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很思念丈夫,特别是这次挨打事件发生,让她更加思念。没有男人的家就等于塌了天!但是,这件事不能惊动男人,让他在外安心做工,家里等着钱花。种好的地里女人就可以应付了,什么定苗啊锄草啊追肥啊等等农活都可以干。于是,红梅起早贪黑一身土一身汗,任劳任怨。
经过调养,红梅的心情稳定,就不想在家清闲,带着锄头来到地里。等看到那些嫩苗发了愁,好多叶子发黄。这是咋回事啊?细心一看,一群一群的毛毛虫趴在嫩叶子上啃食,细听沙沙的响。整块地里都是,叶子被啃的窟窿眼睛的……照这样下去还不都啃光啊,红梅心急火燎一样,但不知该怎样清除。尤其是那毛茸茸的虫子怪吓人的,甭说是女的,就是男的也胆小!她向远处张望,别人家的地里平展展绿葱葱的,一派生机!非常纳闷虫子咋会单单跑进自家地里。从哪里钻出来的,成为一个很大的问号?
忽然,从远处走来一个人,哼着歌儿:“小妹子你可懂,哥哥我想你快想疯……”
红梅闻声就知道是二槐,想回避走开。但来不及,二槐大步走了过来,殷勤地说:“侄媳妇锄地呀!”
红梅勉强回话:“二叔您这是干啥?”
二槐嘻嘻地说:“转转庄稼地,看看长势咋样!”说这话就用阴斜斜的眼光盯着红梅,从头发到脸面到身体到脚尖儿……
红梅羞涩的低头,简单的应了一句:“啊!”准备转身走开。二槐又开腔了,惊讶地说:“侄媳妇,这地咋就这麽多毛毛虫啊?要赶快杀虫,不然庄家就没长势啦。”
红梅本不想搭话,可是面前这位是个啥样的人心里明镜似的,又是邻居。再不高兴也得硬着头皮笑答:“二叔说的是。不知这虫子该怎样消灭。”
二槐得意洋洋地说:“这事好办,从我家弄些白石灰泡进水里,用石灰水洒一洒,很快就完蛋。”
红梅别无选择,斗店村就他家用得起石灰,佃户家的房子都是用黄土泥。不用吧,这些毛毛虫子啥时清除啊!庄稼正是生长季节,耽误不起啊……用吧,二槐那副德行……正在犹豫时,二槐看出了心事,就故作爽快地说:“我是看你不容易,随便吧,用不用你自己掂量!”说完就走。红梅看他的后影恶心又好笑,耳朵上长个大肉球明晃晃的,背上那个大烟袋油亮亮的……等二槐走远,红梅狠狠地“呸呸”几声……
红梅快速的跑回去。她没有进家,更没有去找二槐要石灰。直接跑到老奶奶家。这个老奶奶是丈夫的老辈子。快八十岁了还很精神。见到红梅就咧嘴笑了,壑牙露齿地说:“孙子媳妇,你咋就来了。快进屋,我给你个好吃的。”拉住手就不放。红梅亲热地喊:“奶奶,我是求你来的。”老奶奶更高兴地说:“啥事啊急火火的,有事好说!”红梅就把遇上毛毛虫的事说给她听。老奶奶听完哈哈一笑,说:“这点事好说好说,你先歇歇。”
老奶奶驼背弯腰的,挪动小脚就来到一个杂货棚子,里面篓子背筐腌菜缸镐头干柴火等杂物堆的满满的。黑乎乎的土墙挂着一把一把的旱烟叶,被晒得干黄干黄。老远就有浓浓的呛味儿。老奶奶伸手摘下一把,弯着腰挪着小步出来,笑嘻嘻地说:“孙子媳妇,就是这个.”
红梅不解地问:”奶奶,用这个干啥?”
老奶奶自豪地说:“嗨,这可是好东西。熬水驱虫比药还灵。”老奶奶就要掀开铁锅往里扔。
红梅赶紧拦阻,不好意思地说:“奶奶,看您老多不容易,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爷爷烟瘾大!”
老奶奶故作生气地说:“你这孙子媳妇,奶奶我啥事帮上你的忙?今天就让我帮一回!”说这话就扔进锅里,淘了几瓢水淹没烟叶,封好木锅盖。正好锅台一边有烧火做饭剩下的干柴火,填进一把,嚓的一声火柴就燃烧。老旧的风箱被拉的咕嗒咕嗒响,呼呼地风吹进去,灶火堂里霹雳卡巴脆响,一股股烟气冒出来。那红红的火光照耀着老奶奶的脸,只见满脸皱褶烤的热烘烘……红光一闪一闪……
红梅看看老奶奶那头白发,忽然鼻子一酸,眼眶湿热,哽咽说:“奶奶,我来填柴,您老歇歇吧。”
老奶奶亲热的像看见自己的闺女,眼圈也湿热,拉住红梅的手疼爱说:“让奶奶来,不累。看我孙子多有福,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
红梅撒娇的挨近奶奶的脸,微微的磨蹭,一老一少的女人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酷似不同季节的花朵……
不多时,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冒泡声,浓浓的热气不断地鼓动锅盖。老奶奶对红梅努努嘴说:“到火候了!”起身就要掀开。红梅手疾眼快,嗖的一下就把锅盖放在风箱上。可是,浓浓的烟气吸进鼻子里,呛得泪花奔流……
老奶奶乐呵呵的推开红梅,一瓢一瓢的把热水灌进桶里,说:“咱们走!”红梅再三推让,老奶奶就是坚决要去。还肯定地说:“保准那毛毛虫活不成!”
红梅担着两桶水在前边颤悠,不时回头看看,担心奶奶摔倒。只见老奶奶挪动碎步弯着腰紧紧追赶,毒热的阳光晒得热汗直淌……顺田间小路,曲里拐弯就到了。红梅指指那一拱一拱的毛毛虫,愤恨说:“奶奶,您看……”
老奶奶也没有想到有这么多的毛毛虫。几乎整个地里的棒子苗都爬满,过不了一夜就啃光。可惜的连连跺脚,不住地骂:“这鬼天气,不下雨还闹虫灾!真不让人省心……”边说边用手伸进桶里,呼啦呼啦水感觉温突突的,烫不坏苗子,就拿刷锅用的红高粱穗把子沾满烟水,向那可恶的毛毛虫甩去,解气说:“我让你吃吃吃,淹死你们!”红梅效仿的也一下一下的甩,一老一少从地边开始推进,逐行逐棵大小高矮强的弱的一个不拉下。老少都不搭话,憋足劲头奋力甩,就听地里左唰唰唰右唰唰唰……几个来回就赶到地头,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头眉梢鼻尖脸颊滚落……
红梅好奇的细心观察,忽然高声叫喊:“奶奶奶奶,这水真管用,毛毛虫都翻白眼儿了……!”
奶奶胸有成竹地说:“保准儿这虫子过一个时辰都死光!放心吧孙子媳妇,这种虫子奶奶见过多少回,只要用这烟水一喷一个活不成!”
红梅高兴地笑成了花。心想老奶奶真高明,竟有这样好的法子!不花一分钱就解了燃眉之急,真是姜是老的辣,人老经验丰。奶奶更加和蔼可亲,更加受尊敬,叫奶奶的声音更甜更勤……
毛毛虫们做梦没想到落得惨死的下场,不是被毒药而死,是死在了不起眼的烟叶子……一个个遗憾的僵住毛烘烘的肉呼呼的身体,横七竖八的散落在沙土地上,接受炙热的阳光烤晒……
红梅的一块心病清除,格尔格尔的笑声,还有甜甜的叫奶奶的声音,给这寂寞的田野谱了一曲优美的歌……红梅挽住奶奶说:“奶奶,今儿个我请你吃饭。”做了好事的奶奶自豪的笑,笑得自然笑的心里也开花,干脆的答应一句:“好,今儿个就跟你吃饭!”
中午的阳光刺眼的亮,晒的庄稼都打蔫儿。在回家的路上,老奶奶嘎然止步,疑疑惑惑地说:“孙子媳妇,你看就你家的地里有毛毛虫,别人家的地里没有啊!”红梅心里也在琢磨,看看四周的地都是干干净净的。这是咋回事?她回答不出所以然来,只是闷闷地走闷闷地想……老奶奶猛然想起来,这种虫子旱年头经常爬满榆树,树梢枝叶渠渠道道,树干树根疤痕有眼儿的地方,都是满满的毛毛虫。这爬满虫子的榆树大都在赵二槐的闲庄院。那里阴阴森森的常年不住人……嗯,就是……穷人家的榆树早就把叶子和榆钱儿摞光了。嗯,肯定是……我的娘,莫非……啊……老奶奶不敢声张更不敢说出来,更不能去家里吃饭,快到家时突然说:“孙子媳妇,我不去,有事忘记,我要回家去,你自己个回家吧……”不等红梅回话就碎步快快的离开。红梅急切的叫喊也不见奶奶回头……苦笑着摇头,叹息奶奶脾气古怪,遗憾失去请奶奶吃饭尽孝心的好机会……只好悻悻然的自个回家……
其实老奶奶猜出了赵二槐的鬼把戏,为了证实猜测准确无误,老奶奶就三拐两拐拐到二槐那个闲庄院。这院落空空旷旷鸦雀无声,阴阴森森毛骨悚然,杂草败叶枯枝烂根废箩筐破粮囤角角落落乱扔。大大小小粗粗细细高高矮矮有枝有叶干枝干叶的榆树满满一院子……更为惊奇的是树梢树干树叶子都是毛毛虫,犄角旮旯都是毛毛虫……毛茸茸的虫子肆无忌惮爬上爬下又下下上上……独有扫过的一条小道虫子稀少直进房间,还有大大的脚印子,鲜明又清晰,还有扫帚旧簸箕加条口袋,好像是刚刚用过。不等进去看看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咽锅油的味儿,那白色的烟气飘到院落,与浑浊的空气绕到一起就袅袅上升……这一切很清晰不用分析就猜个八九不离十……老奶奶不敢怠慢,抬起小脚离开是非之地,哪曾想脚下一滑跟头咕噜摔得嘴啃泥,没等爬起,一个大汉挡在头前,狰狞的笑骂:“死老婆仔跑到这里干什么!”
老奶奶故作镇定地说:“我……找找……我的鸡……”
大汉飞起一脚恶狠狠大骂:“找你娘的老比!你以为偷偷摸摸就能瞒过我,哼哼!”说罢狠啐一口倒背手离去……
老奶奶无法动弹,软肋刺骨的疼,趴在地上急促的喘息,心跳突突的响……心想:这个畜生生了坏心眼子伤害我那孙子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