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天涯客 - 2016/6/13 21:08:32
一
转眼已是夏季天,天气愈发的燥热起来。今年的初夏,好像格外地热,火热的太阳烤得人不行,浑身都不停地往外冒汗。
院子里的狗,懒洋洋地半蹲在那里,吐着个舌头“哈哧哈哧”地喘着粗气。还有家中的那几只老母鸡,也找了个阴凉的地方,一头扎在翅膀里睡得正迷糊。猪圈子里的那头老母猪,也不再像早晨清凉的时候的那样,在圈子蹦蹦哒哒地四处乱窜,瞎哼唧着卖弄骚情,而是老老实实地窝在一个角落里养膘长肥去了。
树上的叶子有些都打蔫,没精打采的,拽着个细细的树枝往下拉,恨不得一下子把那细细的树枝拉成八个隔断。红的,白的,黄的,紫的,粉的,各式各样的各种颜色的花朵,一个个蜷缩着抱成一团,唯恐多露出那么的一点点,耷拉着个脑袋,没有了丝毫的生气。
这都他妈的什么鬼天气,马拉巴子娘希匹的,刚到夏季就这么地热,要是到了三伏天还得把人烤成小乳猪不成?!想到自己爆的粗口,田老嘎不禁“噗嗤”地一下笑出声来。
支书田老嘎的心里也正在有火。支书田老嘎这心头里的火,比天上那毒辣辣的太阳的火温度更高,更热,更烤得慌,要是弄俩鸵鸟蛋来再用缸锅放点水搁在那田老嘎的心头火上,保准过不了几分钟就能剥开了吃。
都他娘的啥子烂空调,什牌子的,哪个厂子里出来的,有产品合格证不,经过质量检测了不,扇出的风都不如那老式芭蕉大蒲扇扇出来的风大,花那么多钱费事八五地安它有鸡巴个球的用!净瞎糟践钱,败家子儿玩意儿们。
天气热,心中有火,就容易产生烦闷情绪,田老嘎瞅啥啥都是个不顺眼。
他奶奶个熊的,这井都他娘的打到一百来米了,还没他娘的见个水的模样,难道就像八十岁的老太那玩意儿,就是干枯裂皮地死活都不出水了?这他娘的真是撞见个鬼了!今年正月的时候我就找村东头儿那小瞎子儿给算过挂了,没说我今年我要撞上太岁啊,莫非这小瞎子儿算得没准头了?不能吧,这么些个年我哪年都正月里去算一算,哪次都给算得没错啊?今年这是怎么了,又一想,莫非是晚上出去打麻将的时候深夜回来时给撞那上千年的老妖了,人家那老妖法力大,给弄得村东头儿的小瞎子儿的卦术有点儿不灵了?
正在这时,有小孙子迷迷糊糊地从里屋子里拉开门跑到院子里去撒尿,那门子“嗞呀——”地响了一声,那声音,简直让人作呕地差点给吐出来。什么破门子,还不换了它,这小孙子他爹就是个不着调,整天介就知道小三口在呆在一起瞎腻歪,这家里的事一点都不挂心。
再说那小孙子,熊孩子,撒完尿都不知道拿水冲一冲么?难道在这家里不像在城里一样随便撒尿就要罚款,那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你们幼儿园的老师们也不给你们讲一讲那讲究卫生的事么,讲一讲那文明礼貌的事么,讲一讲那优秀公民良好素质的事么?虽说是咱家那水管的水龙头里流的水有些小,滴滴答答的,像个年纪老了的母牛的奶头一样,但是你多等上一会儿不就有了么。
哎,算鸡巴球的了,我一个当爷爷的跟他一个当孙子的瞎计较个啥呢。
田老嘎实在是有点呆不下去了,拿起了那老式的芭蕉大蒲扇,呼哒呼哒地扇着往外走。
二
刚一出家门,就见打南面开来了个破三马子,尘土滚滚的,漫卷飞扬,还有那黑黑的浓烟,简直就是遮天蔽日,还“咣当咣当”地响,“突腾突腾”地叫,立楞歪斜地瞎晃荡,带着一股风,还有一股子黄黄的尘土,一股子黑黑的油烟,从眼前一晃,就跑过去了。田老嘎心里头这个气,心说,你也就是个在这乡下的土村子里瞎跑腾,这要是搁在城里,早就给让人交警弄到车管所去了,你办牌子了么?拿驾驶本儿了么?车管所给你发环保绿标了么?你的破车符合国家的排放标准么?
田老嘎满头的大汗,敞着个怀,呼哒着个大蒲扇,一路踅摸,奔村东头的打井现场而来。还没到那打井现场,离了还有一段距离,就看见了那高高的打井架子上,那硕大的钢锤子正在一下一下地重重地往下凿,“叮咣叮咣”地响着,那粗梉的铁钻子正一圈一圈地使着劲地往下钻,“吱咛吱咛”地叫着。
田老嘎一见,虚情假意地堆起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脸来,跟那打井带头的刘师傅打起了招呼:“我说刘师傅啊,你们大家辛苦啦,辛苦辛苦啊。”话虽这么说着,但是其实田老嘎心里却在想,辛苦个屁,都他娘的这么长时间了,还没给我弄出个水毛来,还辛苦,辛苦也是他娘的瞎辛苦,没有辛苦到个正地方。
刘师傅一见田老嘎,也是赶紧地客气:“不辛苦不辛苦,我们应该的,应该的。”
田老嘎也不藏着掖着,客气之后就直奔主题:“我说刘师傅啊,咱们这井啥时候能够见到水啊?”
“我说老田啊,你别老是这么地着急要命地三天两头地催好不好,这我也是挺着急啊,可是这总得要等到火候才行吧。”
田老嘎每次一听这来气,心说,他奶奶的,啥他妈火候,这都什么火候了,还跟我这讲火候,我看你就是个欠火候。
刘师傅一见田老嘎不说话,知道这田老嘎又在心里偷偷地骂街。于是,紧着跟他解释,说:“我说老田啊,现在咱这地方这水位下降得厉害,打不到深度是出不来水的,你就是个瞎着急。”
田老嘎心说,我能不着急么?这大白条猪都让你们给吃了两头了,大白馒头也有好几筐头子了,还不见个水,分明是在这儿给我泡蘑菇磨洋工,别以为这钱都是由国家从上面直接给你们,到时候我非得跟那财政局的人们给说道说道,让他们把你们吃的那些个白条猪和大白馒头的钱给扣回来不可,再说了,你们看看那田野里的麦子,都该要浇灌浆水了,这不赶急着忙地等水用呢吗,这到时候要是这水井还是不出水用不上水,耽误了时间,麦子减了收成由你来负责啊。
刘师傅一见田老嘎还是个不说话,又劝慰田老嘎,说:“老田啊,其实这事我也着急,可是急没用啊,打不到深度是出不来水的,瞎着急也没用。”
田老嘎心说,这井都打到这么深了还不够深度,你要打到多深才够深度啊?!有本事你给我把它钻到美国那头儿去,给地球钻透了钻出个眼儿来。要是真能那样的话,那还好了呢,到时候我就顺着那个窟窿眼儿,一跐溜地钻到美国的佛罗里达州那里度假去,还省得当着这个破支书,整天就是个着急上火瞎操心。田老嘎有事没事地瞎胡琢磨。
田老嘎没得办法,也只好听之任之。田老嘎又问了一些刘师傅他们别的一些事,这回答照例是让他不怎么满意。
田老嘎知道,再跟他们瞎墨迹也墨迹不出个子丑寅卯辰巳午未来了,也就只好跟他们有事假作客气一番,说了几声“你们辛苦,”“你们忙,”“多谢你们”之类的客套话就离开了那打井现场。
天气热,田老嘎心头有火,继续呼哒着个大蒲扇,顺着村边的土埂子瞎溜达,边走边看。只见那宽阔的田野里,一片片的麦苗都已经开始吐穗子了,叶子稍稍有些发黄,在那灿烂又有点炙热的阳光下,显着有些蔫头耷拉脑,再看看远处的几个小山坡头子上,那些叶子没怎么长全的枝桠小树和那些一片一片的小草,再与那山上的沙土和凸兀的山石相互衬映,弄得整个山坡头子黄一块红一块绿一块的,好像顶上长了皮癣的和尚的癞头,难看死了。再看那田里的,山上的,道路旁边沟沟堑堑里的,那大块的土,都快干得热得要冒烟开裂了,好像在那里呲着个牙咧着个嘴地等着水喝。他奶奶的,这两年的天气也忒介是有点旱了,从去年秋天到现在,连一滴的水毛都没落,这么些个雨水都跑到哪儿去了,莫非是那个千年的老妖使了法术,用了个吸星大法,把那水都给起弄到别处去了?哎——,田老嘎长叹了一口气。
田老嘎围着村子四周,溜溜达达地瞎踅摸了一圈,除了个热,除了个土,除了个出汗,啥也没有踅摸着。
三
天气热,心中有火,就容易产生烦燥情绪。支书田老嘎的心里头一直都是很烦躁。
支书田老嘎心里头烦,心里头就是个烦,烦的够呛,简直是烦他娘的透了,烦死个人了。
田老嘎是不想当这个破村支书的,他觉着自己弄着自己那个鞋垫厂,自给自足丰衣足食自娱自乐自我陶醉就挺好,可是偏偏是上面那些个领导,非是一回八趟地磨破了鞋底子地三顾茅庐,苦口婆心地磨破了嘴皮子,拉拉拽拽地弄破了衣袖子,硬是捏咕着让他先当上了这个临时的村支书,而且还让他出头组织起一套的人马作为这村临时的两委班子。
这事要说起来有点话长。话说那原来上一任的村支委和村委会两委班子的那帮子人们,个个都不是个正经的货,屁的正事都不干,还拿着那公家的钱乱花胡花,大口的喝酒,大碗的吃肉,更过分的是还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拎。有人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了,就给他们来了个举报,上面派人下来一查,情况真是这样,于是,那上面按照法律程序,把他们一个一个地都溜到了检察院,然后再送上了法院,最后再弄到了劳改队里去“上班”修行去了。
上一任的村支委和村委会两委班子这帮子蛀虫加害虫们都给进了局子,村里的两委班子只得提前进行重新选举。然而,这一进行重新选举却选举却选出了麻烦。村里的那些个党员们和村民们,为着各自个人的小算盘,分成了好几帮好几派,这几个帮派各自推举了自己的领头人,而且这几个帮派都像发疯了似地想让自己帮派的领头人在未来的两村委班子里占据头牌,这几个帮派的人们彼此都很强硬,各不相让。于是,就在公开选举那天的公开选举现场上相互干起仗来,那选举的票箱子也都让人给扔了。乡政府觉着这个样子不行,不是个事,派过来专门的人来主持选举,还让派出所和特警队也派了好几个人过来在这儿给保驾护航,结果还是没用,折腾了半天还是个没有选举成。面对这种情况这乡里算是没了辙。这乡政府也给来了气,放给他们一句话,不他娘的让你们选了,所以,现在这村子里连个正式的选举出来的村支委村委会的班子都没有。
说起话归说气话,然而这么个大村子,要真没个管理机构还真是个不行。上面有个啥大事小情的找谁去出面跑腿去?村子里有个啥鸡毛蒜皮的小纠纷小乱子找在哪里去说个理去找谁调解调解去?于是,乡里决定,先临时找上几个人组成个临时的班子,先在那里支哄着。乡里经过调查,发现,以田老嘎为首的他们这几个人,比较“油滑”,还有点子人缘,也比较地道,又不在帮不在派,而且是那各个帮各个派的党员们和村民们都能够接受,于是,乡里就他死拉活拽地把他鼓捣出来,让他干起了这临时的村支部书记,还让他找上那另外的那几个人,由他牵头一起组成了临时村支委班子,而且也把这村委会工作先让他也暂时牵头先担着,虽说就他们几个来说是死活地不想干。
说不想干是不想干,但是一旦真的干上了,还就得想着办法干些正事。然而这干正事说起来是容易,但要是真正的干时还就是个不容易。做人难,做支书难,做这村子的支书更难。
咱就拿这干上这临时的支书要做的第一件事修公路的来说吧,还真就是个难。
这年头,真他妈的事儿多,村里沿街的那条破公路早就该修了,也不得不修了。村里沿街的那条公路,已经有个几年了。这些年来,人们一直是只管走不管养,那条公路,让那些个大车小车还有那些个破三马子,搞了个烂七八糟。一块块的清灰水泥板,有的已经开裂,有的干脆碎了个稀烂,公路变得坑坑洼洼,高低不平,底下的大石头块子,碎石粒子,都给露了出来,走在上面脚都给咯得生疼,那穿着高跟鞋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的脚都不知道给崴了多少回。那车辆走在上面,咯颠咯颠地一个劲儿地跳舞,不小心弄不好还给你来个人仰车翻四脚朝天,还有那低洼凹沟的地方,一到下过雨或者下过雪融化过以后,积起一坑子的连泥带水,车辆跟上面一跑,在坑里一压,连泥带水一下子给滋出老远,要是有人在旁边站着稍微躲闪不及的话,就会被溅上满满的一身,还偏有那爱搞恶作剧的开车的小青年司机,还故意往那水泥坑子里闯,故意地把这连水带泥的呲起老高来看热闹,这都鸡巴的是个啥素质,一个个的,缺教养的货。
话说这路都成了这个破屌样,你说不修能行么?可是一说这修路的事,田老嘎就是个犯起了头疼。心说,这不净是个没事找事给人添乱么?
原来,这公路,说该修,那确实是个该修,但要是真修起来,还真就是个不容易,主要是这修公路得需要钱,需要人出力。
这修公路,虽说上面也给拨些个钱作为补助,但是总是不够的,还差着一大截。这些差的部分怎么办?从哪儿出?对于这部分钱,虽说知道该到哪里去,但却不知道从哪里来。
首先,村委会的的账上那是没有个钱了,榨不出油了。上一任的村支委和村委会两委班子的人们,连花带往家里拿的,早把村子里的积蓄折腾了个精光,败家的玩意儿们。
这修公路的钱,村子里拿不出来,要是琢磨向村民摊派集资,那更是个没门。
现在的村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个抠门得要命,自私得要死,都是只想往自个儿家里进,不想从自个儿家里往外出,一说让他们出钱出力,不管是为了啥,做点啥,那简直都是比挖他的心头肉还难。一提起这修公路,说修,大家是个个都同意,个个都赞成,个个都举手,但是一提要出钱出力,那就都立刻个个都变了,个个都沉默了,个个都闭在那儿不吭声了,个个都不举手了,甚至个个好像连气都有点儿不愿意喘的意思。这都是点儿啥个人性,一个个的,莫非还要让我们这几个人从家里拿出钱来给大伙修不成?难道这公路就我们这几家的人走,你们一个个的不走啊。
为这事,这村民大会都开了三四次,结果都是一球的样。
现在又不让硬性地乱摊派,凡事得讲究个政策,得尊重人权。人权是有了,但是修公路的钱却没了。
田老嘎心里暗自疑问。现在的这人们都是怎么的了,怎么都变得这么自私了,怎么就都变得只顾着抱着自个儿脑袋过自己家的小日子,一点公家的事儿都不想了。当年的那种送饭到地头热火朝天地挑着俩桶抗大旱的那些精神头儿,住在工地上一年半载不回家地修水渠修公路的那些精神头儿,大冬天的脱了棉袄光着膀子战天斗地的那些精神头儿,都跑到哪儿去了?三年东风吹,三年西风刮,哎,短短几年的时间,都给人们刮成了个这样子,人心聚不容易,可这人心散起来可是够快的。
田老嘎站在大街门口,面对着村里那条破破烂烂的沿街公路,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可以说是酸甜苦辣咸淡六味杂陈。哎,田老嘎发出一声的长叹。这一声的长叹,像那灰突突的天空中飘荡的那渺渺的炊烟,又像那淅淅沥沥的蒙蒙细雨中那悠悠的牧笛,低沉而悠长,还带着几分的凄凉。
四
支书田老嘎心里头烦,心里头就是个烦,烦的够呛,简直是烦他娘的透了,烦死个人了。
这修公路的事没搞出个名堂来,这村子里的鞋垫厂子们也是个一个劲地直走下坡子路。
这村子,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出名,因为生产鞋垫出名。
这村子不算大,但是鞋垫厂子却不少,大大小小的有一百多家,高峰的时候曾经达到过二百多家。
这村子里生产鞋垫的传统是有着几十年的“悠久”历史的。早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实行大集体的时候,村子里有个大集体的鞋垫厂,另外也有一些家庭小作坊,在背地里偷偷地进行生产,拿着出去换钱,搞所谓的“投机倒把”。那时候,甚至还有人因为这个给上面的人逮住了被拉去挨过批斗,饶是如此,然而,人们依旧是我行我素,接着偷偷地在底下进行生产,偷偷地拿着出去换钱,偷偷地搞所谓的“投机倒把”。
这村子里生产鞋垫的事业的大发展,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那几年,这村里大大小小的鞋垫厂,一下子如雨后春笋般地冒了起来。这样一来,这村子,不仅在这十里八乡出了名,在这附近的县市出了名,甚至在全国都出了名。
这村子生产鞋垫的事业,也是曾经经历过风吹浪打的,恁是怎样,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还是比较的坚挺的。就是上个世纪九八年的那场东南亚金融危机,严重波及了中国内地的好多地方,但是却没有给它造成多大的伤害,还有就是面对二00八年那场由美国开始的次贷危机的影响,同样是如此。
在这村里,一部分村民靠着开鞋垫厂发家致富,还有一部分的村民靠着给鞋垫厂干活挣钱养家糊口奔小康。不仅如此,而且这里的鞋垫厂还吸引来了大量附近的甚至是远方的人来这里打工,为国家分了忧,给国家解决了好多的劳动力就业问题,为国家做了好多的贡献。
为此,在二00一年的时候,上级政府把一块红底的镶着四个“垫业之都”金光闪闪的金字的大牌子送给村委会,挂到了村东口外公路上高高竖起的大铁柱子上面。
然而,就是在这三两年以来,村子里的这些厂子们却一个个地都不怎么景气了,开始走起了下坡路,尤其是从去年到今年,更是个显了形。拿眼下来说吧,到现在都已是五月份的光景,这二零一六年都快过小半年了,还有不少家鞋垫厂因为各式溜样的原因没开工。
从去年开始,还有几家鞋垫厂的老板关了鞋垫厂转行去干了别的了。在村里的,跑出去的,弄大棚的,开餐饮的,折腾旅游团的,和银行联手开储蓄点儿的,和保险公司联手卖保险的……但是,结果是一个个都给弄了个灰头土脸的,不大怎么样。
面对这种情况,这些鞋垫厂的厂主们着急,那些在厂子里干活的村民们着急,田老嘎他们也很着急,甚至连上边乡里县里也都很着急。这上边着急,把他们这几个临时捏咕起来的村干部,弄到县里,弄到乡里,甚至这县里乡里的领导们还亲自跑到这村子里来,给人们开会,开小会,开大会。
在这小会大会上面,县领导讲,乡领导讲,一个个长篇大论,一个个吐沫星子四溅。“什么转换思想”了,什么“开拓思维”了,什么“节能减排”了,什么“换代升级”了,什么“发展新产业”了,什么“科技创新”了,什么“科技带动发展”了,等等。一大套一大套的糊里糊涂的理论,一大套一大套的空空洞洞的响炮,全他妈的不是从那些报纸上书刊上囤来的,就是从别的地方生搬硬套地给移过来的,但最后没有说出点真正是对症下药能够治病有用的,弄得下面的人们就剩了打瞌睡。
田老嘎心里这个骂,扯鸡巴个屌!你们说的这些个有个屁用,你们跟我们来点适合我们这儿地方特色的玩意儿,有点我们乡村农家味儿的好不好?别老动不动的就给我们拿着庆丰铺的包子给我们端,那东西,我们消受不起,消化不了,我们这儿最讲究的是猪肉炖粉条子。我们都长着眼睛,不是睁眼瞎,我们都会看报纸,都会听广播,都会看电视。搞旅游,我们有景点吗?搞软件开发,我们会玩电脑吗?造节能汽车,我们有那么多钱吗?搞绿色农业,绿色蔬菜、绿色肥猪、绿色肥羊、绿色肥牛、绿色肥鸡、绿色肥鸭、绿色肥兔……这些都他妈的漫山遍野都是了,绿色大棚都他妈快比吃菜吃肉的人都多了,还卖给谁去!原来那些个搞得人都一个个快赔得要上吊了,我们还去给他们凑热闹,嫌人家死得慢啊,还是嫌我们死得慢啊。球!
上边的会是开了不少,功夫瞎耽误了半天,结果是一点正经有用的东西没弄出来。
田老嘎也觉得总这么下去,不是个路数,总也得想办法找找门道琢磨琢磨出路,心说,看起来靠上边是不行了,还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说的有道理,咱得自力更生独立自主啊。于是,田老嘎把几个村干部,再加上几个有些身份的鞋垫厂的厂主大大小小共计十几个人,一起召集到村委会的聚义大厅,合起来一起进行谋划。这十几个人,你一句来我一句,叽叽喳喳,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从早晨到了快掌灯,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田老嘎心说头这个骂,没他妈一个有准星星的,都是他妈酒肉篓子一肚子的大粪。
最后,田老嘎大手一挥说道:“都回家吃饭去。”
其实这田老嘎自己也实在是想不出的合适的道道来,也是个整天的头大。
鞋垫厂子们不景气,一些个厂子没开工,一些厂子用工减少,有些个人就没了活干,成了农村的下岗工人。这些个下岗的工人,满心希望的辛勤劳动奔小康现在成了泡影,成了稀里晃荡喝稀汤了。这些人,情绪满满的,整天介怨天尤人骂大街,甚至没事找事瞎胡闹。田老嘎想起这些个也是个脑袋有些发大。
五
今年的初夏这是怎么了,怎么显得这么的燥热,这田老嘎尤其上火,一上火就容易心烦。
这正事干不成,这乱七八糟的麻烦事却是一件不少,没他娘的一个让人省心的。
早上田老嘎还没起来,就听着咚咚咚地有人砸大门。田老嘎心说,疯了,起这么早,还这么大声地的砸门。虽是如此想,但还是赶紧地穿上上衣,提溜上裤子,一路着急毛慌地小跑着去开大门。大门一开,只见门外站了村里岁数最大的“老古董”“二先生”,看上去好像很是个受了委屈似的,还在那里直抹着眼泪儿。
田老嘎心想,这是哪个吃了熊心老虎胆了,长了一双瞎驴眼了,这么地胆儿肥,也忒介不识个路数了,敢招惹这么个“老古董”,莫非吃撑得慌了没事干想出棺材板钱了?
话说这“二先生”,是在这村子里岁数最大辈分最高的,九十多岁,称“老古董”。别看“二先生”都恁大岁数了,但是身体很好,很是健康,腰不弯来背不驼,走路不用拄拐杖,耳不聋,说起话来吐字清楚。你看看人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养的生,也没听说人家老喝绿豆汤啊,看起来这张悟本的招数还真就是个瞎胡扯淡的。
说“二先生”是个“老古董”,不仅是他在这村里年纪最大,辈分最高,在现在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中活得年头最长,而且是这“二先生”说话做事也是有点古里古气的,一股子过去老时候的做派。这“二先生”,说起话来,就像个过去的老秀才,老是带着个之乎者也,说起事来,像个老古板,老是爱搬个过去的老理儿,看起书来,像个淘腾旧文化的老收藏,也总是爱看个过去那老社会的老皮子的线装书,穿起衣服来,也像个过去的老员外,也总是爱穿个长衫大褂。总之一句话,在“二先生”整个人的身上,都透着一副的古色古香的气息,像个老古董一般,于是,人们都叫他“老古董”。
再说这“二先生”,也是人们给他的一个尊称。这“二先生”,早在解放前的时候,上过一段私塾,也教过一段私塾,是个文化人。在那个年代,在这样的村子里,识字儿的人不多,在村子里,人们为了表示对那些识文断字的人尊重,往往是以“先生”二字称呼之。这“二先生”,不仅是上过私塾识文断字,而且还真真正正切切实实地教过私塾当过先生,自然人们也就以“先生”二字称呼之了,加上“二先生”在家行二,故此人们都尊称他一声“二先生”。
田老嘎一见是“二先生”,一见“二先生”个这副摸样,赶紧地问:“老先生,这是个咋地了?谁惹您老人家这么生气了?我一定给你好好地教训他。”
“二先生”颇是很委屈地对田老嘎说:“有人把我们李家的老祠堂给破坏了,这事老嘎你们管不管?”
“什么?难道还能有这事?管,管,管,一定管!”田老嘎简直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是听错了,心里想,这是谁他妈地这么缺德,竟敢干出这事来,你这不是在刨这人们的祖坟,灭人们的祖宗么?这还得了?
“二先生”说:“,那好,我这就带你去看看!”
这“二先生”在前面走,田老嘎紧紧地在后面跟着,二人一路就奔着这村子正中的村广场的老戏台西旁边的李家老祠堂而来了。距离那祠堂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田老嘎就隐隐地看到,那李家老祠堂的正中的门口上的那两扇老式的木板门儿不见了,还有那两边墙上的两扇老式木棱窗也不见了。再走近了看,还有摆放在祠堂里面,靠在里墙正当中的那李家老祖宗画像下面的那张木制老式供桌也不见了,那李家老祖宗的画像也给弄得缺一块少一块的了。
田老嘎心说,这还得了?田老嘎心里头这个骂,这是哪个王八羔子兔崽子这么地缺德,竟来跑来这里偷东西瞎折腾,把这些个用来保护老祖宗的东西都给弄走了,还玷污了这老祖宗的画像。
说起这李家祠堂来,可是有着悠久的历史的,是在这村子里有着特殊的地位的,它不仅是对于李家人非常地重要,而且对于整个村子里的人来说,都是有着一种对于古人祖先的一种怀念,简直是这个村子的一种历史文化的代表。
话说在这村子里,李家是个大姓人家,李姓的人占了几乎整个村子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同时,这李家也是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宗族,据说从明朝的时候开始,这李姓的人家的祖先就来到了这里,这么多年来,生生不息,直到延续到今天。
在历史上,李家的人比较重视传统,看重历史,看重文化,这供奉祖宗的事在人们心目中非常重要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李家祖宗祠堂,在人们的精心保护下,经过这么多年,才弥经风雨而不倒,得以完美地保留着。这么多年以来,这李家祖祠实际上已经成了,不仅是这村子里的李家的人们纪念祖先的地方,而且也简直成了这个村子的历史与传统的象征。对于这李家祠堂,一直以来,不仅是这李氏宗族的人要尊重,要保护,就连其他的那些别姓的“少数民族”的人们也是不敢胡来,不敢有所造次,就是在那是十年浩劫期间,破四旧的时候,也都没人敢动过它。
现在,这里李家祠堂的东西竟然被人偷了,祖宗的画像竟然被人破坏,田老嘎很是个愤怒。田老嘎心说,这李家老祠堂,在这村子里,是有着多少年的历史的“遗迹”,也算是这个村子里最具有代表性的历史文化的象征,也是这里的李姓的人们纪念老祖宗的地方,连这都敢弄,都敢破坏,你们也忒介他娘的胆子大了点儿,忒介不把祖宗当回事儿了点儿,忒介缺少祖宗教育了点儿,忒介缺德带冒烟儿了点儿。
想到这里,田老嘎大声地骂道:“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坏了八辈子良心的东西,敢来这李家祖宗祠堂里偷东西,这还得了了?还反了天了?”然后,又对着“二先生”说:“老先生您放心,这事我说啥也得好好地管一管。咱们先不惊动上边,先自己调查调查,要是实在查不出来的话,咱就报公安,让他们给咱们来调查,就不信查不出那帮东西来!等查到了那些偷门挖窗户的破坏祠堂的东西们一定不给他轻饶,不行就把他们送司法机关给法办!”
“二先生”听了这话情绪稍稍地平静了些,不再那么哭天抹泪的了。
田老嘎说查就查,没来半点儿的含糊。田老嘎立刻找到那几个临时的村干部,充分发动群众进行调查此事。你还别说,这事还真个就不经查,不到半天时间,就查了个水落石出。原来是几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没了出去上网的钱,想把这李家祠堂的这些东西偷偷连拆带搬地弄出去换俩上网玩游戏的钱,结果没想到事情给搞了这么大,一听说村子里的干部们发动广大村民群众要来个轰轰烈烈地抓坏分子的运动,早就坐卧不住了,赶紧地跑到村委会办公室里来主动地投案自首,交代问题,交还还没来得及销掉的赃物。人们一见是这么几个岁数不大的嘎咕小子懒散小青年,又是主动地投案自首,交还赃物,也就没了脾气,只好是把他们教训痛骂了一顿,然后交还各自家长,让他们回去严加管教,不要再作乱生事。
案子破了,人犯自首了,赃物给追来了,但是被破坏的祠堂和祖宗的画像却是再也没法恢复原有的样子了。“二先生”为此大哭了一场,说,从此今后这儿再也没有李氏祠堂了,也就再也没了祖宗,没了悠久历史文化。田老嘎他们几个干部,还有一帮子乡村民,没有办法,只好在那里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其实在各自的心目之中,何尝不是有着一种失落感!
六
今年的初夏,就是个热,有点出奇的热。
这天气热,这田老嘎的心头火更热。
田老嘎心里这个骂,这就他妈没一天让人消停的,净他奶奶的没事找勾当。那几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青年幼稚不懂事,拆了人家的祖祠坏了人家老祖宗也就算了,你们这些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们也不懂个事么?也没事找事的瞎折腾,还要个脸了不?
这天上午九点多钟的时候,田老嘎他们这几个被乡里临时捏咕起来的村干部正在村委办公室里商量着村里的几件正经的事:这打井一直不出水的事,这修公路该怎么办的事,这鞋垫厂不景气怎么找出路的事。几个人谈得是唉声叹气,谈得愁眉苦脸,谈得一筹莫展。
田老嘎感觉这屋子里实在是有点子热。空调没电了,电扇不转了,原因是没交电费。
望着那户外的骄阳,照在埋着一层厚厚的尘土的地上,仿佛要蹦出火花来。墙角的那棵黄瓜的叶子也有些发黄,看上去就要死掉了。妈了个巴子,这些人们,真懒,连点水都舍不得浇上一浇。还有那豁裂了口子的半堵子墙,上面裸露出来的白灰渣子,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好像快要被烧着了一样。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鬼天气,这般的热,田老嘎呼哒着他那芭蕉大蒲扇不停地扇,端起桌子上的大茶缸子狠命地喝水。
正在这时,突然从外面一片吵吵嚷嚷地闯进四个人来,说是要让他们这几个领导来给评评理。
田老嘎他们几个一看,原来是本村的孙八虎等四个四十来岁的村民。只见他们一个个面红耳赤的,还都带了伤。孙八虎的鼻子流了血,给涂了个红花脸,再看那三个人,也是各自中了彩头,一个人衬衣的袖子给扯成了几条子,吊在胳膊上轴子上扑拉扑拉地飘,还有那两个人的脸上带了血印子,分明是被人用手挠的。这四个人一见田老嘎等几个村领导,一个一个地抢着地跟他们抱起委屈诉起苦来,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红赤着个脸。田老嘎听了好半天好像才弄出点眉目来。原来这四个人大中午的给热得在家睡不着觉,没事干,就凑在一村民家里一起打起了麻将。有一把牌,这孙八虎不知怎么地就少了一张,手里的牌应该是十三张却变成了只有十二张,孙八虎非说那牌桌上打出去的牌“河”里有一张是自己放在牌前还没有打出去的,其他三个人坚决不干,说,根本没那鸟子事,那是你少牌,你既然是少牌,那就得算“相公”,只能是跟着走,不能再和牌。孙八虎说啥也不干,于是,这四个人先是动嘴,说理,动骂,再就是动手,一场混战下来之后,四个人各有负伤。四个人一看,单靠他们自身是解决不了问题了,于是,四个人就扯胳膊拽肘地一路吵吵嚷嚷来到了村委会办公室,想来找田老嘎他们这几个村领导给他们来个“公断”。
田老嘎听了差点气得鼻子没给拧到脖子后面去,把那芭蕉大蒲往桌子上“啪”狠狠一摔,开口便是大骂:“你们四个真他妈的是拿着个不要脸当饭吃,好好的正事不干,聚在一起打麻将搞赌博也就算了,还他妈打起架来,打起架来还不算,还他妈公然到有脸跑我们这儿来,还给我们找麻烦让我们给你们当判官,你们也忒介无法无天了。你们的谁是谁非的事咱先不用说,咱先说说你们聚众赌博的事,先治治你们的罪,别的先别说,一个人先拿出五百元的罚款给我放在这儿,剩下的事再说!”然后田老嘎冲着会计喊上了:“过来,收交罚款,给他们开单子,入账!”孙八虎等四个人刚才只顾了生气打架上火,昏了头,只顾了找人给他们当“判官”给他们断案,直到现在一听了这话,这才感觉好如一盆子凉水灌顶,激灵灵的一下给清醒过来,心里是后悔不迭,心说,刚才还真是给人热糊涂了,只顾了在那里干仗,急着找人评理公断,还真没想这茬儿,这不是自己来了个“羊入虎口“自找死路吗。没得办法,这架也不打了,理也不让田老嘎他们“公断”了,只好是乖乖的交了罚款灰头土脸的跑了。
这初夏的天真热。田老嘎几个人熬着个大热天,搜肚刮肠地想点子,结果耗了一上午还是没弄出个屁来,直到了日头正南直照头顶的时候。田老嘎没办法,只好芭蕉大蒲扇一挥,对着几位说:“回家吃饭,回头再议。”
于是,几个人各回各家。
七
且说这田老嘎等几个村干部都是各回各家。然而,在这村子里,却有自己有家却不能回的。
这天气真热,实在是热得有点让人受不了。
田老嘎回到了家,屁股还没坐稳当,就又有人找上了门来找他解决事情。田老嘎心说,当这破村支书给当的,一天介就是个事多,这还连口气都不让人喘了!
这次找上门来的,是村民李三炮的媳妇儿李桂莲,人送外号“二两油”。
这“二两油”,是这个地方一个具有本地特色的绰号,是对那些个平时说话没个准谱,办事没个准星,喜怒变化快,没心机,比较直来直去大大咧咧的人的一种“尊称”。
话说那李桂莲,三十多岁,长得个细细条条的身材,瓜子儿脸,一双杏核儿眼,蒜头儿鼻子,下面是一张有着薄薄的嘴唇儿的小嘴,身穿半透的白纱衬衣,下穿浅绿色的牛仔裤,脚下一双高跟露趾的凉皮鞋。若说要是论这模样,虽说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但也算得上是标致。但就是那张嘴,整天介没个把门的,该说的也说,不该说的也说,该说的时候说,不该说的时候也说,平日里说起话来破马张飞没个靠谱,那性格,说笑就笑,说恼就恼,说哭就哭,像一阵风似的,大大咧咧的没个心眼儿,用本地的话说就是凉棒子壶一个,所以,人们这才给她送了个外号叫“二两油”。
这“二两油”李桂莲一进田老嘎家的门,一看见田老嘎的人,立刻就是张着个大嘴给嚎上了:“老嘎叔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啊,不然我可活不了啊。”
田老嘎一见,摸不着个头脑,忙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哪个欺负你了?看我不收拾他。”
“二两油”李桂莲接着跟田老嘎哭诉道:“是我家那挨刀李三炮。这一段时间,他跟那李二毛老婆‘小白鞋’打得火热,整天在一起厮混,也不回个家。今天我去那‘小白鞋’家,正好把那两个狗男女逮了个正着。老嘎叔啊,这日子我是没法过了,我要跟三炮那狗东西离婚。”
田老嘎听完“二两油”的话,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关于李三炮跟李二毛的老婆“小白鞋”的事,田老嘎也是早有听闻。
话说这李二毛,是前一任村子里的一个干部,因为跟其他前任干部们一起胡花乱花公款和私装公款触犯了法律,跟其他前任干部一起被弄到了劳改队里去“上班”修行去了。
李二毛进了劳改队里去“上班”修行,“小白鞋”一个人留在家里。话说这“小白鞋”,就不是个安分的茬儿,又正是三十多岁如狼似虎的年纪,挨不住这等的寂寞。再说那李三炮,也不是个什么规规矩矩正儿八经的鸟儿,整天也是看见个老母猪就想往上凑得主。其实按着辈分说这“小白鞋”还得往李三炮叫叔叔,但是两个人急着要取长补短各取所需,也不顾什么纲常有礼辈分有别了,三下两下就搞到一块儿睡在一起了。
对于他们这点事,一则是田老嘎自己没有十足的证据,毕竟没有把人家两个人当场按住在床上,二则更主要是在他的心里想法是,这事说来说去也就是人家两个不正经男女你情我愿的隐私,最多也就算是他们两个家庭四个人的私事,跟这村里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大发展也没什么直接太大关系,况且我这儿有那么多正儿八经的公事都管不过来,哪里还有什么闲心去管这些个鸡零狗碎的乱七八糟的隐私事,于是,田老嘎索性就来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傻充愣,只做是不知。可是现在,两个人的事被那三炮的老婆“二两油”给抓了个正着,而且是直接告到他这村支书这里来了,这就不能再装傻充愣装耳朵聋了。
田老嘎听完“二两油”李桂花的哭诉之后,故作很生气地说道:“还有这种事?这还了得?三炮媳妇儿,咱先不忙说那跟他离婚的事,等我先把那三炮找来,给你好好地把他收拾一顿再说。”
田老嘎的老婆赶紧地过来打帮腔:“三炮媳妇儿,你老嘎叔说得对,咱先不忙说着离婚的事,你要是一离婚,还不正好便宜了他们俩?咱不能就便宜了他们,说啥也不能做这等傻事。再说了,你说这哪个人还难免不有个犯错误的时候,咱得给他改过的机会不是?这事让你老嘎叔处理,让你老嘎叔给你把那李三炮好好地收拾收拾,让他好好地回去跟你过日子去。”
田老嘎立刻给这李三炮打电话,让他到自己家里来。
不一会儿,李三炮就到了。李三炮一见自己的媳妇儿“二两油”李桂花也在这里,心里自然明白了七八分。
田老嘎一见李三炮,不由分说,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那李三炮也自知理亏,一句话也不说,一句嘴也不犟,只是个那里低着个头,像个犯人一样,规规矩矩站在那里假装老实,像个小学生挨罚站的小学生一般,嘴里就是一个劲地“是是是”“好好好”。
这田老嘎骂了半天,见李三炮媳妇儿“二两油”李桂花的气消得差不多了,觉得是火候了,就又让李三炮当着他们两口子的面给他媳妇儿“二两油”李桂花低头认罪赔礼道歉。李三炮不耍倔强,田老嘎说啥是啥,让他干啥就干啥,田老嘎让他给“二两油”李桂花道歉,他就当着田老嘎他们两口子的面赶紧给自己媳妇儿“二两油”李桂花低头认错赔不是。不一会儿,这李桂花就破涕为笑没气了。
再说,其实这“二两油”李桂花压根儿就没想着真跟李三炮离婚不过,只不过是找田老嘎给她做做主替她出出气,让那李三炮回家,现在见自己目的已经达到,已经找回了面子,也不愿再生揪着那李三炮那小辫子非要弄出个子丑寅卯辰巳午未来。
要不李桂花怎么就叫个“二两油”呢,这李三炮没上三句好话,就给她哄了个心花怒放,早把那李三炮跟‘小白鞋’私通背弃婚姻的事扔到到脖子后面了。不一会儿,两个人有说有笑起来。两个人又跟田老嘎他们两口子稍稍聊上几句之后,就手拉手欢欢喜喜回家去了。
田老嘎总算是可以清静一会儿,自己好好地歇口气了。心说,这一天天的,还让人活不?这个破支书,还真他妈不是人干的!
八
话说这有有家不愿回的,却还有有家回不去的。
今年这初夏的天气,真他妈的热。
下午三点多钟,田老嘎来到村委会办公室,刚刚坐下,这田老七就气哼哼地跑了过来。一见田老嘎,田老七就大声地嚷嚷起来:“我说老嘎啊,咱们村有不孝敬老人的事你给管不?”
田老嘎一听,立刻是火冒三丈。田老嘎心说,这个村子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孝道闻名,现在竟然出了这种事,简直是岂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这种事还能不管?于是,田老嘎对着田老七说道:“老七哥,你给我说这是哪个瘪犊子王八蛋,是怎么一回事,我非得好好地整治整治那狗东西不可。咱们村从祖上以来就一直是以孝传家,咱们村的孝敬也是这一带方圆左右出了名的,现在竟然有了这种事,我岂有不管的道理?”
田老七一听,就把情况跟田老嘎详细地说了一遍。
原来,田老七有个老姐,叫田秀荣,年轻的时候嫁到刘家。大概也就过了六七年,三十来岁上,丈夫死于一场意外的事故。田秀荣怕儿子受委屈,没再改嫁,一个人守寡,一个人拉扯着儿子长大,还给他娶了媳妇儿成了家。
有段歌谣唱得好:黑老鸹,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把娘背到山涧里,把媳妇抱到炕头上,烙白饼,卷红糖,媳妇媳妇你先尝……田秀荣的儿子就是个这样的黑老鸹货。田秀荣那儿媳妇儿,是个尖酸刻薄的货,容不下婆婆田秀荣,于是,整天没事总找婆婆田秀荣的茬儿,先是个吵,后是个骂,田秀荣的儿子窝囊,也耳根子软,只听媳妇儿的,总是觉着都是田秀荣的不是。就在前两天,这耳根子软的儿子在他那尖酸刻薄的媳妇儿教唆下,竟然把老太太田秀荣赶出了家门,让她一个人在大街上流浪。这田老七见了很是个生气,他先把老姐接到自己家里,然后又来找田老嘎来告那外甥的状。
田老嘎听完,火冒三丈,用那芭蕉大蒲扇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拍,骂道:“王八羔子兔崽子们,反了他们了,竟敢干出这样的事来,这还得了?还有个王法不了?老七你别着急,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田老嘎立刻派人去把田秀荣那儿子儿媳两个不肖子给孙找来。
田老七那不肖的外甥和外甥媳妇儿一到,田老嘎先是当着田老七的面就给他们俩劈头盖脸地来了一顿子骂,然后又给他们两个上起了有关孝道的课。什么“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什么“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什么“首孝悌,次见闻。”什么“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什么“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什么“夫孝,始于事亲,忠于事君,终于立身。”什么“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什么“孝子之事亲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什么“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什么“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什么“孝,德之始也,悌,德之序也。”什么“为人子,止于孝;”等等,叽里咕噜,跟他们弄了一大堆,其实这些个都究竟是个啥意思田老嘎他自己也不懂,这些是他从那“二先生”那里给囤来的。
再说田老七外甥外甥媳妇儿两个,毕竟还是有这羞耻之心的,尤其是田老七那外甥,只不过是自己耳根子软让老婆一鼓弄干出了荒唐事,先是让田老嘎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弄了个羞愧难当,后又是让田老嘎一顿子叽里咕噜的说教,弄了个稀里糊涂,自以为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要被抓去坐牢,赶紧的表态,一定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还在保证书上签了字按了手印儿,随后又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舅舅到他家里去接老母亲回家去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这初夏晚上的天气依旧是个燥热,热得人心里来火。田老嘎躺在床上,翻过来倒过去地烙大饼,老婆子嫌他折腾人,气得跑到外屋去睡了。
天气热,心头有火,头脑里发神经,睡着了就做起了梦,恍惚之间,一阵的地动山摇,紧接着,高高的山坡,还有一栋栋的房子,先是一下一下地摇晃,最后是一个一个地倒下,再看那蚂蚁一般的人群,疯了似地往外四处逃……田老嘎一下子醒来,惊出了一身的汗。
田老嘎骂道,妈了个巴子娘希匹的,这初夏的天气真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