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潘”考略
潘振稳 潘新宇
“白杨潘”是对南白羊村潘姓家族的通称。南白羊村位于易县城西北10公里处，村民以潘姓为主。2001年该村曾发现的“瓮棺”，表明在春秋战国时期，这里已经成为聚落。易州《铁像颂碑》记载，唐开元年间，易州刺史卢晖“开北山通车道三所，曰官座岭、白杨谷……”今天所称白羊即由此演变而来。明弘治《易州志》记载：“白杨岭，昔人盛植杨木，故名。今呼白羊误”。民国《易县志稿》记载，民国23年（1934年），南白羊全村66户，509口人。这个村子曾经因为演出《潘杨讼》，与邻村发生争执，县委书记石双琪亲自前往调节，才得以平息。多年之后，人们对于“白杨潘”与戏剧人物潘仁美、历史人物潘美的关系仍然很感兴趣，不时有人询问。值此“潘氏茔记碑”树立150周年之际，略作考证，以示对先人纪念，并就教于方家。
一、潘姓起源
据《中国姓氏》所载，潘姓起源主要有四支：姚姓、姬姓、芈姓和外族改姓。
第一支源出姚姓。舜由于生于姚墟又姓姚。姚墟在今河南濮阳西的濮城镇，近山东鄄城。姚墟盛产桃，姚人以桃树为图腾，姚以兆为姓，兆即占卜时以火灸龟甲产生裂痕如象形兆字，舜擅长占卜，故以姚为姓。舜建都潘，古城大约在今北京延庆县东北。后来舜部落南迁于山西永济，潘地也移到今陕西兴平北，接近古毕国之地。在商朝时，舜的后裔在潘地建立了潘子国，直到商朝末被周文王所并，子孙以国为氏。姚姓潘氏的历史将近4000年。
第二支源自姬姓。商末周文王灭姚姓潘国，把潘地封与其子毕公高之季子季孙(亦作季伯)，是为姬姓潘国。潘人随后东迁到河南洛阳东的潘城，再东迁到河南商丘西北之潘侯集，最后南迁到近楚国的潘乡，即今河南固始。春秋时为楚国所吞并。姬姓潘氏的历史至少有3000多年。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潘姓多以固始为发源地。
第三支源自芈[mǐ]姓。春秋时楚国占领潘国，成为楚国一邑，子孙以邑为氏。一说楚国潘姓是以字为氏，楚成王时太子商臣之师潘崇为芈姓潘氏之始祖，潘为其字。其子潘尪[wāng]，其孙潘党均为楚国大夫。芈姓潘氏是组成潘姓人群的最重要成分，当代潘姓多认潘崇为其族之始祖。《姓氏寻源》上说：“楚公族芈姓之后，以字为氏，潘崇是也。”这一支潘氏，是颛顼帝高阳氏的后代，发源地大致在今安徽、江苏和浙江一带。
分别发源于南方和北方的两支潘氏，姓源虽然看起来有所不同，但认真推溯起来，根本都是黄帝轩辕氏的后代。因为，周文王固然是黄帝的姬姓嫡裔，而楚国所出的芈姓则是传自黄帝之孙颛顼。在血统方面实际上同出一源，没有太大的分别。而外族改姓则在历史上多有发生。
二、“白杨潘”世绪
南白羊村北潘氏祖茔的“潘氏茔记碑”记载了“白杨潘”祖籍及迁徙过程。此碑原为潘世荣的墓碑，原有碑楼，座北朝南，“文革”期间损毁，碑亦推倒。碑为青石质，高2.0 米，宽0.80米，厚0.23米，碑体保存基本完好，但碑阴所刻世绪多有漫漶。
碑阳主要记载墓主人、立碑人、立碑时间等内容。额饰二龙戏珠及卷云纹，两侧饰卷草纹，下饰水波纹。额题“山环水曲”，两行竖排，行两字，自右向左，隶变书体。碑文自右向左，分三部分刻有楷书：“同治元年岁次壬戌仲夏榖旦；皇清例赠·修职郎/孺人·显祖·考/妣·讳世荣府/张太·君之墓；奉祀孙潘宫锦等立。”清代修职郎为正八品文官散阶，清晚期经常赠予热心公益，有一定威望的人士，孺人是对七品以下官员之母或妻子的称呼。关于潘世荣的生平及因何受到皇家封诰，碑文未曾述及。
碑阴记录了潘氏祖茔的位置、朝向和营建年代，同时记录了自潘世荣以下的传承谱系，文字皆为楷书。碑额饰卷云纹，两侧饰几何纹，下部饰水波纹。额题“潘氏茔记”，两行竖排，行两字，自右向左。碑文自右向左竖排，文曰“余潘氏之居易水城北南白杨村，肇于□。五世祖讳世荣公建茔于村之北偏乾，亥龙入首，壬山丙向，辛□分金。迄于今二百余年矣，未及表扬，兹叙厥原委而识于碑之阴。俯先茔之建，所以妥先灵亦以绵后嗣也。其□并未题明。绪始自江南凤阳府，城内人氏，迁居高阳县居住。七世祖讳进贤、六世祖讳龙又移居易水白杨社，二甲人氏。并将世纪□列于后。”后为四至七世孙名字，列名者，四世孙19人，为“宫”字辈，名字为“金”字旁和“玉”字旁，其中庠生一名宫琳，岁贡一名宫锦；五世孙20人，为“德”字辈，其中庠生一名德泰，廪生一人德愔；六世孙15 人，多排“鸿、连”，亦有造儿等以乳名列入者；七世孙5 人，未排序字。尾题“四世孙宫·铭/琮/钤·五世孙德·如/秩·监修”。
从碑文中可以看出，潘氏祖茔位于当时南白羊村北偏西，取西北方向山脉为靠山，首枕西北，朝向东南。从列名人员和监修人员可以推断，立碑时潘宫锦已经年长，主要利用他的岁贡功名，五世孙“德”字辈开始在家族主事，六世孙大部分还很年幼，只有少数家庭诞生了七世孙。为潘世荣立碑的时间是同治元年，即1862年。据碑文记载，潘世荣为潘进贤三世孙，建茔在立碑的二百余年以前，应该是为安葬潘进贤而建。从碑文记载可知，“白杨潘”是从先由安徽凤阳迁居到高阳县，然后潘进贤一支由高阳县迁居到易县城北白羊社南白羊村，迁居的时间距今大约350多年，即清顺治末年到康熙初年的时段内。按照记载的谱系计算，从潘进贤至作者“振（凤、胜）”字辈为第九代，现“振”字辈以下已有四代，即从潘进贤迁居至此，已经繁衍到第十三代。民国初年，另有一支潘姓从涞水石亭搬来同住，为七甲人氏，现在“白杨潘”健在的有七代人，辈份最高者为这一支中的“怀”字辈成员，许多小辈只得一概以“祖”称之。如今，潘姓人口不仅成为南白羊村民的主体，并且流布到附近的全山庄以及涞水冰上、涿鹿大河南等地，因工作原因在外定居者更不在少数。
除碑文记载之外，家族中还流传着许多口头历史资料：当年高祖潘进贤遭遇灾荒，生活所迫，携妻魏氏，肩担二子潘龙、潘虎逃难来到易州城北。当时这里人烟稀少，十分荒僻（《易县志稿》记载，清顺治二年，白羊社辖16个村，仅62户，619人）。在此定居几年之后，二子娶妻生子。一次潘虎到离村不足五里的二翅岭打猎，不幸被豹活活吃掉。幸好拣回一条腿来，埋葬于祖坟下侧，这样分为了两支。笔者作者为潘虎一支，贫民后代，与《宋史》中的潘元帅、《潘杨讼》里的潘太师都难有瓜葛。
“白杨潘”原有同高阳潘姓接茬对口的族谱，民国初年，潘鸿基的后人潘金山、潘文利等人相继去涿鹿县大河南一带谋生，并将族谱带走。上世纪的二三十年代以前，与高阳老家仍有联系，一次出售坟产树木时，潘洛恒代表“白杨潘”参加，由于没有族谱证明传承关系，未能获得坟产收益，此后联系逐渐中断。经向高阳县文物部门了解，上世纪90年代进行第二次全国文物普查时，高阳县潘氏家族墓为登记在册的不可移动文物，现已没有迹象，第三次文物普查未见登录。
2006年，笔者通过多种途径，与涿鹿大河南的“白杨潘”后裔取得联系，得知潘金山、潘文利的后人分别是福合、福顺和福旺等，现居住在大河南乡黄金坎、陈家台两村，时任陈家台村党支部书记潘秀文是潘福旺之孙。黄金坎村潘士平（与潘秀文平辈）介绍，以前确有族谱，长达三米，从房檐一垂到地，可惜“文革”之中被毁。
三、关于潘仁美和潘美
文革之前，易县河北梆子剧团来到白羊下乡演出，根据东白羊和西白羊两村的要求，决定演出《潘杨讼》，南白羊的潘姓村民坚决阻止，因此发生争执。为平息争端，县委书记石双琪亲自到场，并到潘氏祖茔详查碑文，向村民解释，潘进贤不是潘仁美，宋代有潘美其人，但也不是潘仁美，舞台形象不是历史人物。同时对潘姓村民的要求表示理解和尊重，与剧团协商，更改了剧目。改革开放后，刘兰芳的评书《杨家将》再次引发对潘仁美的一致恶评，并将其与历史人物潘美相混淆，时常有相识之人戏称“白杨潘”为“奸臣之后”。
对于潘美，《宋史·列传第十七》用1700多字的篇幅予以记载，潘美，字仲询，大名人。父亲潘璘，以军校戍常山。从后周开始，潘美就担任高官，深得柴荣、赵匡胤的信任。赵氏建宋之初，即受征伐之托，有平岭表、定江南、征太原、镇北门之大功。太平兴国三年（978年）加开府仪同三司。四年封代国公。八年，改忠武军节度，进封韩国公。雍熙三年（986年），曾与曹彬北伐，美独拔寰、朔、云、应等州。三月，败契丹于固安，破涿州。五月，战于岐沟关，屯易州，临易水而营。后来辽兵突至，战于陈家谷口，由于王侁、刘文裕不服从潘美的统一指挥，接应不济，使骁将杨业战死。潘美负将帅失合，指挥不力之责，削秩三等。一年以后，恢复了检校太师的职衔，知真定府。时间不长，改任都部署、判并州，加同平章事。数月后病故，年六十七。赠中书令，谥武惠。咸平二年（999年），配飨太宗庙庭。潘美有六个儿子：惟德、惟固、惟正、惟清、惟熙、惟吉。六子都担任宫苑使、崇仪使、平州刺使、军都监等职务，“人咸称其勤敏”。惟熙之女为章怀皇后，受这位孙女的影响，潘美被追封为郑王。
《宋史》中潘美的两个情节与文艺作品中的潘仁美相似，一是兵败陈家谷口，杨业战死，潘美负有责任；二是其孙女为皇后，文艺作品中潘仁美之女为西宫娘娘。在戏剧《潘杨讼》中，潘仁美有两个儿子潘龙、潘虎。刘兰芳的评书《杨家将》中，潘太师又多了一个儿子潘豹。而在现实中，潘进贤的两个儿子“恰巧”名为潘龙、潘虎，并且潘虎为豹所伤。《易县地名资料汇编》记述南白羊村为“始建于宋朝，取‘潘败杨’之意”，这一结论可能是依据这些巧合而来，而对于严肃的史实而言，的确是一段“戏说”和误读。
皇皇国史的确切记载，文艺作品的精彩演绎，一个家族的聚散流布，诸多事件的穿越巧合，派生出无数“悬疑”和情趣，我们不得不认为，艺术和历史在错位交织当中，和“白杨潘”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谨以此文表达对先人的纪念和对未来的祝福，并向关心“白杨潘”的各界人士致敬！
（2011年仲夏）
主要参考书目：
1.《中国姓氏》 刘魁立、张旭著，中国社会出版社 2008年版
2.《姓氏寻源》 清·张澍著，岳麓书社1992年版
3.《易县志稿》 寿鹏飞总纂，学苑出版社1990年版
4.《宋史》 元·脱脱、阿鲁图修撰
部分资料引自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