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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红心相印

    （一）

    自从搞起氰化池，黄郎总是前几日不看不问，等到第六天和第七天就开始黑夜值班，将二槐找理由支走。一些行为很诡秘。银丽姑娘脑子里产生好多疑问。但不敢直截了当问。怕引起黄郎的猜疑反感。对以后做事不利。想起崔洛唐和自己定的计谋，必须学会忍耐。有机会多学炼金技术，顺便鼓捣些炼金药品，尤其是氰化钠和锌丝。已经为崔洛唐带去，放在老宅沟那块大石板下，不知崔洛唐弄走没有。从心里说，很想见见崔洛唐，还有那位善良的婶子红梅。在黄猺家分手，连过年都没见，一晃都春天，这娘俩过得好吗？

    这日，银丽手里拿着木刮耙，脑子却想着黄郎一个人干啥，那天发现黄郎敲打灰渣子，见人惊慌失措的样子，猜想一定有秘密，起身扔掉工具，向红梅宅院走来。这一来真是时候，就见黄郎用筛子左右晃荡灰渣，细灰面子纷纷扬扬落下。粗大的灰渣继续砸烂再过筛子。然后用水过滤。混浆浆的黑水溜走，盆底都是闪耀金光的东西。黄郎很专心挑拣，突然听银丽说：“黄教授，忙啥。”黄郎温怒地说：“你来干啥，不好好干活！”

    银丽说：“俺不舒服，想早些回家。”

    黄郎说：“就你事多。去吧去吧。”

    银丽说：“你老是鼓捣这些灰渣子，有用吗？”

    黄郎说：“你问这么多做啥。”

    银丽嬉笑着说:：“看把你累的，俺来帮忙吧。”不由分说，蹲下身子就帮着筛灰。顺便留意盆盆罐罐的东西。发现从这灰渣子里淘出很多金子。啊，怪不得每次炼金，黄郎故意用力搅和硼砂，原来是为多带出金子。还有几次，当铅罐烧红，边沿都烧化，彪哥和八爷都说：“金子都烧红，到火候啦。”黄郎却说：“不行，再等等！”结果，铅罐烧爆开花，金子流进炉火里。彪哥和八爷垂首顿足地说：“可惜呀可惜呀，这金子都糟蹋啦！”黄郎就说：“没办法，烧爆罐子是常事。”

    黄郎对银丽不完全放心，就拒绝说：“你走吧，走吧，明天早来。”

    银丽心中有数，佯装到厕所方便，随后打招呼：“黄教授，俺走啦！”一阵风似地向老宅山沟跑去……临走没有忘记捎带一些锌丝和氰化钠。这些东西早就趁人不备，藏到河沟背眼角落……

    今天一路顺风，走到老宅沟太阳还很高。银丽急匆匆的察看大石板下，东西不见，高兴地笑起来，向山道张望，好像看到崔洛唐的身影，背着那些药品正在兴致勃勃的攀登。银丽大喊：“崔洛唐，崔洛唐！”

    没有回音，只有山谷回荡。

    银丽摇摇脑袋，揉揉眼睛，非常的失望，空荡的山谷，根本没有崔洛唐的影子。哎呀，出现幻觉，银丽羞臊的满脸绯红。摸摸红兜肚，还是鼓鼓囊囊，见到崔洛唐有礼物给，红红的脸颊洋溢着自豪和幸福……她浑身来了劲头，脚步轻快地上山。走在山路还回味那日在这里相见，和崔洛唐撞个满怀，那种滋味多好啊……

    （二）

    令银丽诧异的是，好久不来忘记路口，不知不觉的走到大槐树底下来回游荡。这时，号称人精的老太太突然说话：“丫头，你找崔洛唐吧。”银丽一哆嗦，惊恐的望着这位老人，倒退几步。只见老太太红红的眼睛，头发湿漉漉油乎乎，绑个红头绳。老的掉皮的脸露着笑……银丽想走开，老太太又开口说：“你不记得俺，那夜你睡得死死的，俺看完病就走咧！”银丽恍然大悟，点点头。老太太说：“你是崔洛唐的童养媳吧。”银丽又气又笑，说：“你净瞎说。”老太太噗的笑着说：“丫头甭害臊。崔洛唐娘俩搬家，在河那面的杏树台子。从那个路口找去吧.”银丽转身就跑，嘴里笑骂：“你个死老婆子。”

    这条河流干涸，平时放的过路石蹭的滑滑溜溜，太阳下还闪光。若是雨季，生长的莓苔就会滑倒很多人。今天，银丽很轻松地跨越。走上漫坡道，就是黄土地埝。从地头往里望，真的有户人家。银丽很激动，心跳快起来。砰砰的就像蹦出来。银丽扶住一棵树歇息，大口喘气，感觉很清爽，有股淡淡的花香。仰头一看，竟然是满枝花朵的杏树。真是二月杏花三月桃花。这里朝阳，比背阴的地方开花结果早一周。杏花飘落在头发上，香气滋润咽喉。银丽好惬意，深深呼吸，满面春风走到门口，亲热地喊：“红梅婶子，崔洛唐。”

    没有回应。银丽猜想，是在地里干农活。当银丽漫无目的张望时，大吃一惊，这里的房子大变化。记得初次来时只有一间草房子，眼前却是三间。都是石头墙，木檩条钉木椽，荆条编笆泥浆封顶。遮盖一层红红山草。变化真大，这一定是娘俩起早贪黑拼命折腾的结果，银丽肃然起敬，从内心佩服……来的时候还有太阳，慢慢落到西山后面。

    崔洛唐娘俩只顾和泥脱坯，对银丽的呼喊没有听到。红梅累的腰酸背痛，起身缓劲儿，猛然发现门口有个丫头，就说：“崔洛唐，你看那是谁？”崔洛唐探头看一眼，激动地说：“娘，那是银丽姐姐。”没等红梅回答，崔洛唐就大喊：“银丽姐，银丽姐！”随手扔掉工具，一溜烟地跑来。银丽还想撞个满怀，到跟前瞧见，崔洛唐是满身泥泞，真是半大汉子样儿，个头比原来高多，晒黑的脸庞衬托着浓浓的黑眉毛，显得更加英俊，嘻嘻笑着说：“崔洛唐，你这是干啥？脸上都是泥！”崔洛唐说：“脱坯盘炕。”一边说一边开门。银丽不客气，进门就坐在炕沿儿，从红兜肚倒出锌丝，氰化钠，说：“就这些，黄郎看的紧，不好弄！”崔洛唐说：“你藏在老宅山沟的东西俺都带回来。加上这些不少，就是不知咋用。”银丽说：“俺教你。黄郎那几下子都学会啦！”崔洛唐感激地说：“银丽姐，你真行，把黄郎蒙的一愣一愣的。”银丽自豪说：“崔洛唐，为了你，俺啥都不怕，豁出性命都行！”

    红梅进屋接话茬说：“舍命可不行，咱闺女的命比金子都宝贵。好好活着打鬼子！”

    银丽不好意思地说：“婶子，俺早就想你啦！”

    红梅洗手刷锅做饭，说：“你俩好好说话吧，婶子做好吃的啊！”

    崔洛唐好久不见银丽，总想当面说说心里话，表达感激之情。俩个人在院子周围转悠，闲聊天。银丽说：“你娘俩啥时候盖得房子，真够快的。”

    崔洛唐说：“年前开始备石头木料，正月就开始动工。你看，房子才盖起来，没有炕咋住人啊！”

    银丽说：“准备让谁住啊？”一双眼睛狡黠的盯着。

    崔洛唐脸热心跳，说：“平时来客人亲戚，总得有个地方住吧，总算有个家，要好好鼓捣鼓捣。”

    银丽失望地说：“俺还以为是娶媳妇住的。”

    崔洛唐的脸火烧一样，结巴地说：“你说点正经事，就说咋搞氰化炼金吧。”

    银丽就滔滔不绝地说：“先找个有水的平地，用砖垒起一个大方池子，一比三水泥砂浆，外表素灰镜面。地下留透水管，外有小池子放锌丝，从小池子流出的水用桶再倒回大池子。一礼拜不停。尾沙晒干掺少量白灰拌匀，倒进池子划拉平整，撒氰化钠后灌水闷一夜，再放水。锌丝遇金子就烂，一礼拜都是细腻子。在炉火烧化加硼砂，几次后就是一大块金子银子。”

    崔洛唐说：“还有银子？”

    银丽说：“有啊，再加红铜烧化，用硼砂提几次，金银就分开啦。”

    “银丽姐，你真棒！”

    “都记住吗，你说一遍。”

    崔洛唐重复一遍，银丽纠正几次，崔洛唐说：“都记住啦。”

    少男少女说说笑笑，欢乐声传进红梅耳朵里，抿嘴微笑，心想：银丽是个有心计的丫头，只是外面名声不好，真是苦了她！为了崔洛唐甘愿付出美好青春，在鬼子身边做事，得受多少煎熬啊!看得出，这姑娘多么喜欢崔洛唐，每次冒险带出炼金药品，需要多大勇气啊！闺女啊，俺也是女人，从这个年龄走过，知道心里咋想，你是一个好样的……想着银丽的好，就翻腾家里所有好吃的，争取做碗可口的饭菜。尽量不打扰俩人说话，闺女一定有重要事情，就让她们多说说话吧……

    （三）

    星星早已布满天空，争先恐后的贡献光芒。清亮的月高悬，照耀着一对有情有意的少年。她们走着说着，道出心里话，感动的热泪盈眶。就连山坡的野鸟也在静听。

    银丽说：“你们孤儿寡母的，从斗店村逃到上庄村，真是不容易。真担心以后的日子咋过？”

    崔洛唐说：“姐姐，放心吧，俺娘俩起早贪黑，盖起新房子，还在山坡开出不少土地，明年多种粮食，支持八路军打鬼子。”

    银丽顺崔洛唐指的方向看去，住宅周围有几块平地，靠近山坡，整理成一块一块的土地，半山腰也清除杂草乱石，从外面倒进黄土，成了粮田。银丽说：“你娘俩费多大劲儿啊吃多少苦啊！”

    崔洛唐说：“不累，心里想着八路军不怕死打鬼子，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儿。想到在斗店村被二槐和赵老八欺负，俺就憋足劲头要争气，一心跟党走，打鬼子除汉奸，把院子还夺回来。给爹爹报仇，给受欺负的乡亲们报仇”’

    银丽说：“对，崔洛唐，姐姐的心和你一样，明着给黄郎干活，背地里多鼓捣药品。为了你，姐就是死了也心甘！”

    崔洛唐的心开始颤抖，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流出来，哽咽着说：“姐……你不能死啊……”

    银丽说：“不死咋办？村里人们都说俺是臭骚货。俺也没法子啊。为爹和娘治病有钱花，一个女娃子有啥法子，秤砣，黄郎和野狼一样，谁惹得起？不管人们咋说坏话，俺对得起良心，对得起俺心中的人。崔洛唐，你明白姐的意思吗？”

    崔洛唐心里热乎乎的，火烧得更旺，真想哭出声来，手捂住嘴巴，抽抽噎噎的……

    银丽抓住崔洛唐的手，说：“哭啥，哪像个男子汉！”

    崔洛唐不好意思的缩回手，却被抓的很紧，一股力量吸引着扑进怀里，心跳都急促起来……银丽说：“姐姐喜欢你，心里装着你，天天想着你。”崔洛唐感觉到，姐姐的深情厚谊和炽热的心。但是，崔洛唐还不懂啥叫爱情，木头一样的站在那里。银丽失望地哭啼，眼泪掉在崔洛唐的脸上，湿润热乎……银丽说：“看你的手都磨出血泡硬茧子，脸晒得黑红。婶子也老的不轻，头发白的多啦。姐心疼！”崔洛唐不会安抚，就转换话题，说：“姐，咱俩就卯足劲儿干吧，多炼金子给八路军买枪炮，狠揍小鬼子。这一阵子，鬼子偷偷摸摸进村，抢粮食欺负女人。咱们成立儿童团，民兵游击组。专门看护村里安全。”

    银丽激动地说：“真的啊，好好。你的功夫有用啦，甩石子揍那狗东西！”

    崔洛唐说：“姐，俺还收几个小徒弟，每天大清早来练功。这里站得高看得远，有鬼子来就送信儿。”

    银丽说：“俺也练功，不回去啦！”

    崔洛唐说：“不行，你还得回去，咱俩的计划很重要。没有你办不成。你想想，炼出一块金子能买多少子弹。能打死多少鬼子！”

    银丽含泪说：“俺舍不得你。不想受黄郎的欺负。不想再受狗东西欺负啊，呜呜……”

    崔洛唐听得出，姐姐在那里有多委屈，多么渴望和小伙伴们天真烂漫的玩耍……可是，这一切都是为共产党为八路军啊！崔洛唐主动地抱紧姐姐，俩人的泪水同时流下……很久，都不说话，只有心跳的咚咚声。

    银丽忽然开口说：“崔洛唐，姐听你的。明白你说的理儿。你要答应，心里永远记住姐姐。”

    崔洛唐说：“俺到死也不忘姐姐的好。”

    银丽伸手捂住崔洛唐的嘴，说：“不许瞎说。姐姐这么受苦为了啥，就是为你们娘俩。红梅婶子心善，受够了气。姐姐看不惯，所有乡亲们都看不惯。只要你娘俩争气，好好的活着，姐姐受的罪就值了。”

    崔洛唐抱得更紧，心中的姐姐高大慈爱，在心灵里扎下根，永远不能忘怀……

    银丽说：“姐告诉你，黄郎每天都偷偷摸摸，背着马大彪和赵老八，从炉灰里淘金。闹半天黄郎炼金故意用硼砂挑出金子扔进炉灰里，有时烧爆铅罐金子就流出来作废，马大彪和赵老八是土老帽，干瞪眼不懂行。吃闷亏。姐猜想，黄郎不定那会偷走金子。”

    崔洛唐松开手，急切地说：“这个情报很重要，俺要给党组织汇报。”

    这时候，红梅做好饭菜，呼喊：“崔洛唐，快叫银丽来吃饭。”

    （四）

    夜里风凉，然而，这个小屋子暖暖的。红梅和银丽钻一个被窝，一个像慈母，一个像爱女。银丽搂紧红梅的脖子，婶子长婶子短的叫。嘻嘻的笑。半夜不睡。

    崔洛唐一字一板的把银丽的情报说给娘。红梅立刻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催促说：“好好睡觉，明天还有大事！”

    天不亮，三个人都起来。这时一群少男少女都来叫喊：“崔洛唐师傅，咱们练功吧，”同时，每人肩扛一块石头，堆在一起竟然小山一样。银丽佩服崔洛唐的威信，怪不得几个月就盖起房子……

    银丽站在一边观看。崔洛唐开始传授甩石子的技巧。其中一个女孩有练武天资，就听崔洛唐说：“春花，要心神合一，眼到手就到，出手快准狠。”春花哎哎的答应，练得有气势带劲儿，一招一式都入门。崔洛唐耐心的矫正她的动作，看得出，崔洛唐器重。银丽鼻子一酸，含泪走开。银丽认识春花，曾在一起刨药材。心中清楚，这个春花才是崔洛唐的心上人，自己不会占据位置。银丽和红梅打招呼：“婶子，俺走吧，怕耽误上班。”红梅点头说：“闺女，以后多来啊，日子长了婶子想你，别忘有事来信儿。”

    银丽掉头就哭。就听红梅喊：“崔洛唐，送送银丽。”

    崔洛唐小跑过来，说：“姐，你要多加小心。俺记住你说的话。咱俩定的事儿一定干好。”

    银丽想让崔洛唐拉拉手抱一会，可是这些人面前没有机会，留恋的说：“崔洛唐，专心的教他们功夫吧，姐走啦，不会再来！”说完，大步走去，在那棵杏树下，手抹一把脸，肩头一耸一耸的……

    崔洛唐失神地喊：“银丽姐，还来啊！”然而，只有大山的回音，空旷而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