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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才 - 2018/6/13 20:06:40

张二爷参加选举会

赵国才

       “选民同志们，今天是咱村村委会换届选举法定日，请大家上午九点前到村委会参加选举大会”。张家坨村换届委员会主任大刚大清早在广播着，人们陆续朝选举会场走去，每个人的心里都在琢磨着：谁有资格当村主任？谁又想当村主任？……
       “二爷，您好吧。”“谁？”张二爷正在接生羊羔，忽听有人叫他，两手托着的羊羔滑不溜秋的差点掉在地上，大黄狗猛扑过去“汪汪”叫着，把来人挡在了大门外。“我是顺子，别让狗咬我呀，”吓得急忙爬上了墙头。张二爷瞅过去，见一个公鸡头小子骑在了墙头上。“啊，原来是你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昨晚儿回来的”“什么？昨（坐）晚（碗）儿回来的？不是坐盒回来的吧？”“嗐，二爷您说的哪儿跟哪儿啊，咱村要选村干部，我想当村主任。”张二爷心咯噔一下，俩眼睛瞪着顺子，心想：你要能当上村主任，真是活见鬼了。“我说顺子，上个月初七你跑哪去了？你奶奶老（死）了你都没有回来，这会儿回来相当村干部啊？”“二爷，这几年我闯关东、走西口、下江南，到过北京、上海、乌鲁木齐等大城市，住过高级宾馆，吃过五星级饭店，见过大世面，我还……。”顺子差点说出自己那些不光彩的事儿，打了个激灵把下半句又咽了回去。张二爷斜了顺子一眼，心想：狗屁。“你当村主任，找我干什么？”“您是长辈，德高望重，爷您帮帮我，跟大伙说说，我一准儿能当上村主任。”张二爷明白了：好小子，原来是想拉我玩家族势力呀，哼，没门儿，让你们这些不着调的二流子当上村干部，不乱了才怪呢？但不好抢白顺子。张二爷慢慢的卷了根儿喇叭筒旱烟儿，又慢慢的点着深吸了一下，吐出一大口烟雾，很庄重地说：“这样吧，你先跟大伙讲讲想法，该怎么办我心里有数儿。”顺子在张二爷这好像明白了点暗示，自我感觉这事有门儿，高兴地跳下墙头说声谢谢爷，就一溜烟蹽了。张二爷把喇叭筒摔在地上，用脚使劲踩了一下，对大门外狠狠的说：“呸，不成器的东西。”
      张二爷收拾完羊产羔的活儿，给大母羊喂了点草料，饮了水，帮羊羔吃了初奶，瞅着那小羊羔壮壮实实的竟然能满院子跑，眯缝着眼儿咧着嘴笑，自言自语说：“秋后就能卖到伍佰块钱喽。”猫腰追赶羊羔到大门口差点儿和一个穿着时尚的中年妇女撞个满怀。“哎哟，二爷您是在追羊羔哇。”“阿，阿，不好意思，这羊羔刚生下来不大会儿就会撒欢儿，我都快追不上了。”“二爷，你歇会儿吧，我家二强给您买了两瓶酒，请收下吧。”“这可不行，平白无故的我不能收别人的东西。”“嗐，都是乡里乡亲的，见外不是，这也算不了什么，再说了，我家承包村里的果园，这几年丰收又卖了个好价钱，我们还得感谢您老人家当初支持我们承包果园呢。”“应该的，应该的，都得按政策规矩办事是吧。”心想：挣了钱就应该感谢党的好政策，去年村里集资修路，也没看见你家出一个工捐一块钱呀，还是先把欠村里的承包费交齐吧，省的让大伙儿戳你们脊梁骨。“张二爷今天选村干部，求你替我家二强说点好的，二强可是村里的致富带头人啊，现在时兴这个。要是我家当上了村主任，少不了您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说完把两瓶酒挂在了院里的小槐树上，一阵风似的飘出了大门外。
       张二爷这才醒过神来：好哇，这是拉我搞贿选啊，你找错人了。
       张二爷震怒了，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伤害，自己的人格遭受了侮辱，在这关键时刻自己要不站稳立场，良心会受到谴责，这世道就认准了一个理儿——邪不压正。可又一想，哎，我已年过古稀，行将就木，一辈子说直理可得罪了不少人啊。
       一桩伤心事让张二爷刻骨铭心，那是一九七二年他当生产大队长时，秋后到县里参加抓革命，促生产劳模表彰大会，轮到他上台发言时，他说：“现在国内外形势一片大好啊，咱村里也在搞粮食生产跨长江过黄河，就拿我们张家坨村来说吧，按照领导的指示，大搞玉米密植丰产运动，春天挖了三百亩玉米丰产沟，起初那可真好啊，垅直苗齐地农暄，可到了玉米抽穗季节，稍刮了点风，全部倒了，大片的玉米像擦了盖子一样，扶都扶不起来呀，造成了玉米大面积绝收。”说到这儿，张二爷情绪激动，放开了大嗓门儿“我村的社员们现在就没吃的了。”台上的领导急的不住的给他挤眼传话，示意他多讲经验和优点，会场上一片喧哗。张二爷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搞玉米丰产沟密植一点好处也没有啊。”就因为这事，张二爷的奖状没拿到，还差点成了反动典型，回来后挨了领导一顿饱呲，被免了大队长职务，当了生产队饲养员。土地包产到户后，张二爷买了几只羊，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偶尔遇到点不顺眼的事儿也懒得去管它，经常劝自己，逞什么强啊，自己又不是寇准包公八贤王。可今天这事儿不行，选干部就是给全村人选前途和时光，我这一百多斤还是自己做主吧，还要给全村人一个交代，投上我这庄严的一票。
       开会时间快到了，大刚在喇叭里不住的喊着，督促着人们来开会参选。张二爷望着挂在小槐树上的那两瓶酒，在风的吹动下不停的摇摆着，在他看来，这两瓶酒就好像是两颗定时炸弹，说不定哪一会儿就要把他家以及全村炸个地覆天翻，想到这儿，他猛地站起，快步走到小槐树前拿下两瓶酒出大门向选举会场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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