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购记
那天,突然接到个电话,是熟人崔文亮打来的。说河南有个业务,急速要从他手中求购苗木,速生杨系列:一零七、一零八、中林四六和二零零一等。规格是直径两公分、高度三米的当年苗。株价一点二元,数量二十五万株。
这是多肥美的一项业务呀!这几年,咱河北苗木发展迅猛,速生杨比比皆是,几乎成了它的海洋。三四毛钱就能上货。这批买卖如果是真的话,不费吹灰之力他就能赚到二十多万元。
人逢喜事精神爽。崔文亮心里那个美劲儿,简直就无法形容。闻其声何以再观其容?在电话上他哪是求我,简直是骂!哪口音都改了:“你别他妈装聋了!听见没有?马上准备几棵样品,赶快送过来,后天我要去河南,签订合同,回来我发了财,少不了你小子的好处!”
为他拥有这样的业务,真该为他庆幸、祝福!但我并不眼馋和犯红眼病,而是大为震惊。因为认识多年,交往数次,我是搞苗木的,但向来就没听说过他也搞苗木业务,更没听说他有河南关系。为此我很纳闷儿。忽然想起来了,他过去当过兵,一定是河南有当官的战友,要不,河南怎来的关系?也许是亲戚朋友关系,在省、市管绿化,要不怎能把这好的业务给他?或许找关系找的关系,托门子挖的窗户,不然这业务怎来的?
管他呢!谁叫去想这么多呢?人家崔文亮不就叫快准备苗样给他送去吗?这算瞧得起信得过!不然怎不找别人?为表示诚信,头天晚上接的电话,第二天上午我就把苗样给他送去了。有个姓牛的青年接待了我。
小牛长得精神,说话很干脆:“关系没错儿,苗子肯定要!”他说,“是我的关系。”仃仃,他又说,“其实也算和崔文亮我俩的关系。”
一会儿,崔文亮走进屋。我问,到底怎样的关系?他用眼望一下门外,门外无人,而后他转过脸来,压低了嗓音,一五一十地,便道出了这关系的来由。
前天下午两点多钟,我正看电视突然电话铃响,我忙关电视去接:“喂……东楼山,姓崔……支书?我不是!”呱叽!我就把话机放了。又是要找崔支书的!真烦人!几届支书都姓崔,这届支书又姓崔。不知什么原因,这届支书一上任,就把个电话号码给换了。结果我装电话时,电信局硬把这个号儿给我用上了。说这个号儿两头带八,用上它了准能发。没想到,用上了它,光有麻烦没好处。三天两头儿有人来电话,找崔支书。姓崔的当过支书的好几位,还得请问,您找哪位?说出名字来的好找;说不出名字的去找谁呢?光叫找人的发憋。纯粹,凡找崔支书的一律别理他!这不刚才这位又是要找崔支书,问我是不是?我说我家的坟地还没冒烟儿哩!不管他那一套,仍继读看我的电视。
当啷啷!当啷啷!真讨厌,电话又来了!这回又是找谁呢?“喂,刚才不是你吗?你不是找崔支书吗?什么找我也行?你拉倒吧!村里的事我才不管呢!啊?你说什么?你要求购速生杨?你再说一遍!你有这话不早说?我不是支书可这事也能办……”
他是河南某某市绿化处服务中心的业务,叫某某,想从咱们这儿求购当年速生杨,我告诉他,甭说当年苗,就是两年三年的,也应有尽有,海着的还怕找不到婆家呢!他说那就太好了,他们哪儿正求购不得呢!他特别地把‘求购’ 、‘请帮忙’丶‘谢谢’等几个字眼,吐出的很重,语气诚恳,要货迫切。
最后,几经电话洽谈,双方已基本达成口头协议,就差书面文字了。河南那人,同意我方为他方,提供速生杨系列二十五万株,株价一点二元。他向单位报价:一点六元,每株加价四毛钱。他还答应从这其中,将来还反款一半给咱。
前天他说,近日就来看苗,付款提货。
昨天又说,最好叫咱把苗样带过去,领导看了把合同一签,马上就付款提苗。十一月份上冻之前,必须把苗子全部运回栽上。所以,这事十万分火急!
崔文亮一边说着,小牛一边暗暗向他摇头、挤眼。意思是千万不能把要苗人的地址、姓名和电话、手机号码露出,以防把业务叫我抢去。
起初,我还以为真是什么既可靠又有什么大把握的关系呢,原来却是一个不请自来的幸运电话。立刻我满热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望着崔文亮那充满信心而又兴高采烈的样子,实在不好意思扫他的兴。只好笑着说:“这事要真的成了,简直是财神爷叫门,天上掉下了馅饼!邪性啊,邪性!”
崔文亮脖子一歪,很不爱听地说,不邪性!人家头天来电话,找东楼山崔支书不假,若问他怎知道这村支书姓崔和电话号码,想必是当初跟一位姓崔的支书接触过;若说要苗子是假、骗人?那是自个儿瞎猜疑!骗得了咱们什么?不给钱甭起苗,款不清甭提货!此外还能会出现什么?当然他应来河北看苗子,事方顺理成章。可是叫咱把苗样送过去,叫他领导上看了,签上合同,然后他再跟过来付款提苗子,这话叫谁听了,也得说没什么毛病。横竖崔文亮都不愿朝歪了家去想。他断定这事是真的,没有假;他盼望的是把这份买卖赶快做成,他不怕钱扎手。
下午,那个姓牛的青年开着拖拉机走了。他是外村来这给人犁地的,吃住在崔文亮家。几天来,河南电话好几次打过来他都在场,怎么交涉的他都听清楚了。这份买卖要不做,他说那才叫傻瓜呢!他央求崔文亮朝河南送苗样,请答应他跟去。二十五万株,他说他完成一半没问题。一半就能赚到拾多万元。他的算盘打的噼啪响!
在离开崔文亮家之前,谈了我的看法,给他敲了警钟。这年头跟生人打交道,一定要注意,不要光听说的绵甜果,还要考虑那背后藏没藏着欺和诈?
第二天中午,崔文亮打电话给我,说他不打算去了。啊?是因为我昨天的话说的太敞,给他泼了凉水?还是觉得我对河南有看法,拔了气门心儿?还是因为什么?不,是崔文亮自个转的弯儿:河南既着急要苗子,就该来看苗子交订金;叫咱去,没有阴谋也有阴谋;不是骗局也是骗局!所以崔文亮决定:来算,不来不去!我很同情他的想法和决策。
第三天晚上,崔文亮又打来电话,他又充满了希望地说,河南方要苗的人又来电话了,说正跟领导上请示,争取让领导同意他早点过来;如果实在不同意的话,就下来再商量。
到了第四天中午,崔文亮又来电话,却翻然醒悟地说,亏了没去,去也得上了当!我并不感到惊诧地反问:“你知道了?”崔文亮羞愤地骂道:“他妈河南那个王八羔子,还想骗人呢!说领导说了,来、中!得叫赶快邮两千块钱过去,他们过来时当路费。
作者:韩永山
住址:河北省易县塘湖镇武庄村
电话:13582998754
邮编:074204
邮箱:hanyongshan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