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建元 - 2012/1/28 8:40:25
囚女
第七章
三十一
白大嘴没有离开燕西市，本来朱老板的人用车把他送到了燕西市，严令他不能在燕西市停留，快快地滚到南方的某个城市去。可是他还是没走，其实他是走了，他去了厦门市，可是他接受不了那里的环境，他觉得空中总是弥漫着浓浓鱼腥味，他原来就是个抵触海鲜人，这一下别说是吃饭，闻见鱼腥味他就想恶心。在厦门呆了三天他瘦了五斤，他不想忍耐这个活受罪，就逃离了这个城市，去了广州。广州是没有了鱼腥味的折磨，可是他还是受不了，他受不了广州的炎热天气，你除非总是呆在电风扇底下或者有空调的房间里，否则你一出门就是满身大汗，他这个胖子就更不行了，身子一动就是一身汗，汗水流下去淹了裆，他连走路都不能正常了，他又是个节俭的人，住的是几十块钱的小房间，一台吱吱呀呀响的电风扇高兴了就转，不高兴了就罢工，看着浑身是汗，白大嘴就笑自己。
白大嘴这个气啊，我他妈的这招谁惹谁了，凭什么让我在这儿受这份罪，天气热还甭说饭食贵的吓人还做的半生不熟，我又没有杀人放火抢劫银行强奸贩毒我怕什么，我才不管这一套了呢，回去，马上回去！
气归气，白大嘴还是不敢直接回燕北市，而是又回到了燕西市。
在燕西市住着他的心里并不干净，他烦呢，他很清楚，虽然手里有这一百万，但这是死钱有数的钱，就这样一分钱的进项都没有总有一天要坐吃山空，还有，总是这么躲在外面人不人鬼不鬼地混日子也不是个事啊，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呢？自己又没有伤害着谁却有家不能回，自己又没有干违法的事却不能和亲人团聚，这也太倒霉了，白大嘴一想起这个来就想撞墙。还有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小旅馆老板娘看他的那种眼光，那分明是怀疑。也难怪人家怀疑，在旅店住着的人不是过路的，就是做生意的，你白大嘴是干什么，你什么也没干整天睡了吃吃了睡，这样的人谁见了不是以为你有病就是以为你是在家犯了事外出躲避的在逃犯。终于有一天老板娘跟警察报了他，警察来查检了他的身份证，还仔仔细细地问了个底儿掉才算了事，白大嘴是有气没处撒，满怀屈辱又换了一家旅店。
当然，白大嘴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他能把一个小店开的八面不透风说明他其实很精明，所以在吃睡之余，他还是想了很多。
他想到的是自己已经卷入到了一场阴谋和争斗之中，他也知道苗雨替人背黑锅当了替罪羊，他也比苗雨好不到哪儿去，他不但作了伪证把苗雨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还把自己推向了飘泊的流浪之路。但是，事情绝不会是他一走就能了事，那个朱老板能给他出一百万，充分证明这件事所联系的另外一件事情非同小可，是可置人于死地的事情。那么，他自然就成了对立双方争夺的证人，他敢断定，朱老板的对立面现在肯定在到处找他，这一点后来得到了证实，他偷偷地用公用电话给老婆打了电话，老婆告诉他，这几天来找他的人很多，其中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
他越往深处想越害怕，那些人能把无辜的苗雨置于死地，那么到了关键时刻肯定也会要他的命。而如果是命都没了，这一百万又有什么用？想明白了这些以后，他马上采取了果断的措施，他把卡上的那一百万元钱自己只留下十万，其余的他把二十万汇给了老婆，把七十万汇给了他姐，委托她给他保管起来，并明确告诉他姐，如果他要是真出了事儿，就把那七十万分三分，十万给老娘，十万给了姐，五十万给他的两个儿女。
因为他姐和老婆在银行都没有账号，他只能从邮局汇给他们，每回还不能多汇，只能汇五万元，他怕取款时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而且他还不敢从一个邮局汇，他跑了燕西市的二十多个邮局才把这些汇出去。
这一天是最后一笔了，他坐公交车来到了郊区的一个邮局，进邮局前他先去了距邮局两百米的一个厕所，从厕所出来时他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这个女人是宝珠，不错，就是宝珠，她正从邮局里走出来。
他怕自己看花了眼，就使劲揉了揉眼，再看还是宝珠，宝珠在他的饭店里干了四年，他对她太熟悉了，有个秘密只有他和宝珠知道，他和宝珠的关系已经很亲切了，他摸过她的手、乳房和屁股，还亲过她的嘴，有时宝珠也主动亲他一下，有一回他俩抱紧了都已滚到床上，若不是他老婆突然出面在门外，说不定他俩就成了好事。当然，他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为此给过宝珠钱，而他最喜欢宝珠的也就是这一点，宝珠不贪，人给多少她就要多少，从不嫌少或者是跟他要。或许男人给女人钱都有一种通病，女人要是一要就心里腻歪，而要是自己心甘情愿地给就觉得舒服过瘾。
白大嘴不明白的是，她怎么也来燕西市了呢？联想到自己他很快就明白了，她和他一样啊，她是案发现场的目击者也是证人呢。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天杆子把凳子砸在安子的头上时，宝珠尖叫一声吓得昏了过去，对呀，除了他以外，最知道现场真相的人就是她了，朱老板他不可能只想到他而不想到她，由此推断，她肯定也是叫朱老板他们给弄到燕西市来的。
突然白大嘴有种想法，他要跟踪宝珠，弄清楚她住在哪里，然后他就用公用电话向燕北市公安局报告，他很明白，现在燕北市公安局一定在到处寻找他和宝珠，他是不敢露面了，因为第一他做了伪证昧了良心他无法面对苗雨家人，第二他问律师作伪证也是犯罪要被判刑，所以他还不能直接去公安局报告。第三他也是一个心肠软的人，他时常为自己所作的伪证后悔，他怎么能不清楚，就是他这个伪证，很可能就会要了苗雨的命！自己与苗雨前世无冤今世无仇，干吗要害他呢？有几次他从噩梦里惊醒后都想马上回去燕北市公安局说明真相，可是他又不敢。因为后来朱老板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朱老板说他的老婆孩子他们都替他照顾着呢，他深知这照顾的意思，所以他不能轻举妄动，这回看见了宝珠，他想让燕北市公安局的人找到宝珠，只要宝珠把真相说出来，苗雨就会得救，只要苗雨能得救，他在良心上也能得到一些安慰。他总在想，如果苗雨真的死了，不但苗雨的家人饶不过他，苗雨也会变成厉鬼不放过他呀，那样的话，他在阳间和阴间都无处可逃了。
就这样，他想跟踪宝珠到了那家工艺品厂门口。他想进去找她，但因为手里提着五万现金不方便，于是他决定，今天先去把款汇了，明天再来找宝珠。
就差这一天，他就没有找到宝珠，第二天他去了那家工艺品厂，刚到门口他就看见一辆面包车从里面开了出来，车里有两个姑娘被黑布蒙住了眼睛，他发现，其中一个很像宝珠。
他送给门卫一百元钱，才进去找到了厂长，厂长告诉他，宝珠刚被人带走，去了哪里不知道，带走宝珠的那些人是谁她也不知道。
三十二
宝珠可不是个一般的姑娘，她很聪明很有心计，可以用精灵巧怪来形容她。
她本来是要逃走的，她对她当时的处境很清楚，她知道她和老板都是现场的目击证人，那些人不可能只找老板不找她。她之所以在老板被带走后没及时走，是因为她还想见老板一面，就是走也要拿上工资啊，而且凭她与老板的关系，老板怎么着也得多给她一些，由于第一次老板被警车带走没多长时间就回来了，所以她以为老板第二次被人带走不会有多长时间就会回来，但是，她失算了，老板到了第二天也没回来，打他的手机关机，呼了他三十多遍也不回，这时她才感到不妙了，她不能等了，她得赶紧走。即使是在这万分紧急的情况下，在老板老婆的监督下，她竟然能把饭店的几百斤米面和一百多斤油卖了出去，她把一千多元钱装进兜里才从容不迫地离开了仙客来饭店。
宝珠是个有孝心的女儿，她虽然知道此时的家里很不安全，但她还是毅然决定先回家里，她要回去看一眼父母，再给父母留下五百元钱，然后她再选择到哪里去。
她从燕北市里坐上了长途班车往回赶，她的家在石沟乡的镇子上，石沟乡虽然属燕北市的郊区，但很偏远，班车要走三个多小时。班车至一半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她发现在班车的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她有一种预感，这车一定是对着她来的。她没有惊慌，而是琢磨着怎么才能甩掉这辆轿车，她知道前面要过一个镇子，镇子中间的路很窄，她还知道一个公厕，是前后门的，她想好了等车到公厕的时候，她就突然说肚子痛让司机停车，然后她下车进厕所，她断定轿车上的人一定会在厕所门前等她，而她早从厕所后门跑了，她还想了，从厕所后门出来，不出镇子，而是去镇内的表姑家藏起来。
宝珠设计的可算是天衣无缝，可是她却没有成功。厕所她是进去了，可是厕所前后门都让轿车上的人给堵住了，当她从后门出去时，迎接她的是蒙眼的黑布和麻袋。
她不知道自己被拉到了什么地方，只是感觉到车走了很长时间，然后她被扛进一间房里。扛她的那个人一下子就把她仍在了一张木板上，摔得她浑身剧痛。她只听见扛她的那个人说这个小蹄子个儿不大份量还挺重，都快累死我了。另一个人说要是把她放进你被窝里你就不嫌她重了。
她被人从麻袋里倒了出来，眼上的蒙布也被拿掉了，她看清楚了，这是一间很普通的房间，有一张大板木，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
屋里除了她还有两个年轻的男子，一位中年男子，她当然不知道中年男子就是朱老板。
朱老板说，你这个小女子，不简单啊，要不是我的老家就在那个镇子上，知道那是个前后门厕所，我们真得让你给甩了。
宝珠一点也不害怕，她想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害怕也没用，她说几位大哥我不认识你们且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朱老板说好胆量，都到这会儿了你竟然还口齿伶俐，你问的好，我就告诉你，你是和我们无冤无仇，但让你倒霉的是你在仙客来饭店做了服务员，还亲眼看见了一件事情。
宝珠心里果然如此，她忙说各位大哥，你们放心，那天我没在店里，我什么也没看见。
朱老板说你倒很聪明，那今天咱们就合作一把，只要你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会给五万元，本来是要给十万元，但朱老板心疼临时又变卦。
宝珠说我得听听是什么条件。
朱老板拿出一张纸来说，你照着这上面的字抄一遍，再写上你的名字摁个手印然后带上钱，我们会送你去一个地方呆上一段时间。
宝珠一看那纸上的字是说安子是苗雨砸死的，狐狸也是苗雨用刀子捅伤的，便说，抄一遍没问题，可是我不会写字，我一天学都没上过。
连你的名字也不会写？朱老板不相信。
事到如今我骗你有什么用，宝珠说的很像。
朱老板说那就摁个手印。朱老板有些不耐烦。
不摁。宝珠态度很坚决。
为什么？朱老板要发火。
宝珠不慌不忙地说，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我一摁手印就等于是我作了假证，我把苗雨害了，我葬了良心不说，从今子往后我就为你们承担上了风险，所以只给我五万我不干。
朱老板想了一下皱着眉头说，你她妈的还真是个事儿大，就依你的，你要多少？
十万。宝珠张嘴就来。
就十万，一言为定，朱老板倒也痛快，宝珠倒后悔了，早知这么痛快，还不如多要五万呢。
就这样，宝珠在那张纸上摆上了手印，得到了十万元钱，然后朱老板派人把她和夏兰一起送到了燕西市的那个工艺品厂。
名曰让她俩在这打工，但实际上就是朱老板把她俩寄放在这儿，他给了厂长不少的钱，所以，厂长也不分配她俩具体干什么，就说你俩要是呆得烦了就把厂里的卫生打扫一下。但是，就是不让她俩出厂门半步，更不让她俩与外界联系。
夏兰可不如宝珠坚强，她一天到晚就是个哭，宝珠一开始就觉得她很面熟，后来想来了，她在饭店里出事那天，和另一位姑娘到过饭店门口，后来和白大嘴一起被警察带走了。
在一起呆了两天，她俩的关系也融洽了，宝珠找了个机会问夏兰，夏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苗雨的女朋友，我说的对不对？
夏兰没有半点城府，她听宝珠一说便说，你怎么知道？
宝珠说，因为苗雨是被冤枉的，你是既伤心痛苦又疼他，所以才哭个不停。
你也知道他是被冤枉的？
当然，如果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人送到这儿来。
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很简单，有人要堵住咱们的嘴呗。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办？
我也不知道，但我们要想办法逃出去。
逃出去怎么办？
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总比呆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强吧。
我……我不敢。
你……你这个人，不是我说你，你太软弱，这要是搁在我身上，我毫不犹豫地到公安局去说明真相，然后请公安局保护起来，怎么能眼睁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被陷害呢！
夏兰不言语，又哭了起来。
于是，宝珠从心眼里瞧不起夏兰了，她开始自己的计划，第一步，她要想办法往家里寄一封信，她必须让家里人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第二步，创造条件寻找机会逃出去，逃出去先不回家到南方去躲躲，如果他们还不放过，就直接去公安局。
通过观察她很快发现，其实监视她俩的人只有厂长一个人用心，其余的人也管但是都不上心，有一回她在打扫卫生的时候试图走出门外，但被门卫拦住了。后来他接近门卫，门卫这个老汉很好说话，而且他对厂长很有意见，他嫌厂长给他的工资太少，一个大活人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不停地守在大门口，厂长只给他五百元，他说还不够他老伴一个月的药费呢。
宝珠把信写好了揣在身上，这一天她终于发现厂长有事出去了，她趁机来到门卫室，一下子就给了门卫老汉一千元，门卫老汉明白过来后，只说了一句，你一定要快去快回。
宝珠顺利地到了邮局，寄走了信，还寄给了父母两万元钱。
宝珠和夏兰第二天又被带走不是因为宝珠外出的缘故，她外出的事儿厂长并不知道，门卫老汉更是打死也不会说，是朱老板按照刘建国的旨意要把她俩分开，并给她俩调换了地方。
于是，苗雪扑了空，白大嘴也扑了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