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煤事儿
作者邓文学
秋天还在苦苦地挣扎，因为过不了多久冬就来了。人们似乎也在挣扎，抓紧准备着秋天该做的事情。早年间不管城里还是乡村，各有各的忙碌。但大抵相同。无非是个嘴，无非是个暖。城里人也需要冬储大白菜，腌制些下饭的萝卜、雪里红。必定那时吃西餐的少，米粥，玉米粥还是要喝一些的。那时城里特别是胡同大杂院里的忙碌，也不次于乡下。女人们也得手工缝制几件过冬的棉袄，比着样子做几双棉鞋。打毛衣毛裤那是因女人手艺而异。碰上个手巧的是男人的福气，碰上个笨拙的也只是一声叹息。女工这一项也像是学生的考试，期中期末也是少不了的。不及格挨板子的女人也是有的。而这些都是小事儿，勤劳的顶多吃腌菜换换口味，懒惰的就着臭豆腐也能下饭。毛衣毛裤也可以不穿，大不了多穿几件。生火烧煤才是大事儿。煤这个东西，在城里被做成了煤块儿，煤球儿，湿煤晒干摊成的煤截儿。煤截儿是我们这里的叫法，其它地方怎么称呼没有考究过。就是煤面加土加水，土还不能是败土，好黏土才行，把它像建筑工程那样活成浆。当然不能稀，要稠一些。也不能太干，太干容易散。把煤活好后摊在地上，有的地炉子摊在炉子上干的快些。然后拿火筷子画成方块类似棋盘。干了就可以沿着以前画的线戳成方形小块儿了。这样比买块煤要便宜。蜂窝煤也得有专门的炉子才行，总之各取所需吧。
城里寸土寸金，蜂窝煤也得有个存放处。四合院的屋檐下，住楼的楼道，大家似乎也忘却了美观。那时的筒子楼是没电梯的。就六层！可六层也得烧煤啊？于是或花钱雇民工，或一趟一趟亲力亲为。
后来听到了住宅小区这个词儿，听到了业主这个词儿，听到了供暖这个词儿，听到了暖气这个词儿。还亲眼目睹了现在连乡下人都嗤之以鼻的铸铁暖气片。
听到城镇一体化这个词儿，是近两三年的事儿。现在农村也有了小楼。也有了暖气，也和城里那样烧上了锅炉。如今的农村，现浇顶子的五间大北房很普遍。房上太阳能热水器很普遍。东边是餐厅，整体厨房，洗澡间加采暖炉供暖很普遍。封铝合金廊子的很普遍，客厅铺80的白地板砖的很普遍。一转圈沙发茶几很普遍，电视墙摆大屏液晶电视的很普遍。房内各种灯饰很普遍，卧室电脑带老板椅很普遍。院内水泥硬化种花种树很普遍。边墙里外抹灰很普遍。大门带门楼铁艺大门很普遍。村里村外水泥路很普遍。自己有水井，车库很普遍。家里有这样的好房还要去城里买楼很普遍。冬天去城里住楼，开春回村的很普遍。种着地，附近打着工的很普遍，时不时开上车旅个游，聚个餐的很普遍。农村人也讲究“同学会”了，也开始养生了。女人也去美容院做护理了。也讲究晚上不吃饭开始瘦身了。面膜贴脸上了，黄瓜片贴脸上了，眼皮动刀了，小短裙穿上了，头发拉直了，又烫，烫了又拉直了。漂亮的小电动车骑上了，小包拿上了，钱在手机里呢，三天两头的也敢超市购物了。高跟鞋，棉拖，打底裤，羊绒衫，呢子大衣，羽绒服，马靴，八角帽，卫生巾，文胸，健身卡，美容卡，就餐卡，购物卡都是会员卡。八折优惠，五折半价，跳楼价，清仓处理，大甩卖，店面搬迁亏本吐血。你敢卖就敢买！她们也讲情调了，结婚纪念日怎么过？情人节怎么过？七夕，十一月十一，双十二，元旦，春节，元宵节都有安排。
可是一到收秋，她们又脱下时装，换工装。落花生，刨红薯，剥玉米一样不误。她们知道，冬天来是不打招呼的。尽快把秋天的事儿做完，预备冬天应用之物。检查采暖炉是否正常，暖气是否滴水。煤差多少并且四处搜集哪个煤点的煤好烧。
金家庄有两个卖煤点。离得很近，都叫金二。他们被一排住户隔开，住户西边的金二有个粮油店。住户东边的金二有个半挂车跑运输。
粮油店的金二胖胖的，矮矮的。他的媳妇却瘦瘦的，小小的。小鼻子，小眼儿，小身材，让人看着就心疼。她兴许拎不动一桶水吧？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