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 宝
十
（2）
“天宝来啦，快坐，走累了吧？”李巩热情地招呼着刘天宝。
刘天宝在县委书记面前有些拘谨，他红着脸说：“不累不累。”
“怎么样？天宝，”李巩问，“家里还好吧？”
“哦……哦哦……好，还好……”刘天宝回答的结结巴巴。
李巩说：“天宝，你的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上哪儿不舒服了，来，我给你号号脉，我们家是祖传中医，治点儿小毛病还行。”
刘天宝缩着手说：“不用，不用，我好着哩。”
刘天金说：“天宝，你来有事儿吗？”
刘天宝看了一眼李巩说：“有点事儿，想……想跟你说说。”
刘天金说：“你这大白天的往这儿跑，没有带上尾巴？”
刘天宝说：“没有，我是昨天晚上出来的，在山上绕了好几圈，看准了没人跟着才来的。”
李巩说：“你们弟兄俩先说说话，我还有点儿别的事儿，一会儿再来看天宝。”他走到外屋对马明说，“马明，通知饮事班，做两个好菜。”
刘天宝早就秘密地参加了共产党，在李巩和刘天金的直接领导下在桃花镇开展工作。在他的带动下，桃花镇已经发展了七个党员，十几个抗日骨干分子，成立了党支部，由他担任支部书记。为了确保安全，李巩给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严格保密，不准对任何人包括家人暴露身份。他们的任务是严密监视桃花镇的鬼子、汉奸和伪军的动向，给县大队提供可靠情况。
李巩走了以后，刘天金说：“天宝，是不是家里出事儿了？”
刘天宝说：“就是。”
“出了什么事儿，你快说！”刘天金有些着急。
刘天宝的眼泪一下子就冒出来了，他说：“咱爹……咱爹他走了……”
“走了？哪儿去了？”刘天金一时没反映过来。
“就是咱爹他死了。”
“啊！你说什么？天宝，你说什么？”刘天金猛地用手抓住刘天宝的肩膀使劲摇晃，“天宝，你说咱爹死了？”
“大哥，这么大的事儿我能说假话吗？爹他真的死了。”
“什么时候？”
“已经三天了。”
“是他的病……”
“不是，是叫弘野和白立杨逼死的。”
刘天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咬着牙说：“弘野，白立杨，王八蛋！我饶不了他们！天宝，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刘天宝把刘云天撞死在狐狸窝儿的前前后后都给刘天金说了，不过，他隐瞒了一点儿，就是他爹刘云天交给他一件东西这件事儿他没有告诉刘天金，因为他还记着爹死前说过的话，对谁都不能说这件事儿，他不想违背已经死去的老人的嘱咐。
刘天金哭了，他哭得很伤心，他是个很坚强的人，从没掉过眼泪，但是听到老爹死去的噩耗后，他的泪水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喷涌而出。他心里最明白，在他们弟兄姐妹六个之中，爹最信任最疼爱的人就是他，从小到大，爹没打过他一下，没骂过他一句，即使他有错也是心平气和地给他讲道理。就连他参加共产党加入县大队直到现在干上县大队长，每一步都离不开爹的支持。他本应用他的孝心回报爹的养育之恩，然而，他却没能保护好爹，让老人家落了个如此悲惨的结局，作为长子的他，他有愧呀，他恨自己是个不孝之子！
刘天宝劝他说：“大哥，你也别太难过了，哭坏了身子还怎么工作呀。”
刘天金说：“天宝，我对不起爹呀！爹这一辈子为拉扯咱们长大，没享过一天福，没过过一天清闲日子，现在却是这么死了，我这心里难受哇！”
刘天宝说：“那你也不能这样呀，爹死了不能活过来，我也难受，可是光难受有什么用？难受爹能活过来吗？爹死了，你还得干工作吧，你还得打鬼子吧，我想这才是爹希望咱们干的。”
刘天金虽然痛苦，但他立刻从刘天宝的话中得到了安慰，他感到天宝真正的长大了，成熟了，懂道理了。他想天宝今后一定能做好党的工作，成为一名出色的干部。他说：“天宝，你说的对，只是我无论如何不能控制自己，如果爹是病死的老死的我都可以接受，可爹是被鬼子逼得撞死的……”
刘天宝说：“大哥，你不是跟我说过，家里的事儿再大比在干革命打鬼子上也是小事儿，你还说过不要光想自己的苦，要时刻想着广大的老百姓在受苦。爹死了，我这心里就像倒了一座山，没了主心骨，我今天来就是有好多事儿想让你给我拿主意，你再哭成一摊泥，让我怎么办？”
刘天宝虽然这样说，但脸上的泪水一直没停。
刘天金用毛巾擦干了眼泪说：“天宝，好兄弟，大哥听你的，天宝，爹死了，有大哥呢，以后有什么难事儿就找我，我会承担一切。”
刘天宝说：“大哥，你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嘛。”
刘天金说：“天宝，你有什么事儿要找我商量，说吧，不，等一下，我再问你两件事儿，爹的尸体安葬了吗？妈和玉花还好吗？”
刘天宝说：“爹的尸体弘野让人运回桃花镇，天财要安排葬礼，妈死活不干，她自己找人给爹入的殓，然后埋在咱家的老坟里了。妈和玉花的身体都不好，你想啊，天天伤心地哭，能好得了吗？”
刘天金说：“天宝，你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俩，让妈一定要把身子骨保养好，只有这样，咱们才对得起爹。”
刘天宝说：“大哥，今天我来一是告诉你爹的事儿，二是和你商量妈的事儿。”
“你的意思是……”
“这还用说吗？爹的死是因为咱们家的那点儿宝物，弘野是盯上这宝物了，不弄到手他是不甘心的。爹让他们逼死了，下一步他们不是该逼妈了吗？我不想让妈也落得和爹一样的结果。还有玉花，都是大闺女了，鬼子都跟野兽一样，什么缺德的事儿都干得出来，我真担心妈和玉花再出什么事儿。”
刘天金说：“那你的想法是怎么办才好。”
刘天金说：“我想让你把她们接到解放区去，东山县是咱八路军的地盘，如果能让妈和玉花到东山县去，最好不过了。”
“让我想想……”刘天金想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天宝，你对妈有这份孝心大哥支持，大哥现在的想法跟你一样，绝不能再让妈和玉花妹子出差错。但是，我刚才想了一下，我认为妈现在离开桃花镇不妥，我给你分析一下你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儿。爹为什么撞死，我想有两个原因，因为他早看透了弘野的野心，所以他撞死一是不想把属于中国人的宝物给了日本人；二是为了保护妈，爹活着，弘野可能会对妈下毒手，可爹死了，弘野就不会对妈下毒手了，因为他想得到宝物，妈一死他就更找不着宝物了，所以，妈在近期内不会有危险。还有，我也想尽快把妈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但是这事儿不好办，因为弘野早把妈监视的滴水不透了，我要想接妈出桃花镇肯定会和鬼子发生冲突，我必须带队伍去。可是，我怎么能用抗日的队伍去为自己家的事情打仗呢？再有了伤亡，我更没法向组织交待。你不是记着我说的话吗，家里的事儿再大，比在干革命打鬼子上也是小事儿。当然，我不能让妈长期呆在桃花镇，等到弘野见妈不走，麻痹了以后，瞅准机会就把妈接出来。至于玉花妹子，我想托你和她商量一下，让她参加入路军最好，在部队上她能学文化，长见识，受锻炼，以后也会有出息。”
刘天金说：“大哥，让你这一分析我心里踏实多了，就按你说的办，让妈先呆在桃花镇的家里。关于玉花参军的事儿，我想不可能，因为她说过，她永远也不离开妈的身边，而妈也说过，除非她死了，不然的话她不会让玉花离开她半步。我的意思也是，爹死了，妈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就让玉花陪着她吧。”
刘天金说：“这样也行，等把妈接到解放区的时候，我再给玉花做工作，她只有参加入路军才是正路啊。”
刘天宝说：“大哥，先别说玉花，我可是真想参军，到战场上真枪真刀地跟鬼子干，心里也痛快，像现在这样，看着他们欺负咱老百姓，我觉得真是窝囊死了。”
刘天金说：“你将来肯定要参军，可现在不行，现在你的工作很重要，你所起的作用比你一个人拿枪在战场上拼杀要大得多。你们送来的情报都很有价值，李书记也多次表扬你很能干，是个好干部。所以，你现在必须在桃花镇坚持下去，等解放桃花镇的时候，咱们里迎外合，你们就为人民立了大功。”
刘天宝说：“我是想亲手杀几个鬼子解解恨，也为咱爹报仇。”
刘天金说：“天宝，会有那一天的。但现在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毛主席教导我们，只有很好地保存自己，才能更有力地打击敌人。”
刘天宝说：“这我知道，你给我的那本《论持久战》我天天偷着看呢。再说现在镇上的人们都传，说是爹要是给宝物只能给了你和妈两个人，绝不会给我，所以，弘野的目标不会是我。还有，我按你说的，在鬼子派夫的时候，也跟着去干，还装得很卖劲，确实麻痹了鬼子，弘野有几次都拍着我的肩膀说：“刘队长的弟弟良心大大的好。”
刘天金说：“但是也不能放松警惕，弘野是个比狐狸都狡猾的敌人，为了得到宝物，他什么恶毒卑鄙的手段都能使出来。”
刘天宝说：“大哥，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啦，我会小心的。哦……对了，大哥，还有一件事情，我得给你说一下，妈和我说，那天晚上她和爹还有玉花去于家庄刚出门的时候就听见一声猫叫，后来在狐狸窝儿爹撞死的时候，在白立杨他们进洞来之前，她又听见了一声猫叫，两声猫叫一模一样，后来她越琢磨越觉得这猫叫是人装出来的，因为镇上有猫，可那狐狸窝儿的山上哪来的猫啊，而且这猫叫声音很细，像是个女的。”
刘天金说：“你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这就是说，有一个女人一直在暗中监视着咱们家，也直接参与这一连串的行动。你回去告诉妈，让她在这一段一定要注意，什么也不要干，什么话也不要说，只有这样她才能保证安全。”
刘天宝说：“大哥，我问一句我不该问的话，你可别多心。”
刘天金说：“天宝，咱们弟兄之间还有什么该问不该问的，有什么事儿你尽管问好啦，”
刘天宝说：“爹真的把宝物给了你吗？”
刘天金心中一震，他想天宝怎么想起问这事儿来？难道他知道了什么？爹是把宝物托付给了他，准确的说是宝物的一半，因为没有胡秀珍的同意和合作，他还是见不到宝物，尤其是那块牛皮纸上的字显出来也没有用，因为没有胡秀珍那块牛皮纸上的字合在一起，他这等于废纸。但胡秀珍是绝对不会轻易把她的那一张牛皮纸拿出来的，那是她保命的纸，也是后半生的寄托。他从家里回到县大队后，把情况向李巩做了详细汇报，李巩考虑了几天对他说：“刘队长，关于你想把你们家的宝物捐献出来的事情，我想暂时还是不要办了，原因有三点，一你爹说得有道理，即使宝物拿到手，把它兑成现金的难度太大，也就是说远水解不了近渴，二，你的继母胡秀珍不会轻易把她的那一块牛皮纸给你，你更不能强迫她。其实，宝物属于你们刘家，也属于国家，只要它不被日本人拿去，就是最好的结果，三，现在对宝物怀有野心的人太多，他们会使用各种各样的办法甚至不择手段，你再去找宝物，势必会引来很多麻烦和危险，不但分散你工作的精力，危险太大，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把工作重点放在抗日斗争上，其它的事情的以后再说。”刘天金觉得李巩说的很有道理，同时又是县委书记的指示，他只有坚决照办。所以，他把他爹交给他的牛皮纸藏在了只有他自己找得到的地方，并把他爹告诉他的显字办法牢牢记在心里。现在天宝突然问起这事儿，他本应该告诉天宝实情，但一想到爹的叮嘱和当前的复杂环境，他还是决定暂不告诉天宝，他说：“天宝，我实话跟你说，爹原来是打算把宝物交给我保管，可后来一直没给我。现在爹死了，我就更不知道宝物放在什么地方了。不过我想，爹是精明人，他死前不会不对宝物做个安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