是藏着?”又考虑这样不妥,还是改了口问:“真是昨晚被盗?土蛟答:“那还有假?”瘸三爷问:“下着大雨怎运走?”土蛟答:“你问我,我问谁?”

瘸三爷跟土蛟说镲了,差点没抓了!

    

    一个刮着大风的深夜,干活劳累了一天的社员们,伴着呼呼叫的风声,早都进入了梦乡。这时,从保定路上驶来一辆拖拉机,在村外路口就熄了火。从车上跳下三四个人来,个个头扎黑巾,穿一身黑裤褂,足蹬球鞋,手持铁棍,杀气腾腾。下车就推着拖拉机,慢悠悠地进了村。顺大街堆了一段,来到丁字口,向西拐又推了十几米远,见路北一个黑油漆大门敝开着,便刺溜一下推了进去。这时,早就等急了的土蛟从屋中出来迎接,问:“进村有没有人看见?”一个高个子答:“没。”土蛟小声说:“这就好!”他嘱咐来人:“装车要轻着点,别惊动了四邻。”来人一边点头答应着,一边就动了手。把早已装足了麦种的十几个麻袋,背的背,抬的抬,嘁哩啪嚓说话就把个车装上了。土蛟说:“现在天还不算晚,屋里歇会儿再走不迟。”那个高个子说,:“算了吧,趁黑天朝回赶路要紧!”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沓钱,递给土蛟说:“总共十三麻袋,每袋按标准包二百算是两千六百斤。按原来说的价每斤两毛算账,该是五百二十元。你到屋里去点点,这是五百五,长三十就别找了,以后跟你免不了还共事哩!”土蛟进屋,把钱点了,出来说:“不差,那我就沾光了。”接着,高个子把手一挥,几个人便马上把个拖拉机围上,掌握方向的掌握方向,拽的拽,推的推,大家一齐用力,刺溜就出了土蛟的门。在街上司机把车摇着,几个手持铁棍的人,噌地上车。司机一踩油门,突突地就出村上路跑了。

一个劳动日值不到两盒火柴钱。土蛟一家老幼八口人,孩子小,老人老,老婆又有病,全家就指他一个劳力挣分养活他们。任凭他撅着屁股怎么干,每年他都摘不掉缺粮户的大帽子。多亏了老天有眼,让他当个生产队长,每年他都能背着全体社员想出个特别招儿,否则他全家人的生话就不会比别人家强。甚至于老婆孩子就会挨饿。这回土蛟背着大伙儿得到了五百五十块昧着良心的钱,叫他说,这也是人穷志短没法子的事。老人生活需贴补,老婆生病抓药要用钱,孩子上学月月都要钱,圈里的老母猪下嵬还要用饲料……这下就算都解决了,他很痛快。可是后来当他想到秋后播种小麦的事,他心里就又很不安定了。原来留麦种时,全体社员都知道,是按每亩四十斤种算账留下的。他偷卖了两千六百斤那就整整是六十多亩地的种子呀!种子明明在他家存放着,无缘无故地就少了,不够数了,他在全体社员面前是交不了账的呀!每天当他静下来的时候,他抓着头发怎么想都想不出个良策来。两个多月后,终于他计上心来。

    

    这天早晨雨停了,天麻麻亮,土蛟就起床来到院中,站在离麦种囤较远的地方,用一根六米多长的个柳木杆子,探着身子将囤哨眼捅开,麦种就刷刷地流出来了。眼看金黄色的麦种就流了一大堆,顶住哨眼不流了,他马上就将这杆子收藏了。而后他就走出去,站在街门口石头台上,韵了韵嗓子喊起来:“失盗了,我家失盗了!队里的麦种被盗了!”

瘸三爷和一部分社员很不买土蛟的账,都觉得这盗失的特别蹊跷。社员们也纷纷议论,都说这偷麦种的家伙,不是神就是鬼,要不怎就没留下一点痕迹?鬼?鬼是什么?是人搞的!不信,到时候你瞧,到时候就会叫你瞧见,他不是鬼,他是个有胳膊有腿,有头有脸的鬼人物!

    队长土蛟做贼心虚,认为大伙儿说的不是别人是他!自从他做了案后,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心里恐惧,他经常做恶梦,梦见刑警来抓他,他想跑多怎都跑不掉,每次急得他总是醒来一身汗!他心里恐怖得很,害怕得很。可他却没去投案自首,而是打的歪主意。赶紧向派出所报案,把人们这怀疑的视线赶快扭转,扭转到隔壁瘸三爷的身上去。瘸三爷有前科,十年前他偷过人家两头驴。

    派出所派来的特派员是个酒鬼,正合队长土蛟的意,上顿下顿他陪着。他一边陪着喝,一边就向他汇报了瘸三爷十年前偷过两头驴的勾当。并给他捏造了一个如何勾结他老婆的靠奸王某,又一起合伙如何偷麦种的故事,叫特派员先从瘸三爷身上开刀,等他招供后再去抓他干亲家。甭管他招不招供,先捆上打他个肯土再说!即在这天中午,特派员酒足饭饱后,马上就按着队长土蛟的建议,戚哩喀喳就把个瘸三爷四马撺蹄捆上,吊在门外一棵小枣树上,不管三七二十一,乒乓扑出就先叫他吃了一顿棍子!然后放下来,叫他把拐棍扔掉,单腿打着立正,冲着太阳挨晒。他被太阳晒得死皮子汗流,被人打得鼻青眼肿,遍体鳞伤,汗珠子和血,混在一起,滴滴滴滴当当顺着脑瓜子朝下流。特派员两手叉着腰,拧着脖子,歪着脑袋,瞪着眼珠子,厉声地问:“你知道不,为么整你呀?”瘸三爷十分恼丧地答:“不知道。”“啪!”特派员上去就是一个嘴巴,“装蒜!和你亲家合伙偷麦种,还不承认?!”然后就又是两脚,“小心着点,不承认还吊起来揍你!”

瘸三爷对这突如其来无缘无故,不明不白、惨无人道的打击,令他满心愤恨,大骂无耻、可恨可恶的队长土蛟,卑鄙下贱之流!明明自己是贼,还贼喊捉贼,嫁祸于人,早晚不得好死!酒鬼特派员,简直是口蠢猪!不折不扣的官僚!对案情不作调查,也不用脑子分析,听听群众的呼声,就偏听队长土蛟为逃避个人罪责,编造了这雨夜麦种被盗的故事,真乃饭桶一个!国家竟养了你这样一个混蛋!队长土蛟拥着特派员,把瘸三爷希里糊涂的整了一顿,而后两人就喜喜哈哈地乐着走了,打牌去了。丢下了浑身伤痕,满脸血泪的瘸三爷,在太阳底下站着,晒着,屈忍着痛,直到太阳西沉,他才艰难地爬回了个人的家。

晚饭后,队长土蛟催着特派员,还要继续升堂,审讯瘸三爷。其目的只有一个,一定要从瘸三爷的嘴里头,抠出个偷麦种的口供来不成。没想到,瘸三爷竟在挨了一顿无故捆吊毒打之后,感到万分的冤枉和屈辱,一时想不开,一气之下,回家便喝农药寻了短限。

    瘸三爷老婆手拉着他刚满六周的儿子黑牛,跪在瘸三爷的尸首前,大放悲声。一边啼哭,一边数落:“我的人呀!你叫我怎么着说吧?你正正道道的人哪!你怕的是哪一家哟?你不明不白的死呀,投的黄河就冼不清哟!哪怕他血口再喷人哪,咱人正何怕那影儿歪呀?宁可受尽那严刑和拷打哟,你也不该去当那替罪羊呀!你抛下我们娘儿俩呀,可叫我们怎么过哟……”

    见瘸三爷还没三八两址就死了,黑牛他娘儿俩这儿哭得死去活来;土蛟躲在家里暗自高兴得很,一瓶二锅头一仰脖儿,咕咚咕咚就来了个底儿朝了天!他心里乐道:“瘸三爷呀瘸三爷!你也太经不住个火候了,上手儿刚折腾你两下,还没把你怎么着了呢,你就怕了!我说你这人哪也太烈性了!就凭着你这个利索劲儿,就叫人痛快!叫人赞成!好,谢谢吧!等发丧送葬上礼时,我多上点子也就是了!”

    第二天早晨,队长土蛟早早就敲钟集合,召开全体社员会议。特派员在会上,将麦种被盗一案结了案。认定麦种两千多斤,确系瘸三爷所盗,现已畏罪自杀。他说:“采纳队长土蛟的建议,念瘸三爷身残、家贫、志短,一时糊涂,雨夜把麦种盗走,盗走就是盗走了。因为人已经死了,就不再追究什么责任了。总之这个案子就算破了,结了。以后人们也就别再这点麦种上吵吵了……”

    特派员把瘸三爷定为了雨夜麦种被盗案的犯罪嫌疑人,队长土蛟心里一块沉重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一时觉得心满意足高兴得不得了。一个健步跑上台,把印着‘破案神速人民的好特派员’金光闪闪大字的一面锦旗,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了特派员,深深地鞠了一躬。

    此后,多少年下去了,真像原来特派员结案时所说的那样,这个案子就算破了,结了。破了结了就是破了结了,人们当着土蛟的面,还真的谁都从没再提过一字。但在人们的心里头,却都没把这事给抛之九宵云外。背地里,仍是三一堆儿,两一撮儿,愤愤不平地议论着这宗雨夜奇案。替瘸三爷鸣冤,骂真凶土蛟:

    “王八羔子土蛟这东西阴毒,狠巴!当时他抓住瘸三爷偷过两头驴的辫子,他就叫他给他当了替罪羊!”

    “瘸三爷冤呗?冤!冤死了,谁管?你说吧,谁不怕得罪土蛟?谁不怕土蛟出来耍土匪?”

    “等看瘸三爷那小子黑牛的吧,公安大学这就毕业要回耒!回来人家哪儿就不站,说了就站公安!”

    “你拉倒吧!我看他站了公安还敢把个土蛟怎么着了?”

    从听到黑牛考上公安大学的信儿那天起,土蛟的心就咯噔一下吊起来;又到黑牛真上公安大学走了这天起,土蛟就开始了吃饭不香,黑夜睡不着觉。打最近又一听说黑牛由公安大学毕业,这就回来要站公安了,土蛟心里那个紧张,嘴上那个吃饭不香,黑夜翻过来,翻过去的那个失眠,睡不着觉的劲儿,就从不再是原先那个现象了;而是从程度上加深,一天比着一天的就加剧地上升了。尤其老做恶梦,老梦见黑牛领着一拨刑警,忽忽地闯进他家来抓他。每次他想跑都跑不掉,急得他醒来总是一身汗。

    这天,黑牛毕业要回来,一群男女老少,拥着黑牛他娘高高兴兴地来到村口,去迎接黑牛。人们说说笑笑好不热闹,都为黑牛他娘生黑牛这么个小子而庆幸;为村上出了这么个公安大学生而甚感骄傲。瘸三爷这要活到今天那该有多好,哼是没人再敢出来欺负他了!

    即在人们这话不离题,赞不绝口之时,有人跑来报告说:“都怪土蛟早晨喝酒慌张,拿错瓶了——看是农药瓶,不喝就好了,可他偏不,一仰脖儿硬把它给来了个底儿朝天!”

    有人惊讶地问:“那还了的,没赶快送医院抢救吗?”

    来人说:“抢救个屁,没动窝就不行了!”

最后编辑愚人 最后编辑于 2011-10-07 05:5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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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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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充满了乡土气息,文中的方言土语很地道。
总觉得犯罪分子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问候韩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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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愚人厉害,雨夜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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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沙发。
卢国章 发表于 2011-10-7 6:35:24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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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充满了乡土气息,文中的方言土语很地道。
总觉得犯罪分子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问候韩老师。
勾仲田 发表于 2011-10-8 9:51:17
谢谢勾老师的光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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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愚人厉害,雨夜传奇。
张文亮 发表于 2011-10-8 9:59:33
                不厉害,也不是传奇,是我把我们村
               那个当儿雨夜发生的真实案件作了真
               实的记录而已。是个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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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多行不义必自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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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行不义必自毙
单玉花 发表于 2011-10-9 13:35:13
欢迎单老师关注!问候单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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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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