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你乐身穿牛仔裤和背心,高兴地从西厢房里冲出来,来到了院子里。他一手拎着神秘的生日快乐礼品盒子,一手拎着红樱桃巧克力生日蛋糕。豆你乐是土豆族布和豆角劳计所生的三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
这里是这座四进四合院的内院。坐北朝南的是三间过厅和东西两间耳房;东、西厢房各有三间外带一间厢耳房。过厅、厢房的外廊,抄手游廊和垂花门汇合,组成一个四方形环形通道。这是一个躲避雨雪的交通系统。院子中央,砖垠卵石铺就的十字甬路通往所有的门,是晴好天气的交通系统。过厅前门的两侧,种有海棠和石榴,枝叶婆娑,四季观赏,赏心悦目。豆你乐来到站在院子当央的姐姐身旁。姐姐豆你圆今年二十周,比豆你乐整整大六岁。现在,她正在接听一位同学的电话。豆你圆见到弟弟这样连蹦带跳非常担心。
“小心你栽着。”豆你圆说。
“我没事儿,姐姐。”豆你乐说。
“来,把蛋糕给我。”豆你圆说:“我帮你拎着。”
“不。”豆你乐说:“我自己来,姐姐。”
豆你乐回头看着西厢房,看见了白菜河里慢腾腾给房门挂上了大铜锁。白菜河里是豆你圆的男朋友。和豆你圆就读于同一所大学,刚刚读完二年级。他穿着T恤和长过膝盖的运动短裤,吃力地肩着豆你乐沉重的书包,沿着甬路朝他们走过来。
豆你乐说:“噢,我的宝贝……你能不能快点儿。”
白菜河里看到土豆族布出现在垂花门洞,便停住了脚步:“好好好,咱们妈妈回来了。”
土豆族布绕过垂花门里的影壁来到了内院。豆你乐很高兴,一面叫“妈妈”,一面朝妈妈走过来。
“不是说好明天去吗?”土豆族布说:“姥姥姥爷的生日是后天。”
豆你乐说:“我知道,可是今儿个我有伴儿,芹菜勤正也去姥姥家。”
土豆族布说:“这么早就把蛋糕买上……”
豆你圆说:“不会坏的,妈妈,他只要把蛋糕放在冰箱里,就不会变质。”
豆你乐说:“是啊,西饼店老板也说过。放在冰箱里,四十八小时没问题。”
土豆族布说:“那你带着书包干嘛?还有时间做作业吗?”
豆你乐说:“我想多陪姥姥住几天。他们想我的。”
“不行,你不能呆太久。生日庆典结束,你就赶回来。我送你去Toefl强化住宿培训班。”土豆族布说:“听到吗,豆你乐?我说的,你记住了?”
豆你乐垂下头说:“好吧,妈妈。”
“我想想……”土豆族布想了想说:“你这样,你后天下午赶回来。”
“知道了,妈妈。”豆你乐很不满意地答应着,然后又对白菜河里说:“我说老哥,听到吗,把我的书包再放屋里去……”
白菜河里说:“好吧……”
豆你乐放下生日蛋糕和生日礼品盒子,抢在白菜河里前面去西厢房开门,白菜河里拎着书包回西厢房里去。
土豆族布看着他们,依然是一脸放心不下的表情。
豆你圆说:“妈妈,我想我该给你把姜午幸嘉接回来?”
“你说什么?”土豆族布说:“……去接姜午幸嘉回来?”
“对,接她回来。”豆你圆说:“晚上陪陪你,就个伴儿。”
“不。”土豆族布说“不用。”
“为什么不?晚上你一个人,多害怕。”豆你圆说。
“害怕倒不害怕。那边院里有爷爷奶奶,有葱宙瑞嘉两口子;我这边院里还有韭菜夏程老俩。”土豆族布说。
“弟弟再一走,家里就只剩你自己。”豆你圆说。
“那又怎么样?嗯?你们终归是要离开我,豆你乐也不能例外……”土豆族布说:“送你们去国外,是我一生的梦想。”
这时豆你乐从西厢房里走出来。
“去念高中吗?”豆你圆说:“你要弟弟去国外念高中是吗?”
“是的。从这个暑假,他要开始Toefl培训,争取有个好成绩。”土豆族布说:“而且,从下个学期开始,我想让他住校学习。”
“这样的话……”豆你圆说:“你就更应该把姜午幸嘉接回来。”
“我在琢磨我是不是也该搬出去。”土豆族布说:“这个院落太大了。”
豆你乐上来拥抱土豆族布说:“妈妈……我不想住校,也不想去留学。”
土豆族布也拥抱他。但是很快推开他,说:“那,你想干什么?”
豆你乐说:“我想陪伴你,妈妈。”
土豆族布说:“尽说傻话。”
白菜河里也返回到她们身边。
“对了妈妈,爸爸在哪儿?”豆你乐问土豆族布说:“整整一个学期了,我一直没见过爸爸。”
“打个电话吧。”土豆族布说:“他在雁栖湖公园。”
“是吗,妈妈?”白菜河里说:“你跟他们一起……在雁栖湖?我是说……一起陪伴爷爷奶奶?”
“是的。”土豆族布说:“……不管怎么说,爷爷奶奶很高兴。”
豆你圆说:“豆你泗也在吗?”
“没有。豆你泗在他的保姆家。”土豆族布说:“豆你乐,到达之后给我打电话。别忘了。”
豆你乐说:“我会的。肯定给你打电话!”
豆你圆说:“棒极了,小使者。”
白菜河里说:“见了姥爷姥姥,别忘了替我问好。”
土豆族布很乐意听到白菜河里这样说。
大家送豆你乐走向垂花门。
出垂花门穿过外院的屏门,再到大街门,一家人都没有说话,走出大街门以后,白菜河里拥住土豆族布的肩膀说:
“对不起,妈妈,豆你圆不能多陪你,我真的很抱歉。”
豆你圆说:“我想我应该给你抱只狗。”
“天哪,你们在说什么。”土豆族布说:“上车吧,你们。不要惦记我。”
她看着三个孩子坐进了各自的车子。三个孩子跟她挥手再见,她也跟三个孩子挥手再见。
白菜河里拉下车窗,又说:“再见了,妈妈。”
豆你乐,豆你圆和白菜河里驾车离去。土豆族布转身进院儿,韭菜夏程关闭了暗红色的大门。
这是一座四进四出大型的四合院,一座典型的空宅大院。屋宇式广粱大门,标志着这不是一般官员的府邸。
这座古老的大门,装有最最现代的全自动安保监控系统。它通常是紧闭着的,主人回家,或是有客来访,全自动安保监控系统获取的信息会传输到中控室,中控室对所获取的信息进行全自动处理,然后指令安保值班人员在特定的时间,将大门准时开启或关闭。
穿过大门的门洞,迎门便是一座独立的影壁。瓦顶、花岗岩须弥基座,四周装饰着砖雕,中心粉墙是一幅福寿浮雕字画。影壁的左侧,苍劲的国槐老态龙钟。右侧,婀娜的垂柳沉默无语。
蒜霞乘嘉陪土豆族布进屏门穿过外院,再进垂花门回到内院,就看见葱宙瑞嘉迎面走下过厅的外廊前来迎接。
蒜霞乘嘉向土豆族布告辞,土豆族布朝蒜霞乘嘉挥了挥手。葱宙瑞嘉陪伴土豆族布穿过过厅来到正院,土豆族布又推辞葱宙瑞嘉,独自回正房她的卧室休息。
清冷不堪的卧室,一间古老又充满现代气息的主人卧室。古老的条案、八仙桌和太师椅,现代的多功能按摩保健钢架木床。条案上方的墙上,一面是全家福合影,一面是赵孟頫的《水邨图》。
土豆族布把手包丢在八仙桌上,又自斟一杯冰水,坐下来慢慢啜饮。她蓦地感到一阵孤独,令她惊讶。她停下来,允许自己沉静片刻,想想自己该做点什么,以打发这夏日长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