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过去了!十年时间很长,他可以让一个人脸上加上几道清浅的皱纹,曾经灿烂的目光多了忧郁;而十年时间也很短,短得不禁细看,一瞬间转变,凄凄淡淡。
1999年8月20日,谷越要出狱了,他换上了新犯人送给他的衣服,没带任何东西,轻轻松松地走出空旷的监区。他在这里住了十年,每个厂房,每个监舍,每棵树木花草,他都再熟悉不过了。抬头看见密布的电网,让人心中发凉。这里即便再美,再熟悉,却不是他留恋的地方,这一天他盼得辛苦无奈,他已在麻木里强迫自己适应。十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吗?真的,他突然觉得好茫然,好无助!
当他走出监狱的大门,走到人车拥挤的街上时,他真的傻了,傻得目瞪口呆。他已经有十年没看到过自己居住的城市了,没看到过狱外面的人了,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都是真的。各个小姑娘打扮得水灵灵的,化妆品把人的脸修饰地真假难辩;披肩长发被风撩动,显出了女人特有的万种风情;正是夏天,女人们穿的衣服大胆开放,坦胸露背,颜色款式多姿多彩,一个个从他眼前走过,身上不时飘来一股清香的味道,让他的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想起他入狱前,谁家的父母敢让自己的孩子打扮成那种出门呢?他记得,一天,他穿了一条喇叭长裤,都被他的母亲给收起来了,即便在学校里,有穿这种奇装异服的,都会被老师处分的。可现在,有的女孩子穿的裙子短得都露出大腿来了,而上衣短得下露肚脐,上露肩膀。这种场面,他只在电视上见过,没想到,这竟是真的!
街上的汽车,轿车多的看不过来,街道宽了好多。你看,开轿车的趾高气扬,各个油头粉面,夹个公文包跟个文化人似的。他怎么都感觉,现在的人们怎么那么能装了?以前的人们多朴实呀!
街面上高楼耸立,豪华大气,店铺比比皆是,商品丰富,目不暇接!
好半天,他缓过神来了,才知道自己已经与这个世界隔绝了十年了,十年的变化大得不敢想象!他懵了,彻底懵了,他哪里都不认识了,街道名换了,以前这里是一大片平房,周围还有成片成片的玉米地来着,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在街上转了一圈,一点以前的样子也找不到了,他甚至怀疑,这是石家庄市吗?该往哪里走呢?他似乎真的无路可走了,无处可去。他的兜里没有一分钱,新犯人给他的钱,他已经送给廖新永和其他关系不错的老犯人了。他认为,把里面的钱带出来是不地道的事,会让别人笑话的。
他想起都里还装着葛老二的电话号码,那是前两个月,葛老二去监狱看他时留给他的,当时,葛一再叮嘱他,出狱后,一定要给他打电话,看样子,现在葛混得肯定不错。谷越脸上显出一丝笑容,他看见旁边的一个小卖部门口有部电话,他走过去,掏出释放证对老板娘说:“我刚出监狱,这是我的释放证。身上没钱,我想用一下电话。”老板娘看了一眼释放证,忙说:“打吧,打吧,没事。”谷越又装起释放证,拨通了葛的手机号。
电话通了,葛老二接起了电话,听到谷越的声音显得很激动,忙跟他说:“兄弟,你赶紧打辆车到体育大街南方酒楼,我在那里等你,快点啊!我付车钱。”
“啊,知道了,哥,我马上过去!”撂了电话,谷越向街上的车流看去。
正在这时,他看到对面开过来一辆车,车顶上写着“出租”,在他入狱前,出租车是很少见的,可现在,满大街都是出租车,他随手将车拦了下来。
司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长得又黑又胖。司机看了一眼旁边的谷越问:“去哪里?”
谷越又从兜里掏出了释放证,对司机说:“我刚出监狱,身上就剩这些东西了。你把我带到体育大街南方酒搂,我哥们儿在那里,找到他了,给你钱;要是找不到,那钱就给不了了。”谷越阴着脸,一本正经地说。
“咳,都是哥们儿,没事没事,你去哪儿,我准保送到。”司机呵呵地笑着,把车开向了体育大街。
其实,在他出狱前,他无数次地设想过,出去后,要好好发泄一下自己内心这么多年的抑郁,他觉得自己太憋屈了,人生最好的时光他都交代给监狱了,他得挣回来,挣不回来,自己可真的白混了!
他的思想近乎于冲动,看着车窗外被改造得如此漂亮豪华的街道马路,他的心里隐隐地窜着一股充满着欲望的躁动不安的火。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车外声音躁动,车内安静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