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西陵林木
清朝皇帝在选定万年吉地的时候，十分注重“山脉水法”和“形势理气”，他们把具备了这些自然条件的地域称之为“乾坤聚秀之区、阴阳合会之所。”为了把这天造地设的风水宝地建造得更完美，他们在营建规制宏伟的皇家陵墓的同时，要在陵区大面积地栽植常青树，以弥补青山绿水不能替代的庄严、肃穆的气氛。清西陵自清朝入关后的第三代皇帝雍正建泰陵开始，到民国四年光绪皇帝的崇陵完工，历时180余年，共栽植松、柏等常青树20余万株。这些树木增添了陵寝气氛，美化了西陵环境，同时也寓意了封建帝王渴望江山万代、岁远天长的心愿。现在，时过境迁，清王朝已随着历史的车轮灭亡了，而留下来的1万3千余株古松与皇陵同在，成为祖先遗留下来的珍贵的文化遗产。
一
栽植形式
清朝历代帝王把树木的栽植看做是与“风水”攸关的大事，在栽植形式上尤其严格，主要规定了“海栽”和“行栽”两种栽植形式。海栽，即在大面积范围内无规律的栽种。行栽，即成排成行的栽种。栽植的主要树种为松、柏树，间种枫树、杨树、槐树等各种杂树。树株的栽种分不同层次，“陵寝近旁仪行栽种松、柏树外，仪行外围添种杂树。”栽植在神道两旁的树株，纳入陵寝规制当中，并且根据每座陵寝的地理形式不同，“泰陵神道两旁，均封以树，十株为行，各间二丈，每间十有五丈，立荷花头红柱一，贯以朱绳。泰东陵神道两旁，均封以树，十株为行，各间二丈，每间十有五丈，立荷花头红柱一，贯以朱绳。昌陵神道两旁，均封以树，九株为行，各间一丈五尺。昌西陵神道两旁，均封以树，十一株为行，各间一丈五尺。慕陵神道两旁，均封以树，十七株为行，各间一丈二尺五寸。慕东陵神道两旁，均封以树，十三株为行，各间一丈二尺五寸。”陵寝外围栽植的树株，要将栽种的地点、栽种方法、栽种数目、位置、时间等事先做好安排，拟定计划，详细上报，然后再付诸实施。慕陵植树时有这样的记载：“龙泉峪各项工程规模已立，其应栽仪行树株派员履勘，后宝山及左右内砂山至下马碑、甬路两旁至五孔桥前抵案山，具请栽种松、柏、杨树，按仪行排种，共应用树四千八百六十三株，后宝山一、二层大山连左右护山、外砂山并妃衙门后山围墙左右及仪树外空地，除原有树株不动外，均请从松、柏、桧与杂树稀疏间种，共应用树6507株，明春先栽仪行杨树，其宝山及左右内砂山至案山仪行松树，先于三陵海树内详细查勘，择其枝棵壮嫩者若干株，奏明签记，明年冬令移栽”。昌陵植树的情况也有类似的记载。“昌陵地面原议添种松、柏树14473株，分为二限种植，其初限树7200株，自嘉庆二十一年起至道光五年具已照数种齐，二限树7273株，拟在昌陵正来龙山、东西护山、九龙山等处山坡平川地面、露明空阔处栽种，自道光六年春季起陆续采运，仍照旧例分做四年购办秧栽，至道光十年次第移种到山，道光十二年种齐。正来龙山拟种树九百株，东护山拟种树1150株，西护山拟种1150株，东阳砂山拟种132株，九龙山拟种800株，九凤山拟种1280株，九凤山东边仪行树外南北二段拟种树560株，东平桥以东南拟种八百株，妃园寝后山拟种五百株。”由于清政府对植树十分重视，所以，陵区三十里内外，弥山漫谷，尽皆松柏。
二
绿化的管理
为了保证树的成活，清政府采取各种措施，加强管理，并根据不同阶段制定不同的制度。对于树的栽植，清政府规定保固期限：“陵寝栽种树株，定限三年，如限内枯干者，监栽官员，铺户补栽，限外枯干者，工部补栽”。这样，种树的官员增强了责任心，大大提高了成活率。树成活后，设立专职人员负责管理，在守护陵寝的八旗兵丁中设立树户，负责除虫、浇水、整型等工作。树户人员随着栽种面积的扩大和浇灌任务的加重而增加。据档案记载：“万年吉地栽种树株，原为护卫风水，远壮仪观，且后宝山原系客土仪行分位，多系砂石，所有树窝皆系客土栽种，该监督于三年保活限内，勤加浇灌，稍有萎弱，即行补换，是以现俱繁茂，今限满交代……今松、柏、枫、杨树株虽皆成活，然非旧有年久大树可比，尚须用心浇灌，但原设树户仅70名，承浇松、柏25000余株，实恐力有不逮，请照旧例，添派兵丁80名，协同巡查、浇灌之外，对限内风损的树还要赔偿。凡是树株稀疏的地方，每年每户交树十棵栽种，如果树株已经稠密，就免交树株。限外枯干者，令树户补栽，另定保固期限。为鼓励树户勤加浇灌、避免干枯、减少死亡，制订奖惩制度，三年限外，仪树每千株干枯二十株，行树每千株干枯十株，免其议处；二十株、十株以上者，分别议处，仪树每千株干枯一半，行树每千株干枯一成者，将浇灌不力人员，从重议处，如浇灌得力，每千株并无一株干枯，予以奖励。
栽植成活后，如果遇到风折，对于风折的树株，各级官员分别负责管理。仪树由总管办理，海树由总兵官派员贴记后，移知总管共同办理，然后派拔树夫、草夫及兵丁等选择吉日将所有风折的树株，经内务府定议处理，除留足各陵本年祭礼用烧柴外，剩余部分存贮一年，以备接续应用，多余部分木植变价卖掉，所得的价银作为管理树株时的应用，并且要造册，经内务府查核，其余破碎的枝梢不能应用的部分，赏给陵寝官员、拜唐阿等。红桩、白桩、青桩界内风折的树株，由负责该营汛的人员随时呈报其上司，其上司再呈报将军、大臣，详细勘验后，造具注册，注明每种树株风折若干棵，干枯若干棵，并将尺寸大小一一登记，上报礼、工二部及承办事务衙门，遇有修整拔房、桥梁时，将能用的木植酌量取用，尺寸短小不能应用的，仍然作为祭礼烧柴，于年终咨题覆销，如果不够祭礼烧柴的应用，应在青桩以外寻觅采取，青桩以内不得擅行剪伐。
三
树木丢失后的有关奖惩
为严防树木的丢失和被人砍伐，设立巡山看树的海巡人员，常年居住在森林深处的巡房中，昼夜巡查，如果有丢失和被人砍伐，对盗贼根据盗伐树木所在的范围给予轻重不同的处罚，对于管理人员根据拿获罪犯的多少以及罪犯所在的范围给予不同程度的奖赏和处罚。《钦定大清会典事例》记载：“嗣后守护陵寝风水禁地，并后龙一带各拔讯，遇有盗贼潜入，并未伤损树株，即由本讯官兵拿获首犯者，给予记录二次，拿获伙犯一、二名者，给予记录一次，拿获三名以上者，给予记录二次。兵丁首先拿获首犯者，赏银八两，帮同拿获者，赏银四两。拿获伙犯一、二名者，赏银四两，拿获三名以上者，赏银八两，帮同拿获者，减半赏给。若本讯树株已被盗砍之后，该管官兵始将贼犯捕获者，以功抵罪，免其查议，毋庸升赏，至邻讯官兵能于隔讯地界将贼拿获，而树株尚未被砍，拿获首犯者，给予加一级，拿获伙犯一名，给予记录一次，按名递加。兵丁首先拿获首犯者，赏银十两，记大功一次，帮同拿获者，赏银五两，记功一次。拿获伙犯一、二名者，赏银五两，拿获三名以上者，赏银十两，帮同拿获者，减半赏给。若本讯疏于防范，树株已被盗砍，而邻讯官兵能将首、伙各犯查拿就获者，应逾格优奖，拿获首犯者，以应升之缺即行升用，先换顶戴，拿获伙犯一、二名者，给予加一级，拿获三名以上者，给予加二级。兵丁首先拿获首犯者，赏银十六两，以外委拔补，帮同拿获者，赏银六两，记大功一次，拿获伙犯一、二名者，减半赏给。其奉文派委巡查之官，如能缉捕贼犯者，应查明指派讯地与拿获处所，亦分别本讯、邻讯、树株已砍、未砍，比照一律升赏，如有妄拿者，即照妄拿平民例治罪。”又定“陵寝后龙风水禁地，窃贼潜入偷砍海树，本讯官兵疏于巡查，经邻讯官兵拿获者，将本讯专管官革职，兼管、统管各官，降二级调用，兵丁革职，其窃贼潜入，并未伤损树株，经别讯官兵拿获者，将专管官降三级调用，兼管、统管各官，降一级调用，兵丁革职，如将海树偷出禁外，别经发觉者，专管官革职，兵丁革退，一并治罪，兼辖、统辖各官革职，总兵降二级调用。”七百八十卷记载：“凡山前陵后各有禁限，若有盗砍红桩、白桩以内树株者，验实桩楂比照盗大祀神御物律，斩。为从者，发近边充军，如在青桩以内、白桩以外，盗砍木植者，为首发极边，足四千里充军，为从杖一百，徒三年。陵寝围墙以内，盗砍树木枝杈，为首者先于犯事地方枷号两月，发近边充军。其无围墙之处，如在红桩以内盗砍者，即照围墙以内科罪，若在红桩以外、白桩以内盗砍者，为首杖一百，徒三年，如在白桩以外，青桩以内，为首杖一百，均枷号一月，如在青桩以外，官山以内，为首仗一百，为从各犯，具于首犯罪上，各减一等问拟，其围墙以外，并无白桩、青桩者，均照官山以内办理。弁兵受贿故纵，及潜通消息，致犯逃避者，各与囚同罪。”道光二年，恩铭拿获盗树木贼犯冯万良等，贼犯拒捕殴伤官兵，因贼犯盗砍的山树，虽然在青桩之外，但实属大干法纪，况聚众拒捕，伤及官兵，藐法已极，将冯万良等二十四名罪犯一并解交刑部严审定拟，把总卢万年、外委赵荣均革职，都司富隆阿交兵部议处。乾隆三十八年八月初九日三更时分，正黄旗内务府包衣大达春管下苏拉来住，因家中无柴，于初更时到红门内西南山坡，用斧子砍了五根蔡树，削去皮梢时被海巡兵丁抓获，根据红桩以内不许擅动寸土尺木的规定，将来住砍树所用的斧子、所砍的五根蔡树以及来住本人，交刑部严审，来住的上司也被参奏。
四
清西陵树木的来源
清西陵树木的来源有三种。一种是清政府购买树秧。主要来自涞源县上老荒。陵寝建成后，皇帝为了绿化陵区，派员前去紫荆关外产树地点详细挑选树种，使臣们寻找数日，来到涞源县上老荒村，看到那里树木茂盛，品种优良，回到京城，启奏皇帝，皇帝当即传下旨意，命使臣返回上老荒，征集役工和牲畜，向陵区驮运树秧，每头牲口驮运两棵，沿拒马河，过紫荆关，下十八盘，经过漫长的路程，将松树运至西陵。按当时规定，任何百姓不得进入陵区，违者“横走罚、竖走杀”。但清政府为了皇家陵寝的“风水”，把这些树木看做是珍贵之物，运树人员和牲畜可以直接进入陵区，人不下跪、马不解铃，并且不惜工本，栽树时，每个树坑施一斗黄米做肥料，运树人员赏给银两，为求吉祥，将“上老荒”改为“上老芳”，把圣旨镌刻于巨石之上，并将上老荒的百姓，无论男女大小，都封为臣民。
另一种来源是陵区自己培育树苗。档案中有如此记载：“办树之例请预先办树秧，须得培养三年，方能移种，若以十四年分西口子门外培养之树移栽，惟是培养年分较浅，虽具成活，尚未长发，亦难迁植，现在海树地面、沟峪处所均有历年树户所交子树，备换西陵仪行培养树秧，颇为壮嫩茂盛……”。“松柏树所产之区较远，若不顾先培养树秧，则临时采买棵大之树，不独拖运不易，且种植亦难成活，应请仿照旧例预买小树，择地秧栽，今该员查得西口子门外空间隙地土脉尚肥，拟买高四、五尺小松、柏树一千株，专派树户十名，著该管司员督率，妥为培养，所有仪行等树，遇有回乾，该衙门司员呈报该管大臣查验后，由培养树株内拣选补换，仍行补买秧栽，源源相济，总有一千株备用之树，且移补之树已得当方土脉，较比从前远移初种者可省三年浇灌之费。如此办理，则所种树株不惟至臻畅茂，而与补换树株大为有裨。”
第三种来源是清朝遗老集资购置树秧。崇陵工程竣工后，梁鼎芬认为陵园无树既不美观，又关风水，但是因为在建陵计划和厂号的合同上都没有栽树的条文，梁鼎芬虽一再要求补栽，终未被采纳，于是，他先派人在北京定购了二、三百陶瓷酒瓶，运回西陵，待到冬季大雪之时，他就率领着数十人在崇陵的宝顶上，将所有的酒瓶都装满雪，塞好瓶口，封上红纸签，上书“崇陵雪水”字样，再运回北京他的住所，并写了一份公启，说明崇陵理应栽树的理由，随后，他就每天带领着从人，用人力载着雪水瓶，按着道路的运近和预定拜访的先后，到各亲贵和遗臣家一一拜访，他到达某一府第，先投名片并送雪水一瓶为礼，随即开门见山对主人说明崇陵理宜栽树，劝他们拿出几个钱来购买树秧，并将捐启递与对方，写上捐款数目。这些人写的捐款数目如果与其身份职位相称，他就含笑而别，否则，他立刻用激烈的语言给对方以难堪。倘若至某府第拜会未遇，他即留言于某日某时再来拜访。真是“有志者事竟成”，梁鼎芬终于用这种办法把崇陵栽满了树。梁鼎芬亲自参加种树工程，还手持铁锹立于树旁拍了照片作为纪念。清廷遗臣陈宝琛为此题诗一首：“补天挥日手能闲，冠带扶助土石间，不见成荫心不死，永留遗蜕傍桥山”。
由于清政府对树木的栽种、管理极为重视，到清末为止，西陵地区的树已经遮天敝日、覆盖原野了。但是，清政府倒台后，由于以下几种原因，西陵的树木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森林面积大幅度下降。一是民国时期，虽对清室有优待，然八旗兵丁俸禄大减，护陵官兵明砍暗伐，分林地卖树以维持生计，中饱私囊。二是当地建窑烧炭，砍伐树株。三是民国于西陵地区成立林垦局，以卖树为业。四是民国当局拍卖陵区土地，伐树垦田。五是二十年代军伐混战，直鲁联军进驻西陵，旅长马瑞云令所部大肆滥砍滥伐，以此中肥。这样，陵区树株遭到严重破坏。新中国成立后，西陵树木惨遭破坏的局面方告结束，但古松柏已显著减少。
为了绿化西陵，恢复西陵优美的景色，自1954年成立“清西陵文物保管所”以来，各级领导十分重视陵区树木的栽植和管理，除对远离陵寝地方遗留下来的古松、古柏着意加强保护外，历年都在陵区内大面积补栽松、柏以及各种树木。据不完全统计，几十年来，西陵地区人工种植以及飞机播种的树株已达40多万株，使西陵地区再次出现一片绿海。然而，过去绿化西陵，是封建帝王以求自己的江山万古常青、岁远天长，如今绿化西陵，是劳动人民为了建设祖国、造福人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