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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一日,花子们嚷道:“三月三云蒙山起醮场十数日,我们又要过几日年了,且去且去。”就迅疾集合队伍,你抻我拽、相搀相拉、彼此嬉笑、吱哇怪叫着向云蒙山方向拥去。顾琴舫被个叫臭戒的小花子搀着,强忍疮痛,步履踉跄地跟在花子队伍后面。行得几十里山路,一座巍峨高耸绵延几十里的大山便矗在眼前。臭戒告诉他这就是云蒙山。
路上的人逐渐多起来,许多路口还站了兵丁。顾琴舫问:“这起醮场还惊动官府吗?”臭戒说:“疮爷呀你有所不知,云蒙山东边就是皇陵,这陵四周日海巡、夜海巡、瞭望烟火的堆拨(小型军营)到处都是。云蒙山寺庙香火旺盛,每年起醮场,九州十八县的人都往这里灌!你以为来的人都是善男信女吗,啥人都有!打把式卖艺、相面算卦、贼寇盗犯、书生侠客、浪女掮头、恶痞地霸、瘸拐瞎瘫,还有咱这丐爷们,海啦!官兵们不镇着点还不闹出活人脑子来?!”顾琴舫点头道:“也是。”却心下窃喜:此处离皇陵不远,如此说我就能很快找到蒲查老人了。转念又想,如今自己沦落这般境地,又有何颜何面求救她老人家呢?
行至山前,果见人山人海,相挤相挨。登高环望,云蒙山奇险幽深,山高林密,山半腰处一座黑塔高耸入云,塔下寺院钟磬齐鸣、香雾缭绕。爬上一个高坡,离寺院不远处,顾琴舫看见一通巨大石碑,便对臭戒说:“你且去玩耍,我随意转转。”臭戒说:“咱可不是玩耍来了,得想法要饭要银子!再说丢了你咋办?”顾琴舫一笑:“读书人有此怪癖,见字就想读,你看这漫山乞丐如鲫过江,我到哪里都是叫花子,多一个少一个又算得什么?你去讨你的银子吧!”臭戒又叮嘱他几句,便混入人群眨眼不见踪影。
顾琴舫蹒跚着来到碑下,望此碑高有丈许,须弥座台基,游龙浮雕,涂有五彩,正面为乾隆御笔亲书“太宁山”三个行草大字,苍凉遒劲,磅礴大气。石碑后面有上千小字,记述寺庙来历。原来,东晋初,太宁山即为佛教胜地,公元349年,东晋十六国后赵太宁元年,在积翠屏前始建太宁寺(又名净觉寺);五代时,曾做过唐晋汉周四代宰辅的冯道,曾在此隐居;辽天庆年间,寺中又建十三层宝塔(镇有金瓶一个、银塔二个、珍珠十二串、水晶珊瑚一件、金银铜瓷碗四十二个、舍利子一百九十五粒、银钱一百五十四枚。)。看罢碑文,顾琴舫遥见积翠屏岭头还建有双塔庵,僧房佛殿,便拄了一根棍子,绕过太宁寺向山顶爬去。此时天已过午,身上的疮被汗水蛰得生疼,顾琴舫只得走走停停。山谷中满是荆棘和裸露的巨石,间有不知名的小花点缀其间,顺了山谷眺望,却有一片淡粉在塔旁灿烂,顾琴舫疑是桃花,心头不禁腾起诗意,口占道:
云度横碧海,
春来也有时。
愿至桃花候,
油然为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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