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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烟囱的小男孩儿

             勾仲田

    一九六三年二月二清晨，也正是这龙抬头的日子，寂静的乡村传来孩子凄惨的叫喊声：“爸爸！你怎么啦？爸爸！你快醒醒啊！……”

    乡亲们闻声赶到，原来是张庆元老汉晨起去厕所，十三岁的儿子小树山不见爸爸回来，到厕所一看大吃一惊：只见爸爸晕倒在地，裤子都没穿好。

    乡亲们帮忙把老汉抬到院里靠墙坐好，有经验的刘文志大爷（就是大伯、伯父）对小树山说：“快上房，抱着烟囱喊你爸爸，他的魂儿还没有走远。”说着把树山抱到平房上。

    小树山在房上搂着烟囱那个哭啊喊哪，使在场的都伤心落泪。刘大爷说：“快喊！大声点儿，你爸没有走远，他听到你叫他会回来的。”

    小树山用尽平生力气大声哭喊：“爸爸！你快回来吧！我从小没有了妈，你要是丢下我，可叫我怎么过呀！爸爸！你快回来吧！……”

   哭喊了半个小时，嗓子都沙哑了，眼泪也流干了，可父亲还是不见回来。

   刘文志大爷真是热心肠，见第一套方案不行，马上就实施第二套方案，他说：“快想办法救人，这是痰迷心窍，只要这一口痰吐出来人就醒了。”

    说着吩咐人们去找来鹅翎，要翅膀上最长的那一根，捅到病人嗓子眼儿里用手捻动，就盼着张老汉感到恶心，哇一声把那口要命的痰吐出来。

    小树山真是个苦命的孩子，三岁没了娘，由姐姐来照顾，树山离不开姐姐，姐姐十七岁那年是带着弟弟出嫁的，姐夫是个铁路工人，那天洞房花烛，树山非要和姐姐睡一起不可，等弟弟睡着了，姐姐轻轻抱起交给姥姥抱家去，原来姐夫和姥姥是一个村的，离得还不远。姐夫憨厚善良，对树山像亲弟弟一样，有点好吃的都尽着他。后来姐姐跟姐夫去了兰州，树山只好跟爸爸一起生活。

    张庆元老汉也是穷苦出身，年轻时在北京拉洋车，土改分了土地才回家种地，由于人憨厚实在，和邻里相处关系很好。听到树山的哭喊声，院子里挤满了人，有街坊四邻，有大队干部和生产队干部，支部书记张庆友是树山的本家二叔，听到哭声也来帮着出主意。

    于景林骑车去方官公社卫生所请来了魏医生，医生一检查说：“人已经死了，看来这人是高血压，脑血管硬化，再加上便秘，早晨大便一用力脑血管崩裂造成大面积出血导致死亡。”

    也有人说：“头天傍晚树山和爸爸推碾子，一准是压了龙头，招来灾殃。”按风俗二月二前后是要忌碾磨、忌针线和忌镰刀。

    人已死亡，大队支书张庆友和其他干部商量，赶紧张罗安排后事，分配各路人马到位。热心的赵文福拿来剃头刀给庆元老汉又是剃头又是刮脸，说要让死者干净利落的走。

    树山还有一个哥哥树民是现役军人，驻丰台某汽车运输团，堂兄树茂年轻力壮，骑车到松林店赶火车，去军营给树民报丧。

    树民是老班长，要带队去内蒙送一批军用物资，汽车刚要出发见树茂急急火火的赶来，听说父亲突然病故，树民当时就哭晕了，连长和指导员闻讯赶来，安排他回家料理父亲的后事。

    哥哥归队后剩下树山一个人，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就独立生活了，晚上一个人害怕抱起被子就和老饲养员住一起，睡在生产队的饲养室里。饲养员老大爷是个老光棍，很同情树山，树山的聪明伶俐也很讨他的喜爱，共同生活建立了父子般的感情。树山参军后第一次探家从北京买了最好的点心和糖果等礼品到饲养场看望饲养员老大爷，几年不见很想念他，这会回来要和他好好聚一聚，也让这个没儿没女的老大爷高兴高兴。进场院喊了几声无人答应，有人告诉他老饲养员年前去世了！这无疑是个晴天霹雳，树山跪在当院，冲他们曾经居住过的小平房失声痛哭，大爷对自己的好处一幕幕涌上心头，“大爷啊！我回来晚了，你怎么不等我见你一面哪？我连报答你的机会也没了......”闻声赶来的乡亲们连劝带拉才把他拽起来，看到那一幕人们无不落泪，这是后话。

    一九六四年我们到树山村里下乡，就住在他家里，我们睡一条大炕。树山很要强，虽然没有上学的机会，但他勤学好问的精神很可佳，白天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晚上又是念又是写，树山原来上学到三年级就辍学了，可他有很强的上进心和求知欲望，坚持自学，哥哥从部队带回来一套《毛泽东选集》，他从头到尾的学习，不懂不会的就问我们，我们都成了他的老师。六五年担任大队共青团支部书记，还被评为保定地区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并在地区召开的万人大会上发言，赢得了热烈的掌声，讲述活学活用的心得体会。地委书记李悦农曾说过：“张树山这个孩子，净说毛主席的话！”

    十六岁参军，入党提干上军校，曾在空军某部担任电台台长，在团政治处担任保卫干事八年。戎马生涯十二载，转业到地方三十年，做过法官和检察官，处处以党的利益为重，兢兢业业工作，是优秀的正科级干部。

     退休后始终坚持体育锻炼，象棋和乒乓球都有独到的功夫。清晨随着音乐声和爱好太极拳的朋友们在广场上演练。

     我们已经成为挚友和兄弟，经常抽出时间互相探望和电话问候。树山时常想念当年关心他的同志们，他们是：王福山、沈荣彬、冯国忠、靳金榜和薛凤堂等。

     愿树山兄弟晚年幸福、健康，家庭和美。

                                                                   2011.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