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的石头会唱歌
有一次，带领北京客人到易水砚盛产地尉都乡台壇参观，见到不起眼的一小块砚台却标价不低，我问，这么一小块，买八百块，价钱高了点吧？雕刻砚台的工人说，一点都不贵，你看用料，众里难寻。我仔细看了看，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上面刻的是一头瘦骨嶙峋有气无力的老牛蜷卧在地，仰头喘气，一棵歪脖子古树敗叶凋零，天上一轮圆月隐隐约约漂浮在云朵之上，要说特别之处，就是整幅作品的石料是赭青色，唯有天上的圆月是乳白色的。
整幅图取名《犀牛望月》。整方砚台画面给人一种高古冷寂凄清的感受，真的，若不是高手，雕不出这种氛围的作品。一打听，原来除了雕刻技术高超，恰好有这样一小块白颜色的石料也难得。
后来，我从《马未都说收藏》一书中，知道了这种用料，有一专有名词叫“俏色”，或“巧色”。马先生还举了一个有趣的例子，有一次他见到一个摆件，下方是一匹膘肥体壮的玉石马，马屁股上骑着一只憨态可掬的黑色小猴。这就是所谓的“马上封侯”。马先生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却明知故问，那只黑色小猴是否是粘上去的？当然人家不高兴了。马先生还考查出，以前收藏界有人认为，巧色是明清艺人们才开始使用的技法，这是错误的。其实早在两千多年前的汉代，工匠们就使用这种方法了。
一块普通的石头，匠人们慧眼识材，巧用了石色，做出来的工艺品就能熠熠生辉，甚至价值连城。
再后来我还看到，易州志记载，乾隆时，易州人曾向朝廷进贡一种石板画，画面是青色石板上自然形成的一列黑黄色石松林，据专家说那是古代的一种水草夹在变动的地壳层中变成的化石。皇帝见了龙颜大喜。志书上说，石板的产地竟然是西山北、野里店一带的。这是说的不事雕琢的自然形成的石版画。
西山北的南边是一座不大的小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人们就在上面挖石板，用来盖房。到解放初整座小山已是遍体鳞伤了，这里石板多锈斑，若仔细辨认，真能找出一些好看的图案。不过，那要用过去那种笨重的开采方法。一锤一錾将诺大石料打开一条缝，再用鉄撬撬出，把石料从地下抬出，再经过夏季秋季冬季的风吹日晒雨淋冰冻，自然风化分解，分出若干层次，明眼人仔细辨认，才能发现上面的美丽图案。像现在这样使用机械，刚从地下挖出就上电锯，哧哧一分割，根本就找不出什么好看的图案了。
上面说的是石材用料有讲究。
随着时代变化，石材的用途也不一样了。过去是把石材分割了，分成宽度尺六的或尺四的，长短不拘，用这样的石板盖房当瓦片使用，是这一带民居的特色。常言说十里不贩醋，修房子盖屋，劳动人民总是就地取材，这里产石板，自然就用石板。在易县徐水满城交界处一些丘陵地带，出产这种石料。过去农民打一冬天石板，运气好了，就够盖三间房子了。这种石板盖的房子，房架子、地基如果不出问题，百八十年不会漏雨。
改革开放后，随着房地产业的兴起，这种石板价值不断飚升。普通老百姓盖房盖小楼不用石板改用水泥钢筋浇筑，追求高质量高档次，这种石板又有了大用途，成了建筑重要装饰材料，做了瓷砖的代用品。于是雨后春笋似的涌现了无数石板厂子，有精明的厂家还把这种石板，买到了新加坡日本马来西亚等国家。来拉货的大卡车，全国各地的客商都有，北边到了黑龙江，南边到了广东甚至三峡。
成千上万个石材加工场繁忙起来，世世代代以耕种土地为职业的农民转身成了工厂工人，拿起了工资，他们把大石板割成小块，小块石板打成捆，装入集装箱，装上轮船，石板飘洋过海，给国家换回了大量外汇。
于是各色各样的石板出现了，大理石板、锈板、文化石、花岗岩板••••••用它来做楼房外装修，别有一番味道，古朴、温润、天然，那种视觉效果令人叹为观止。
说起石头的用途，我们易县可以叫做名符其实的石头部乐。只叫上名字的器皿就不下几十种。塘湖镇孔山自古至今就出了不少以石头为业的匠人，在他们手下，用石头为原料的物件无计其数，石碗、石槽、石香炉、石碑、石牌坊、石杵、石臼、石碾、石磨••••••我还看到过一个石头做成的石柜，那是一位老人的出嫁的嫁妆，六块石板钻上眼用铁丝拴好放在屋子里，盛衣物，能气死老鼠。现在这样的石柜成了古物。老人说当时她的父亲没有能力为她做一个木材的衣柜，只好用石板代替。现在孔山村民搞石材加工的也很多，靠石材加工富裕起来，盖了小洋楼，买了高级轿车，走上了小康路的农户不在少数。
说起石头的用途，在我们易县不能不说那个天下保存最完好的《道德经幢》，不能不说那些高高矬矬的白塔黑塔和林林总总的石碑。我们惊叹于西陵那高大巍峨令人震撼的的五孔石门，那门座上气势威猛的张牙舞爪的盘龙，更惊叹于神道上的石相生，那吹口气就要奔跑起来的膘肥温顺的战马和谦恭微笑的文臣武将，那高大的“文武官员到此下马”石碑的令人肃穆，它们代表了清代四位皇帝时期石刻技艺的最高成就，从这个意义上说，易县可以说是清代石刻艺术的博物馆。如果你想看看现代石头王国的作品，你就到县南十里的卓家庄，那里陈列了最新颖最近刚刚造出的的石头产品，可以让你大饱眼福。另外无论是县城里，还是县城到狼牙山的公路两旁，到处都有的石头茶海石砚门市，也会令你目不暇接。
拉拉杂杂说了这么多，是说这些精美的石头唱出了优美动听的歌，易县石头产业大有作为，只要做深做细有新的创意，就会有新的发展，就会前途无量。
其实，我国古代有很多关于石头的神话故事，像女娲补天、共工怒触不周之山、和氏璧等等，四大文学名著中至少有两部与石头有关，《西游记》写了高山顶上一个石猴变成真猴，学好武艺大闹天宫，又被如来佛压在大山下，遇到唐僧才给解救，西天取经一路制服大大小小妖魔的故事。《 红楼梦》又叫《石头记》，写了一个衔玉而诞的贾宝玉与天上的绛珠仙草林黛玉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还用得着我在这里多嘴多舌。
- 2016-12-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