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3月14日,为洽谈暑期在石家庄举办一个公益演出项目,早早地乘D122次列车前往石家庄。上午事情谈完后,给住在青园路的姨妈打电话,告诉她我和同事一起过去吃饭,回家看看。
姨妈和姨父都已过80岁,姨父因患帕金森氏病已经无法自理生活,当年叱诧风云的军人气派再也见不到了,看到躺在床上连亲人都认不出来的姨父,怎么也不相信这就是那腰板笔直、脚底生风的军政委。
我小的时候,是姨父、姨妈他们带大的,在260医院的大院里、在隔着一条河的石家庄国棉六厂里,有着我很多调皮的印记:从河边爬很高的墙头跳进六厂去玩,到河边挖一种活在黑泥里的红线虫整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地。姨妈一下班,就有小朋友家长带着小孩找到家里告状,说你们家小伟又怎么怎么样了……
据大人们说,我出生之前就没了父亲,父亲因病去世了。母亲从乡下把我带到了北京,和姨妈(她是妈妈的姐姐)一起生活。我对父亲没有任何印象,不知姓名,没有照片——照片在红卫兵抄家的时候都给烧了。因为姥爷受到文化大革命运动冲击、被“打回老家”,姨父一家又随军调度到石家庄,妈妈怕我没有人管成了野孩子,就把我送到了在石家庄260医院任职的姨父那里。石家庄成了我的第二家乡。
姨妈在吃饭的时候对我说,易县老家托人找我们,找了有两年了。县政府和村政府的人,先是通过河北军区、之后又通过河北省老干部局、最后通过公安局户籍办公室,找到了我们。村政府请我们在清明的时候,回河北易县南管头村,参加清明扫墓活动,他们为我的二姥爷重新修建了一座纪念碑。
妈妈在世时,常听她讲姥爷、姥姥参加抗日的故事,讲杨成武将军住在我们家,在村里建指挥部,讲日本鬼子扫荡全村老少“跑反”,讲狼牙山五壮士,可从来没有记得她讲过我这个二姥爷呀!姨妈说他是我姥爷李德新的弟弟,和日本鬼子打仗时牺牲的……故事讲起来,胜过“痛说革命家史”,连一同去的同事小段都惊讶。
约定好了时间,3月29号,我开车经京石高速、转京昆高速,从满城出口出去,来到了被人们习惯称之为“出生地”的南管头村。村子坐落在狼牙山南侧,开车到狼牙山不到20分钟。

村口的石桥


从村子望过去就是狼牙山

南管头村俯瞰。现在的村子是原来村子的四倍。据说,我就出生在画面左下侧的那块地方,老房子已经都拆了。

村子的西边,是一条现在已经干涸的河。

村子东边,是“水源河”——漕河。

村里的老人还认得我姨妈,老爷子已经84岁了,还那么硬朗。
村干部、老乡,都已经在村口等候我们一行多时。村里的老人拉着我姨妈的手,说着我根本不知道的故事,那么多七八十岁的人唠起家常,就是一幅“乡音未改鬓毛衰”的图像。我坐着一边,听着他们聊,突然一位刚才我叫她姑姥姥的老人,指着我问这是谁的孩子,我姨妈说这是照月的孩子。姑姥姥说,我说怎么看着像呢,这孩子有点像他爸,也像照月,她接着说“我那会儿和他爸爸一块上学”。我这时突然问:“我爸爸叫什么?”,“你爸爸叫王振鹏!”――50年了,我终于知道了爸爸的姓名!他们七嘴八舌地接着话茬就转到了我爸爸的身上,有说是在我生下来八个月后去世的,有说是妈妈怀着我八个月的时候去世的,反正就是“八个月”父亲因病离开了人世,我宁愿相信是前者——爸爸看到过我,我也看到过爸爸,只不过现在我再也记不得他长得什么样子了。
我懂事的时候,曾经问过妈妈,我爸爸呢?为什么别的孩子有爸爸?结果招来妈妈一串串泪珠,这样两三次之后,“懂事”的我就再也不问了。只是从大人们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了爸爸的一点信息。爸爸,儿子今天回来了,儿子在南管头这块土地上给您磕头啦!


“民族英雄纪念碑”碑亭建在村子最高处,远远的就能够看到。


【我们上山的时候,看到一群孩子们在扫墓】


【村长(右2)向烈士亲属们介绍村里的发展和改革开放的成果。河北电视台记者也来到现场】


【烈士的女儿向小同学问候】


【碑文】
抗战英雄李君玉(原名:德润)乃南管头乡绅李凤阁之子、李德新之弟也。君玉生于一九二五年,一九三二年出外求学,加入中国共产党。抗战军兴奔赴前线,一九三九年任龙华县抗日政府民政科长,为开辟敌后抗日根据地作出诸多贡献。一九四二年三月六日,与日本鬼子遭遇,在激战中壮烈牺牲,时年二十八岁。边区政府为了表彰君玉之功绩,决定命名其牺牲地为君玉村(在紫荆关附近),永为纪念。此乃南管头之无尚光荣也。
当此纪念抗战胜利六十周年之际,南管头村民特建此碑,并邀张林鹏撰书碑文,用为缅怀先烈,激励后人。
时公元二〇〇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投降日立石。




【撰写碑文的张林鹏先生是二姥爷的战友】


【不断有人上山来给烈士送鲜花,祭扫烈士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