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七
还是绿岛咖啡屋，还是那间“致远”的雅间，刘建国把朱老板约了过来。
这是他俩经常约会的地方，他们之间合作中很多重大决策都是从这里炮制出笼的。
刘建国是从心里瞧不起朱老板的，但他又离开他，他必须用他去做拐棍，用他去当挡箭牌，用他去当疯狗咬傻子，关键的时候还要把他推出去替他背黑锅。
老实说，朱老板素质是低了点儿，但对朋友尤其是他刘建国可是说是肝胆相照两肋插刀。去年有一次一个贩毒分子落在了刘建国的手里，朱老板便精心策划了一场好戏。
毒犯的弟弟想拿钱买下哥哥的命，朱老板大包大揽下来，等到毒犯弟弟交了一千万以后，突然有一天在回眸歌舞厅袭警被刘建国当场击毙。对这件事情陈强很有看法，几次向局长提出要调查此案，可是现场只有朱老板一个人作证，所以他的证言就非常关键了，加上现场留下的痕迹都合情合理，陈强也只好放弃，但却得罪了刘建国。
那个毒犯后来被处决了，刘建国和朱老板狠狠捞了一把。现在这件事情，是朱老板也陷了进来，因为他的弟弟杆子是实际上的杀人凶手，他必须依靠刘建国的势力救下弟弟的命。同时，他也打听到了，那个刘建国准备让当替死鬼的苗雨的姐姐是个大款，这就有文章可做了。再这件事情上，他已经出去一百多万了，他很心疼，正琢磨着怎么才能找回来。 这会他要和刘建国好好商量商量了，苗雪不是有钱吗，就让他贡献出来一些嘛，就算不是很多，把他花出去的补回来也行啊。
而刘建国在这个问题上倒是没有看重钱，他有另外的打算，今天也正是为了怎样才能使自己的打算成功他才约了朱老板的。他知道朱老板花花肠子多，随便挑出一条来也够他用的。
朱老板说我就是喝不惯这咖啡，苦不拉叽的。
刘建国说你能不能有素质一点儿，绅士一点儿，会喝咖啡的人才有品位，才上档次。
那是在官面上，现在不是只有咱俩嘛。
毛病是不能惯的。
还是说说苗雪吧，你已经在这儿约她两次了，感觉如何？
话说清楚了，是她约的我。
都一样嘛。
不一样。
好的，好的，你说不一样就不一样，说吧，今天让我来干什么？
刘建国的脸红了，我说朱大老板，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让你干什么你不知道吗，难道非得让我拿出来对杆的逮捕证你才明白！
朱老板忙陪起笑脸，刘队长息怒嘛，我这嘴上怎么说也好可我这心里清楚啊，你是杆子的救命恩人呢，要不然的话我一切都按你吩咐去做了，还花出去一百多万。
一百多万？都给谁了？
刘大嘴一百万，夏兰十万，康萌萌十万，还有仙客来饭店的那个女服务员宝珠两万。
心疼了？
不不不不不，这点钱儿比起杆子的命来，简直是不值一提。
知道就好，仙客来那个女服务员宝珠现在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让她和夏兰一起到北京打工去了，我给她们找了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把她俩放在一起，你太浑了，时间一长准坏事儿，马上把她俩分开！
我马上派人去办。
刘建国的脸色缓和下来，老兄，也难为你了，谁让你摊上不争气的弟弟呢。
朱老板笑着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应该做工，刘队长，别怪我多嘴，苗雪可是个有钱的人，我都打听准了，不但她自己身价过亿，她那个男朋友家在国外是一家大财团，太有钱了，这回咱们是不是合计合计……
刘建国说这回我对她的钱不感兴趣，当然钱也得让她出，不过那是给朱书记和吴局长的，我不要你也别要。
那你要干什么？
难道还要我明说吗？你那么聪明的脑子。
哦……哦……哦哦，我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了该怎么去办不用我说了吧。
当然，不过，刘队长我还是想问一问……
你放心，我向你保证，杆子绝对没事儿。
那我就放心了，你就等着瞧吧，我一定为你办得漂漂亮亮。
刘建国指指上指指下指指朱老板指指自己，明白吧？
朱老板说明白，明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十八
刘建国刚从绿岛咖啡屋出来，就接到了吴局长的电话，吴局长约他马上去一家酒店。
吴局长他是惹不起的，他知道吴局长的背景很深，他能从一个区的检察院的副科长突然升到市检察院的反贪局长，足以证明他的功夫了得，后来得已证明，是他的一个战友从外省调来本省的检察院做了一把手。这是其一，其二，他和吴局长本身的关系也不错，有几次他们联合办案，都由于他的精心部署和配合默契，不但案子办得成功，也各得其所。尤其是有一次原告带着他们去外地旅游，在找小姐时他们都放开了都没忌讳，由此他们的友谊更深一层，就像现在社会上流传的一样，一起上过战场不如一起上过嫖场。上过战场那是道义上的友谊，而一起上过嫖场就等于是彼此双方都没有什么隐瞒的了，都透明的，从此以后也就不分你我了。刘建国和吴局长就属于是这一种不分你我的关系了。
酒席很丰盛，人却只有他们两个。
吴局长似乎还沉浸在失子的悲伤之中，一脸的阴云密布。
刘建国说老领导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你保重身体才是重要的。
吴局长用餐巾纸擦了一下眼角。
刘建国说老领导，我给你汇报一下案子。
吴局长说现在就咱俩，还说那些官场的话干什么？我只想问一下，安子他不会白死吧？
刘建国说，那我就叫你大哥了，大哥，怎么能白死呢，凶手已锁定，就是苗雨，那天在饭店，他和狐狸为了争夺女朋友打了起来，安子好心上前劝架，苗雨用脏话骂他，两人发生争执，苗雨便对他下了杀手。
定案了吗？
主要证据有了，还在寻找旁证。
千万要谨慎呢，苗雨还是个学生，那么年轻，我们不能因为办错了案而毁了他的一生。
大哥，这我明白，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来不得半点马虎。
什么时候侦查终结？
很快，不过，我在和苗雨的姐姐苗雪协商民事赔偿的事情，苗雪很有钱，依照《民法》规定，她应该向安子的家属进行赔偿。
吴局长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她真的有钱？
刘建国说有，我已调查过了，非常有钱，完全有赔偿能力。
那一切就拜了老弟了。
大哥放心，这是我应该做的。
来，大哥敬老弟一杯酒。
还是我敬大哥。
干。
干。
十九
刘建国不会在吴局长这喝醉的，他的心里非常明白，他跟吴局长说汇报案情是客套话，甚至也可以说是玩笑话，但有一个人他可不敢，他必须是真正的汇报，那就是牛书记了。
虽然和他和牛书记的关系也不错，但他在牛书记面前绝对不能随随便便，他必须做出一副下级站在上级面前的样子来。认真汇报，听取指示，我的心里清楚，虽然他知道他和狐狸的关系，甚至他和狐狸都干过什么，牛书记都知道，同时，牛书记给他打过招呼的几个案子他也都按着牛书记的意思办得很完美，但是，他仍然不能把牛书记当哥们的那种关系，他是把牛书记当然靠山，当背景，当作保护伞的。刘建国不会忘记，去年有人举报了他，当时的局长和陈强很想以此做做文章，把他摘一下，是牛书记来局里开了会，牛书记在会上说，我们干公安的，为了严格执法，免不了要得罪人，也就免不了被人报复，所以，我们对待举报一定要站在保护干警权益的基础上，认真调查但绝对不能听风就是雨。牛书记的这番话保住了他，他对牛书记是感激不尽，因为只有他知道，那些举报都是事实，随便查实哪一条他就不是脱警服的事情，而是要进监狱，甚至掉脑袋。牛书记不但罩着他，还对他的政治前途关心，几次暗示他今年年底就给他解决了，不是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就是市公安局副局长，这对于刘建国来说，岂止是贵人，简直就是恩人，就是再生父母，就是刘家的祖坟上冒了白烟。对于恩人，刘建国只要一有机会就要报答，正好这回机会来了，只要保护下狐狸比给牛书记送几百万他都要高兴，要知道狐狸是牛书记的独生子，他还没有给刘家续上香火呢，他怎么能出事儿？坚决不能。
对于刘建国来说，这就是一场保卫战，保卫牛书记这棵大树的尊严，保卫他和牛书记的恒久关系，保卫牛家的血脉能够相传，保卫他自己的地位和美好的政治前途，保卫他多年来苦心经营的这个圈子能够正常运行不能走偏。而且这场保卫战只能打赢，不能打败，打败了他将万劫不复。刘建国是很有信心的，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完全有把握打赢这场保卫战吗？
刘建国给牛书记打了电话，他请示牛书记他想向牛书记汇报案情问牛书记有空吗？
牛书记没空也必须有空，马上告给了刘建国地点，当然，还是绿岛咖啡屋的“致远”雅间。
刘建国见面就说，牛书记，我去看了我兄弟，他好多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请牛书记放心。
牛书记说，不争气的东西，该死！
刘建国说，牛书记千万不要生气，保重身体要紧，全市的公检法系统还等着你掌舵呢。
牛书记说，你兄弟要能像你一样，我就放心了。
牛书记的这句话，刘建国很受听，这说明牛记记已彻底不拿他当外人了，也说明他和牛书记的关系在非常牢固的基础上又加了一个固。在这一瞬间，刘建国似乎已经看见那个副检察长或者副局长宝座在向他闪光，他的心里舒服极了。
刘建国说，牛书记，案情已基本清楚，凶手是苗雨，起因是他怀疑牛千（狐狸的实名）勾引他的女朋友，其实他的女朋友勾引牛千兄弟，那个苗雨追到仙客来饭店寻仇，和牛千兄弟发生争执，安子过来劝架，被苗雨下黑手砸死，又用刀子捅了杆子和我牛千兄弟。
牛书记说，证据充分吗？
刘建国说，直接证据已经非常充分，我们在进一步搜集旁证。
牛书记说，我听说苗雨还是个学生很年轻，你们办案一定要慎之又慎，千万不能冤枉了他，毁了他的前途，我们要对每一个人负责。
刘建国说，牛书记你放心，我们会遵照你的指示，公正公平公开执法，绝不会冤枉好人，更不会放过坏人。
省政法委省公安厅的意见还是这个样子一定要从重从快，要给全市人民一个明确和满意的交待，两个部门的工作组明后天就下来了，市局就由你牵头参加和上级工作组联合成立的专案组。牛书记向刘建国交了底。
刘建国的心里很兴奋，他想他和牛书这才叫珠联璧合呢，但是他也有担心，牛书记，局里由我牵头参加专案组，局长和陈强同意吗？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和你们郑局长打了招呼，他同意的，至于陈强，这是组织行为，他只有服从。牛书记说的很轻松。
刘建国连忙说，还是牛书记想的周到，有你坐阵，陈强就不会为难我了。
牛书记沉了一下说，不过，你要谦虚，遇事多请市局长，和陈强也要搞好团结，学会尊重别人这样别人才会尊重你。
刘建国连连点头说，我一定会把牛书记的教导牢记心间，谦虚谨慎，认真办案，牛书记，关于这个案子我还有个想法，在提起刑事诉讼的同时也要提起附带民事诉讼，要让被告赔偿受害人经济损失。
被告家里有钱吗？牛书记眼皮也没抬问了一句。
不是有，是很有。
专案组以后根据法律规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二十
刘建国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真可谓是顺风顺水呀，一切都在他的掌控和计划之中，他不但让两位领导满意，还要让我自己心底里的那个愿望实现，他在想，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看到苗雪这只高傲的凤凰如何让他束手就擒如何让他消魂落魄。
心情好精神就好，精神好身体的某个部位就开始膨胀，就蠢蠢欲动，就想干点什么。刘建国想约朱老板，到他们经常去的地方放松放松，享受享受。
然而，他还没来的及给朱老板打电话，王局长的电话却来了，王局长让他马上回局到他的办公室里。
刘建国对这个王局长很腻歪，因为他感到在很多事情上王局长都跟他过不去，而且他总是替陈强说话，有几次还让陈强暗中调查他，如果不是他的哥们多眼线多，他及时补漏，说不定他早就栽了。
他也通过各种渠道向有关方面反映过王局长，还捏造无中生有的罪名举报过王局长，目的就是把王局长挤走。尽管牛书记也从中帮了不少的忙，但还是一直没能如愿，因为王局长不但深得市委宋书记的赏识，还是全国公安英模。同时，王局长清廉自律，办事公平，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也就将他奈何不得。
刘建国断定，今天王局长找他，肯定是为了苗雨的案子，他已经在心里把如何应对王局长的话都想好了。
他的判断很准，果然就是为了苗雨的案子，而且，坐在王局长办公室里的还有陈强。
王局长一脸的严肃，他看着刘建国进来连坐也没让，弄得刘建国好难堪，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还是陈强冲他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小声说，坐吧，刘队。
王局长说，牛书记已经给我打了招呼，说是让你进专案组，我没意见，苗雨的案子一开始就是你办的，你熟悉情况应该参加专案组。我的意思是市公安局也是一级组织，破案是我们的职责，就是专案组不来这案也得破，但是要按组织程序来办。我已经回来两天了，刘队长并没有来向我汇报案情，却向市政法委、省公安厅作了汇报，我认为这不太合适。同时，据了解，刘队长并没有召开过案情分析会，也没有和陈队长交换过看法，就自己做主将案子定性并向牛书记作了汇报，这好像也不妥吧。我听说刑警队里有很多人对你将苗雨定为凶手都有看法和意见，你却视而不见，是不是这样？
刘建国说，王局，这两天我缠在案子里实在脱不开身，没来的及向你汇报是我的错误，我检讨。
王局长说，检讨下来再说，现在我要说的是，在工作组到来之前，我要召开案情分析会，刑警队会同法制处，技术处一起，专门讨论苗雨的案子。还有，我要亲自提审苗雨。另外，陈队长要找到所有的证人，认真核实证言的真实程度。
刘建国显得有些委屈，王局，你这是……你这是不相信我。
你错了！王局长仍然非常严肃，这不是不相信你，这是对你负责任，这么大的案子要是出了问题，你承担不起，我也承担不起！
后来王局长还有陈强又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清楚，他只是恨，恨王局长又一次跟他过不去，恨陈强，他断定，肯定又是陈强在背后捣蛋。
他更明白的是，光恨没有用，目前当务之急是赶快想办法稳住或者说是阻止住王局长和陈强，让他们在工作组下来之前什么也干不成，等到工作组一来，专案组独立办案，他们就无能为力了。
刘建国自信他有这个能力，他会对王局长和陈强来个全方位的围追堵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