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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贼相遇
近年掉到一个个“活动”里,无暇写作。巴甫洛夫说:原谅自己是堕落的开始。年轻时我是把这句话贴在床头时时警醒自己的,虽然时至今日没半丝成就,但我的心灯依旧明亮。那天,听人说邻街一家店铺被盗,而且是店主人亲眼盯着打劫者把他的所有钱财及货物一卷而空的……他不敢言语。贼走了,才报警。
于是想起年轻时与贼相遇的几则小事。
第一件发生在1982年夏。常在西陵中学门口摆摊的老田头家夜晚被盗,丢了一筐西瓜、一把剪刀和一张窗纱。那年老田头六十多岁,孤零零一个老汉在东屋睡,西屋放着他白天要卖的货物——几袋瓜子、两包花生米、摆满床板的学生用品和几筐西瓜……虽然损失不大,但于老田头却是巨额资产,第二天他就要上吊寻死。乡亲们都去劝,好说歹说,老田头才吞吞吐吐地说还丢了四十多块钱。
事情不大也没人报案。隔了一天,老魏家又被盗,丢失的是一张舍不得铺的新凉席和一把剪刀。我去现场看了,贼应该也是从西屋跳窗进来的。夏天窗子上钉着窗纱,窗子支着,贼揭开窗纱,顺利进来,拿走物品时,顺手把窗纱剪下来也捎走了。我分析他拿剪刀一是防身,二是便于剪窗纱。看来两次盗案同是一人所为。老魏家在村里是富裕户,丢了多少钱,守口如瓶。
事情都不大,却在村里引起轩然大波。夜夜闹贼,岂不人心惶惶?保不准今夜贼会光顾自个家呢?
我找到团支部书记四吹,说:“咱们这帮年轻人组织个巡逻队吧。不然也是夜晚不睡,喝酒打架。”四吹一撸小平头,眨巴半天小眼睛,说:“行,晚上来我家喝酒,顺便开会研究一下。”我拉个名单,一共六位小伙子,其中有能喝酒的马三、马四,爱看书的老片,能打架的赵长瑞和活土匪,还有武功比较好的八条命。四吹说:“我爸爸的酒都锁着,马三、马四又特别能喝,不成咱用团费开支买几瓶酒吧。”我说:“你爸爸是支书,还是让他给批点活动经费吧。”他说:“我可不敢,你去要。”
于是我来到村部。四吹他爸正在看报纸,我喊他一声“书记二爷。”他放下报纸,摘下花镜,说:“你来的正好,把这篇社论给广播广播。”没等我点头,他打开扩音机,对着麦克风吹几下,又用手拍拍麦克风上红绸,说:“全体干部群众请注意,下面请咱村的秀才给大家广播一篇社论。广播之前,我先说件事,南头胡家大媳妇家忒不讲卫生,不扫炕,不刷锅,桌子尘土老厚,这可不行啊!希望大家不要向她学习。过一会儿请妇联主任到她家检查一下,看看她是否里外收拾干净了。好了念吧!”于是我拿出方明的声调,带着感情朗诵社论……诵毕,他关掉扩音机,刚要夸我,我说团支部要组织巡逻队,为乡亲们站岗放哨,实现共青团员的人生价值,用实际行动向张海迪学习,请书记二爷批准。他说这是好事,党支部全力支持,可你们这帮小子千万不能把贼打死,活捉最好。我说活捉可是个辛苦活儿,是不是鼓励一下呀?他从腰上摘下一枚钥匙,说:“你让四吹开柜子。”
喝完酒,四吹做了战前动员,我传达了支书“生擒蟊贼”的指示,然后分组,四人一组都没意见,至于谁当组长则意见不一致了。马三马四一人举着一瓶白酒说谁酒量大谁当组长;赵长瑞和活土匪一人抄起一个杌凳说抓贼不是请客吃饭,不擅长打架怎么能擒贼?八条命摆出一个“大鹏展翅”的架势说你们那是瞎打,关键要看武功高低,咱还是比武吧!老片说我就爱看书,给你们当参谋长吧;四吹拍拍胸脯说:“我是团书,谁他妈也不能跟组织抢!”
贼还没捉,捉贼的倒要相互玩命。
我说:“我带一个组,四吹带一个组,一组一宿,从晚饭开始到天亮结束,谁不听话让支书大喇叭广播谁是大草鸡。虽然是义务巡逻,但为了擒贼,每晚组长要管一顿酒。成不?”
几个人谁也不愿当大草鸡,听说组长管酒,想想合算,就都点了头。
当晚,四吹带着参谋长、马三、活土匪巡逻。
当晚,村里没丢东西。
第二天,参谋长悄悄找到我说:“四吹过了半夜就犯迷糊,一个人扎进麦秸垛打起了呼噜,大家气愤不过,就都回家睡觉了。”
我说,这小子忒不是东西,还团书呢,不成,先不捉贼,收拾他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