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乐就医
张长水
老乐是个老烟民，十几岁跟着大人学抽烟。过去吸烟杆、卷“大炮”，现在依然抽得凶。每逢冬季，天气寒凉，老乐咳咳呛呛，总有那么一段难熬的日子。不用问谁，自己最清楚，一定是“那口儿”惹的祸。每次去医院，医生都告诫他“把烟戒了”。
咳！咳！咳！老乐咳嗽带喘，一声紧似一声。
“戒了吧！”老婆上前轻轻拍打。
“戒了？”老乐斜了她，“说得轻巧！”
老婆垂下脸：“大夫的话你不听，就作吧！”
“作？”老乐不以为然，“都大半辈子了，就这么点嗜好！”说着，手把烟盒，又摸出一支，搭在嘴上。
“抽！抽！抽！一天到晚就知道抽！”老婆怒不可遏，转身离开了他。
沉默了老半天，还是老婆按捺不住，在隔壁大声地说：“赶紧着啊！明天去医院看看，好好的日子，别让你把我坑了。”
吃完早饭，老乐坐在沙发上，悠悠的吸着“那口儿”，等着出门。老婆一边收拾碗筷，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听说了吗？城里最近管得挺严，正在搞什么‘创建’呢，你今儿个进城得注意啦，别跟以前似的，得哪儿哪儿啐，要是被检查卫生的‘红箍’逮着了，罚钱不说，还得把地上的给人家擦干净，我可跟你丢不起那人，听着没······”半天不见回音，“哎——哎——人呢？”
本来说好的，俩人一起进城，看完病，再逛逛商场，可她反反复复，磨叨起来没完，老乐有些恼火，没等她收拾完，就悄悄地溜出了家门。进城看病，老乐并不生疏，近几年时有不适，他早就成了那儿的常客。
挤公交车，排队挂号，接下来就是各项检查，老乐硬撑着坚持把病看完。临近中午，他提着药袋儿走出医院。在此之前，医生一边给他号脉，一边微笑着对他说：“放心吧，没什么大病，就是肺火旺，吃几副中药调理调理，回去别忘把烟戒了。”
“得嘞，谢谢大夫！”
老乐顿时轻松下来。此刻，他并不想打电话向老婆报平安，也不忙找地方去下馆子。当务之急，得赶快吸上“那口儿”。一来身体并无大碍，二来实在烟瘾难耐，需缓解“久违”的寂寞。当然，他并没忘记医生的嘱咐。
还在乎这一支吗？老乐吸着、想着。一支没完，又把第二支接了上去。医院的墙壁上到处是牌子，禁止吸烟。这半天，他没着没落，抓耳挠腮，现在总算熬过来了。老乐靠在医院门外的广告牌上，奋力地吞吐着。显示屏不断滚动着创建卫生城市的标语口号。
“呵呵，舒服哇！”
慢慢的，老乐觉得嗓子发痒，接着就是一声干咳。他已经预感到后面事，于是四下观察。大门旁边，一位中年男子正在来回走动，臂上的红袖箍分外醒目。老乐咳嗽的声音很大，想必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幸亏没把烟头扔掉！老乐暗自庆幸，不敢再向那边儿张望，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痰在嗓膛，吐不是，不吐又不行。情急之下，老乐忽然有了主意，他抬起右脚，扒下鞋，将鞋底迅速翻转。瞬时，一口浓痰重重的落在上面。老乐如释重负。平静下来。
“反正没啐在地上，他看见又能怎样？”老乐自圆其说，把鞋轻轻放在地上，借机向那边扫了一眼。
这一眼，二目相对。原来，“红箍”正在直直的盯着他。
“坏了！”
眼看被抓“现行”，老乐岂肯束手就擒，掉头就跑。
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鞋底湿滑，老乐慌不择路，一头撞在广告牌横梁上，几袋儿中药随之出手，稀里哗啦······
急诊室人去匆匆。老乐躺在手推车上，晕晕乎乎，头撕撕裂裂的疼。他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怎么样？大夫！”是自己老婆的声音。
“轻微震荡，开点药，回去养着吧！”
老乐慢慢地睁开眼，老婆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动。再向另一边，一团红晕直逼过来——“红箍！”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老乐像被钢针扎了一下，清醒了。
老婆，红箍？怎么，莫非真的被她言中了？他不愿多想，羞怯得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镇痛药起了作用，老乐回到家，精神恢复了许多。他问：“哎，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不知道？”老婆颇为不满：“我刚到村口，车走了，等下趟车到了城里，我紧着往医院赶。咳！你说你，瞧见我，跑什么呀？”
“没有哇！在哪儿？”老乐一头雾水。
“医院门口······好好想想，《敷正堂》大牌子底下！打老远我就瞧见你了。”
“唉呀！八成是误会，瞧见我了，你就没瞧见他吗？”
“谁？”老婆不知所指。
“红箍！”
“红箍？”这次是老婆一头雾水。“‘红箍’怎么了？”
“不是我怕他，咱是不想找那个麻烦！”
老婆面露不屑：“哼！麻烦？除了咯痰，你还能有什么麻烦？”
“不是说逮着了要罚款吗？”
老婆终于明白了。“该！看你还抽不抽？”
“至于吗？就一口痰，还追进来了！”老乐愤愤不平。
“追你！”老婆撇撇嘴，“追你干嘛？人家是管治安的！”
“管治安的？”老乐还是不解。
“啊！没看见呀？‘箍儿’上不是写着那吗？治安巡查！要不是我求人家帮忙，背你进去，还推车给你照片子，我一个人可弄不了你！”
“治安巡查？”
“是呀！门卫，看大门的！”
“哦！”
老乐恍然大悟。自己当时慌慌张张，只想着遇上了红箍。
“敢情不是查卫生的。嘿嘿！嘿嘿！······”
老乐讪笑，逗得嗓子发痒。几声重咳，头痛欲裂。
老婆趁机发威：“以后不抽了，行不？！”
老乐不语······
作者简介:
张长水，1962年12月出生，北京市房山人。2009年开始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于国内报刊杂志，多次获得市区各类文学奖，入选2016、2017《中国散文排行榜》，有小说、报告文学作品收入各类年选、改编成电影。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北京市房山区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