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和唐儿在土石瓦块的小路飞奔，不知摔倒了多少次,起来还是跑，头发凌乱伤口流血,衣服撕破露出皮肉一块又一块。顾不上说话,大口喘气,胸口依然很憋气。过往路人惊异的眼光看着，问：“这是为啥？”母子只顾逃避灾祸无暇回答也不想回答，大约半个时辰总算到了家。惊魂未定火气上涌，红梅就对儿子怒吼：“唐儿，今天你惹出大祸！”
唐儿不知事情的严重性，争辩道：“娘，秤砣骂你……我就是不服。谁怕他呀！”
红梅哭着抱紧儿子，既爱怜又呵斥：“你个小孩家家的知道个啥啊。咱是穷苦人家无钱无势惹不起啊！穷不和富斗，民不和官斗啊。娘领着你给人家赔礼去。”
唐儿的小脾气也挺倔，嚷嚷道：“是他欺负我，还让我给赔礼……”鼻子一酸哭了起来，呜呜呜，眼泪鼻涕就下来了……
红梅解释：“不管咋说是咱家的羊先啃的庄稼，失了礼。他先骂人打架也是不对。你也打了人家，咱先说说好话矮不了多少。你爸不在家缺人手，求人的地方多着呐！”
唐儿似乎明白，点点头，眼泪却打着转儿……非常不情愿的样子。
红梅拿出平时给儿子准备的鸡蛋，总共二十多个都放在筛面罗里，夹在咯吱窝向外走，嘱咐儿子：“见了那胖婆娘嘴要甜些，叫奶奶！记住没？”
唐儿皱着眉头蔫头耷脑的跟在后面，心里忐忑不安的。拐个弯就到赵二槐的家门。这是一个高大宽阔的门楼。两侧蹲着石头雕刻的狮子，张着大口，不等到里面就感觉浑身发冷。两扇刷漆的木门关得很严实，一只苍蝇都难飞进。红梅壮了胆子拍响门板：“啪啪啪……”
里面传出声响。胖妇人一歪一斜的从屋里走出来，高高兴兴大嗓门答应：“哎哎，来了。”她以为是哪位有钱有势人来家玩耍，大紫脸盘子堆着笑……当大门吱扭一声拉开，愣了神儿，不知所措的说：“你……”
红梅恭恭敬敬地说：“婶娘，我来看看您，进屋说说话。”
这胖娘们也不好推辞，毕竟是邻居，虽然门不当户不对一穷一富，关系处的还算融洽。主要还是红梅两口子会行事儿。乡里乡亲口碑不错。况且红梅还带着小礼物。这样就顺个人情让母子进屋。红梅拿出鸡蛋笑着说：“婶娘，我给您带来这些鸡蛋，您收下！”
胖娘儿不解的谦让几句就收下，问道：“这是啥意思啊？”
红梅就把事情原委诉说一遍，呵斥唐儿跪在奶奶前面赔礼。唐儿哭哭啼啼说：“奶奶，我错了，以后看好羊再也不吃你家的苗子。不和秤砣打架。”红梅也赔礼说：“婶娘，孩子们不懂事，您多担待！”
胖娘儿看母女的身上血迹斑斑狼狈样子，知道秤砣没有吃亏，脸上堆着笑像个紫茄子，得意地说：“起来吧，没事儿，孩子们免不了三香六臭的！我那秤砣也是混种，和他爹一个德行！呵呵呵……”
红梅的心平静下来，心想见好就收吧，赶紧离开这里，免得夜长梦多。拉起儿子给胖娘儿道别：“婶娘，我们回去了，您留步！”
胖娘儿没有送客。红梅母子快步走出返身关好大门，踉踉跄跄回家……
胖婆娘拿起带血迹的鸡蛋，撇撇嘴，心里嘲笑，真是穷鬼，就这么几个破蛋子也来胡弄老娘！她轻蔑的哼一声，随手放进一个粗瓷罐里，有的轻微磕破蛋皮也没有引起注意，扭动圆鼓鼓的屁股就去张罗饭菜，等待花花肠子男人和儿子秤砣回家，哼唧着无人听懂的歌曲……
花花肠子二槐回来，还是哼着那句浪曲：“小妹妹你可懂，哥哥想你快想疯……”他刚要拍打门板叫门，没等拍响，门就自动敞开，一尊门神怒视他，吓了一大跳。胖娘儿扯开嗓门大骂：“去哪里浪涨涨，滚滚滚，天天放你娘的狗臭屁！”怒冲冲的要关门。怎奈没有男人劲头大，气呼呼的返回屋子。二槐关好门嬉皮笑脸的进屋一看，反倒乐了。三条梅花鹿造型铸铁腿的圆桌上摆了四个炒菜，油炸花生米，尖椒炒肉，小葱拌豆腐，溜肥肠，还有一个鸡蛋汤。一壶酒蹲在那里。他吸溜吸溜鼻子，香喷喷的，顿时胖娘儿骂的脏话都忘干净。稳稳坐在藤条编织的靠背椅上，斟上一杯酒，独自仰脖喝起来……
这时胖娘儿就给唠叨起秤砣打架的事儿，红梅领着唐儿来赔礼道歉如何如何……二槐只顾喝酒，对小孩玩闹的事儿没有在意，他知道秤砣不是省油的灯……
说曹操真就曹操到。耳闻大门被擂得山响，咚咚咚，急如炮仗，娘娘娘的喊叫声凄惨瘆人……二槐夫妇感觉不对，急火火的跑出开门。这下可不得了喽，眼前的胖儿子浑身血迹污垢斑斑，声泪俱下哭爹喊娘……他们二人将儿子拉进屋内，盘根问底细究端详。秤砣就真真假假添油加醋搬弄是非诬陷好人……
胖娘儿怒火心中起，恶从胆边生，咬牙切齿蹦出几个字：“好啊，原来你们娘儿蒙骗我，今天我就弄……死……你……！”说吧，饿狼一样冲出大门。二槐本想吃罢饭再细问此事，没想到婆娘急性子点火就着，拦也拦不住。只好追了出去……
穷苦人家的大门很简单，用山上的粗荆条编制而成。因此，胖娘儿毫不费力就拱开。双手叉腰破口大骂：“红梅你个臭婊子，出来，看你们娘儿两把我儿子打的血流呼啦的，啊，欺负人那！啊……”
红梅闻声险些晕过去，对儿子说：“唐儿，咱家降下大祸，你快躲躲啊……”不等说完就来到院子，看这阵势难逃一劫，惊恐的脸色煞白。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刚要喊：“婶……娘……”声音未出，脸上就被裹了一巴掌，立刻晕头转向……
胖婆娘揪住冬梅的头发，狠劲得撕扯，连抓带挠。红梅早已失去抵抗力量，任凭母狼撕咬……刹时，红梅被打的披头散发满脸血迹浑浑噩噩。
唐儿那能安心躲下去，急不可耐冲出来，大吼一声：“不要打我娘，是我惹的祸,冲我来！”说吧，俯下身子护住了亲娘。
这下可合了胖娘儿的心，劈头盖脸一通猛打，只感到手臂麻痛气喘吁吁心跳突突，自己就坐在一边缓气儿，二目怒视……结结巴巴的骂：“你……个……小……杂……种……你……”
二槐没有及时劝阻，而是躲在院外听动静。他深知婆娘的狠毒劲儿，对付红梅母子绰绰有余不会吃亏。借此让人知道二槐家不是好惹的。等打完再劝架不失礼还落个好人美誉。以后更有资本要挟与人……他听着没了打人的声音，装疯卖傻的走进来，大喝一声：“你个混蛋，谁让你来打架！”
胖婆娘见来了帮手，恶狠狠地说：“打打打，打他个了子操的骚比，打他个王八羔子！”这时她不结巴了，缓过劲儿来又要动手。
没想到二槐拎起胖娘儿丢到一边儿，骂道：“混蛋，老国不在家，咱们是邻居，好好照顾才是，打你娘的比的什么架，回家去！”
红梅迷迷糊糊不省人事。唐儿站起来，哭哭啼啼诉说：“二爷，是我家的羊吃了几棵苗子。才几棵！秤砣就不依不饶。一拳打在我鼻子上，你看你看。呜呜呜……”
“是你打我是你打我……”秤砣蛮横狡辩。
二槐被镇住了。唐儿的鼻子肿的厉害，两眼淤青，浑身血迹。衣服成了碎片。看样子说的是实话。是秤砣说的谎。于是，呵斥家人离开……胖娘儿和秤砣不情愿的走出，嘟囔着骂骂咧咧……
这时，乡亲们赶到，帮唐儿扶红梅进屋躺下。此时红梅还不能说话，有生命危险，有人急切地说：“赶紧请郎中开药！”
唐儿飞也似地跑去。不大工夫，郎中就走来。伸出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对准红梅左手脉的寸关尺（心肝肾），举按寻三部九侯诊脉法。然后，右手脉的寸关尺（肺脾命）。顷刻，一副理气止痛镇静安神的方药开好。吩咐文火熬汤，一日三次口服。廉价结账，唉声叹气愤然而去……。
众人离去。唐儿架起砂锅熬药，火苗映红了小嫩脸。他陷入深深的痛苦中。想起爹临走时高喊：“好好练功夫保护娘看好家！”，不由的自责的掉下眼泪，要是爹在家多好啊！娘就不挨打，自己也不受欺负。以后一定下苦功夫练好本领，不能让娘受连累了……秤砣你个狗杂种，你搬弄是非诬陷好人，今天的仇恨先给你记下，等我有了本事再秋后算账！……
汤药好了，唐儿恭恭敬敬端给娘，一勺一勺的喂下去。不多时，红梅就感到肠胃搅动，张口喷出血来，长长舒气……自此，浑身轻松，慢慢睁开眼有了神气。唐儿抱紧娘高兴地喊：“娘，你可醒过来了！”
一连几日，红梅服下汤药，恢复体力，说话多起来。唐儿就信誓旦旦说：“娘，我一定给你报仇！”红梅就呵斥：“混账！你给我记住，以后不准提起此事！”唐儿很是不解，娘究竟啥意思？（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