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说智勇
李文通
那年，智勇（网名易水醉龙、雅号听雨轩主）出版他的诗文集时约我作序，忽忆起若干年前曾写过《智勇和他的窗》。那是《易水》1986年创刊后首次文友间作评，曾激起不小波澜。写作起因概有以下几点：
一者智勇是易水文坛的旗手。他的诗文激情澎湃，神思飞扬，为文学界异常看好，省地文联、河北大学曾为其召开作品研讨会，远近蜚声。朋友们有了稿子都愿请他提意见。他也乐于助人，常提出非常中肯而高人一筹的见解，他看作品不仅细心而且非常准确，总能把作者文章以外想要表现的东西识出来理清楚。当年我的许多习作都是经他润色或亲手编发的，所以对他总有仰慕之情。
二者智勇是文朋诗友的核心。当年文联举办活动或作协搞笔会，没有他参加，大家就兴味索然。易水三川，他无以替代的领袖地位是历史形成的，是靠作品和人性例证的。他在大家就胆气壮，敢说话，就有收获。记得我曾写过不少得罪人的文章，诸如1989年的《闲庭信笔三章》、1998年的《病中五题》等都是在他的鼓励下发表的。为了保护作者，阐明文章主旨，避免有人曲解，斩断恶人退路，他总是抓紧写出评论，为编辑保驾，为作者挡箭，这是最令人称道的。
三者智勇是各路豪杰的靠山。那时大部作者在乡下，每进城必去拜访他。他不仅指点作品，同时以他当年微薄的收入为大家解决食宿问题。那时都年轻，热情高，一叙就不想散开，如何叨扰他都悦然以待。当然还有许多文字以外的事情，无论多么难办，他都想尽办法逐一解决。最让人感念的是他帮助不少朋友解决了工作问题。人之一生有了饭碗，那是最让人感恩的。即使现在，文友间有困难，还要靠他的能力解决。大家虽然不说在嘴上，却从心底感激他！
都是才气过人惹的祸。1989年他由县调往地区。人们为他高兴的同时却摘心似地难受，因为担心再难如昨般每次进城都能看到他热情的微笑，领教他机敏的谈锋……即使这样大家也每每绕行他的单位，从楼下望望他办公室的窗台，热盼见到他魁伟的身影的。也就是那一年，我写了《智勇和他的窗》。文笔虽拙嫩，却是真心诚意的。
于是几次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原刊，现附于下：
《智勇和他的窗》
一位颇可爱的年轻人问我怎样才能作出好诗来。
“先读智勇吧。”我答。
“还有他的窗。”又补充说。
的确。
八年前，我就读的那所中学就曾轰起过“智勇热”。晚会上去背他诗的人很激动，观众常常站起来听。
这是一个与缪斯女神苦恋十几载至今贼心不死的单相思患者。一条宽背的汉子，担起生活重担的左肩和叱咤于诗坛的右臂，挺着一颗坚实的头颅。这头颅像监狱一样封存着一部历史。那上面有两扇明亮的窗，茶色镜片挂起剔透的门帘，依然有智慧的光射出来。哪颗心灵立在窗前，都无需掩饰、妆扮，喜怒哀乐会被摄进去，苦辣酸甜也会吸髓般走进去。
常有人听到他咀嚼什么时牙齿的磨撞声。
人的那部机器，倒进玉米粒，流出玉米花，使一些人欣喜是常有的事。同是玉米粒，他的产品却是奶粉与白糖。构造复杂？工艺先进？自然无须广告进万家，一样畅销走俏。
我便用酒去试验，企图使其失灵或于运转紊乱下不自觉地将造型图纸吐出来。然而，琼浆对他只起润滑作用，反倒爽利地爆出无数珠玑，语惊四座。
他的诗如他的体魄，雄健，伟岸；他的诗如他的字，潇洒，飘逸；他的诗如他的为人，真诚，坦荡；他的诗如他的酒量，深厚，大度；他对诗的情趣也如他的烟瘾，渐盛，无衰。
耕田拉犁，勒出他一副坚忍的性格；把守娘子关，唱出他一腔才华，生活磨难塑造出一身傲骨，艰辛地探索树起一座傲岸的雕像。
于是，他将那扇窗尽情地开启，任阳光扑打，任阴霾障翳，总那么凛然。世间万物于是成群结队流进去。一份苦难成就一生哲理，一腔厚爱成就一曲温情，一株龙角槐成就一蓬志向，一个马车夫成就一部沧桑史，一堆碎瓦片成就命运的追悼……
他自己是自己的救世主。他把机敏毫不保留地还与生活。人世炎凉，残酷生活，兽感野性，在他的笔端被挤压成平衡的美学，以思辩的生命力维护自由人的天性。
过似则媚俗，不似则欺世，贵在似与不似间。已然扭曲的现实未炮制出他尘寰功利的心灵。恬淡的生活，优美的情趣，反化为审美空间的博大与刚烈美感的萃集，无历尽人生桑田，便无此厚重的积淀，意象的跌宕。
人生不完整却旖旎，情绪不跳荡却高擎生命的火炬。我常惊羡于他对“人性外烁”的思考。——那人性光彩便是对物化拥挤尘世的厌倦吗？那刻意追寻的超越意识能得失相忘吗？那精神蜕变就是悲剧崇高感的外延吗？那超情态探求可成为无调性音乐吗？那将崛起的诗人将拯救现代人的灵魂吗？
——我问他的窗。
——我问所有诗人的窗。
尽管他兼任易水诗编，尽管那位神秘女神曾在北京军区《连队文艺》、《战友报》、山西《晋阳文艺》、河北《诗神》、保定《荷花淀》等各省市报刊、电台向他微笑过上百次，并多次获奖，并撞入青年诗人的行列，然而对于诗，他唯一的呓想还是攒促现代主义与现实主义结婚，生一群具有杂交优势的混血儿。
我们企望那扇开启的窗。
2007年秋于砺剑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