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瘸子男人的婚事 续篇
一年后
女人领着俩孩子,离开瘸子的家,来到车站,上了回娘家的长途车。并不是她自己执意要走,是没能耐的瘸子男人,受生活实际困难的压力所迫,做出的糊涂决定。
原来他一个人生活的日子,一下子添了三口子人,做饭光水就得多添三瓢,米少说也得多增加三平勺,一日三餐,顿顿如此,天天这么办,那粮食家伙里的粮食,呲呲地往下降。瘸子觉得这样下去,说句草鸡话,就叫———养不起。瘸子一个人的地,自己没种,他想种,可他那个身体又批不准,走路有时还栽跟斗,种地他就种了?让别人种着,粮食别人收割,仅给他一二百斤的酬劳,够干么了哇?她娘儿仨进门,不到土地变更的时机,她们头上就得不到地,得不到地,就谈不上得到粮食。他一个人的时候,吃粮食全靠买,娘儿仨来了,一家伙添了三口子,还是全靠买。光吃吗?就不穿衣服吗?现在的人们穿衣服,不说大家伙儿都知道,不像老辈子,自纺自织自裁自作,连鞋脚袜子在内,一律都得去给商店赶网。什么布料衣服都猴贵,尤其妇女和小孩衣服,都贵得没边。总之衣服这项也算是不小的开销。再加上俩孩子都在上学,一个三年级,一个六年级,又要买书又要交学费,到假期了,那黑心的老师还要办假期辅导班,老师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为的是挣孩子们的钱。孩子跟哪来钱,孩子就得跟大人要……
一提到这些花销,瘸子脑袋就发大。他的经济来项没别的,就仅依靠一个宝贝小卖部。而小卖部每天的利润进账,搁在他的生活日用开支上,根本就入不付出。
不知情的人问啦,当初不是老爷子向娘儿仨说了大话、下了保证的吗?俩孩子不上学了可以去当童子兵?老爷子说,说是说过,可俩孩子学习都挺用功,一心一意的努力学习,成绩都是优等,哥俩发誓,上完了高中,还都要上大学,谁都不说不上!老爷子说,就都说不上了,原来吹的那个大话也白吹了,办不到了,他妈逼的那个当师长的臭姑爷,是他妈周大老虎孳生的小老虎。
不知情的人又说,瘸子这么困难靠社会照顾不行吗?瘸子说,按说我腿瘸——残疾人,什么活又干不成,享受个国家低保应该够条件。可是你哪里知道,在我们村门儿也没有。每年上级分配下来的一些低保名额,支书和村主任给他们亲戚朋友,和给他们舔屁股溜沟子送礼的人还不够分配呢,甭说瘸子,瘫子也轮不着。
一段时间以来,他没有一点好情绪,总在媳妇和俩孩子头上,没错找错,无缝儿下蛆,只要叫他揪住错误尾巴,哪怕是一点,就下逐客令:你滚,你娘儿仨,都给我滚!
没广播,没嚷嚷,娘儿仨要走,谁都没告诉,她们前头走,后头却追来了一大帮子人。
几个婶子大娘,都数落瘸子不是东西,轰她娘儿仨走,歉挨脖子掴。命令瘸子,你赶快上车,给你媳妇说几句好听的,叫她娘儿仨下来,不我们不饶你!
跟瘸子最要好的民子,眼里噙着泪花,拿柳树枝狠劲揎,你他妈疯了?还不说上车拽下她们来?娘儿仨一走,你这家就完了知道不?
一个叫傻子的,跟瘸子也最不错,走到瘸子跟前,踢他一脚,你混蛋王八蛋,你又想打光柄了我知道!
一个老伯跑上车,严厉地警告司机,她娘儿仨不下去,你不准开车!
大伙这样护着,不让娘儿仨走,为的是保住瘸子这个家。瘸子却不在乎,眯缝着一双带着红血劲的眼,眨都不眨;长腿立着,短腿在长腿上拨着,一动不动,像一根钉在地上死藤萝绕着死榆木的桩子。
母亲一旁燥着个门额头,嘴上吐囊了几句话,因声音太小,稀里糊涂的,谁都没听清。人们教她上车,把两个孩子拽下来,她干扎插着手儿不动。
人们把眼神投向父亲,希望他老人家赶快站出来,把自己的儿子批评一顿,说句长辈最具有威力、最受尊重的话,让儿媳妇领着俩孩子从车上走下来。没想到他门扇似的大人物,站出来到站出来了,他站出来竟然冲着人群抱拳作揖,连三并四地说,谢谢大伙,别再费心了!谢谢大伙,别再费心了!就叫她娘儿仨走吧,再不走,我儿子就无法活下去了!
老头子这句违背人们良心的话一出口,大伙那种积极向善的热心,像被扎了的皮球一样,立刻就全都蔫了,愣怔了。说话,人们就霸王的兵---漫散了。
[quote]人物动作描写生动入微,农村生活细致如真,学习韩老师的佳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