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水釜山岩刻试析
保定职业技术学院原党委书记 教授 周长富
看了徐水釜山文化研究会常务理事靳凤云先生《釜山岩刻赏析》一文，引起了我的极大热情。解读史前先民留下来的这些岩刻符号，对于考证黄帝符山合符的确切方位将是一项重大突破。本文就徐水釜山岩刻符号试析作一探索。
一、釜山岩刻符号的文化分布。
靳凤云先生临摹的釜山崖刻符号共195个，除去重复的为109个。如下图：
这109个刻划符号中，有16和79、17和78、22和102、20和68、58和88、49和73、60和96、21和77、52和93，约9对是重复字。这样，釜山刻划符号实际上就是100个。需要指出的是，反复出现、有规律的重复是文字的一个重要特征。
下面：按着新石器时代的考古学文化的年代序列，检视釜山岩刻符号与相关考古学文化的关系和联系。
1、与贾湖类型的甲骨符号的联系
20世纪80年代中期，考古学者在黄淮之间的河南舞阳贾湖遗址，发现了中国“文字的最早源头”，即刻在甲骨、陶器和石器的符号。其中两例刻在龟甲上，分别与甲骨文中的“目”和“日”字相同，与釜山岩刻的108和4号相同，另一个陶符“十”字形与91号相同。发掘者认为这些符号与甲骨文存在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具有原始文字的性质，并与占卜有关。贾湖文化的年代为公元前7000——公元前5800年。
2、与仰韶文化陶符的联系
20世纪50年代，在西安半坡遗址共出土了113件刻有符号的陶片，刻符达34类。这些陶文与釜山岩刻的形体、结构基本相同，多数是由竖、横、斜、叉等笔画构成。其中， 分别与釜山岩刻的56、2、48、91、5、7、49、23号相同。
1972—1979年，在陕西临潼姜寨遗址又有类似发现。属于姜寨一期的有102例，其中 与釜山岩刻的56、48、37、3、49、35、91号刻符相同。姜寨一期年代相当于半坡遗址阶段，约公元前4800—公元前3600年。
这两个发掘报告公布以后，学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解释。半坡遗址的发掘者认为半坡符号是陶器制造者（氏族、家族和个人）的标志，因为一般情况下同一灰坑或同一区域内都出土相同的符号。郭沫若认为这些符号类似画押或族徽，是中国文字的源头。（《古代文字之辩证的发属》《考古》1972年3期）李孝定认为半坡符号是最早的中国文字。（《中国文字的原始与演变》见《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1974年第4分本）陈炜湛把这些符号分为两种：数字和单字。前者用于标注陶器的序号，后者则是中国文字肇始阶段陶器制作者或所有者的标志。（《汉字起源试论》见《中山大学学报》1978年1期）也有些学者不承认它们是文字，而是“记事符号。”
3、与大溪文化的联系
20世纪80年代早期，在湖北宜昌杨家湾遗址发现了74块带刻字的陶片，有些刻符和釜山岩刻相同，如 和24、5、48、91、50为同一刻符。杨家湾遗址属于长江流域大溪文化中期，约公元前4000年左右。
4、与双墩遗址的联系
1985年，在淮河流域的安徽蚌埠双墩遗址出土了296件带陶文的陶片。其中 与釜山崖刻中的3、43、91、61、4、2、59号相同。双墩遗址是新石器时代早期遗址，年代在公元前15000—公元前4000年之间。
5、与马家窑文化的联系
1974—1978年在青海乐都柳湾遗址发现了目前为止所有史前符号中数量最多的陶符，共679件。其中，674种均为几何型符号，只有5种为动物形符号。种类共139种，其中 分别与釜山岩刻的48、8、24、29、4、6、50、91、87、81号相同。柳湾遗址属马家窟文化（约公元前2350—前2050年。）
6、与龙山文化的联系
龙山文化是最重要的晚期史前文化之一，分布范围较大。根据梁思永先生的“三叠层”理论，在商代文化层之下，直接叠压着龙山文化，在龙山层之下又直接叠压着仰韶文化层。与古史相对应，可以说龙山文化即夏代文化，仰韶文化即五帝文化。在北方有山东、河南、河北、陕西和陶寺龙山文化，在南方有湖北（石家河）和湖南龙山文化。龙山文化的陶器符号尚不多见。
1979年，河南省淮滨肖营发掘一座沙堆墓葬，出土了刻有7种符号的陶器。这7个符号中 与釜山岩刻的48、49号相同。此墓葬位于淮河上游，属新石器晚期。因为是孤例，目前尚不能确定其文化归属。另外，湖北天门市石河镇肖家屋脊出土的陶符
、邓家湾出土的陶符
等与釜山岩刻84、4号相同。
7、与良诸文化的联系
20世纪30年代中期，良诸遗址中发现9种陶符，其中 与釜山岩刻中的56、48、91、61相同。1974年，在江苏吴县澄湖遗址出土的一件良诸文化黑陶上有4个并列的符号，互相联接，有人认为这是一个简单的句子。其年代约在公元前2500—公元前2000年。（《太湖地区新石器时代的陶文》张明华、王惠菊，见《考古》1990年10期。）
上面，我们不厌其烦地检视了釜山岩刻与史前考古文化中陶符的关系和联系。可以看出，一是釜山岩刻符号与新石器时代考古文化陶文一样，大多数为几何形符号，由竖、横、斜、叉等笔画构成，也有个别为象形符号。这些刻划符号的功能和使用目的是什么？它们是不是文字？学术界尚未形成共识。有的学者提出“要看它能不能按照语序一个词一个词写话记言。能，便是文字；不能，那便不是。”这些符号不能表思想，记语言，只是“记事示意”，还不能认定为文字。（孙常叙《殷墟甲骨文序》）但是也有许多学者认为这些刻划符号有文字的功能。前面谈到郭沫若1972年认为仰韶文化半坡阶段的陶符是指事类文字。1973年于省吾认为大汶口文化有一种陶器上的符号是类似于甲骨文和青铜器图形文字的“会意字”。（《关于古文字研究的若干问题》见《文物》1973年2期）裘钖杰1978年提出大汶口文化的图像符号是原始文字。（《汉字形成问题的初步探索》见《中国语文》1978年3期）唐兰则更进一步指出，大汶口文化的陶文“已经化繁为简，趋于规范化，因而已相当进步，可以与甲骨文、金文相比较。”（《从大汶口文化的陶器文字看我国最早文化的年代》见《光明日报》1977年7月14日）
至于这些刻划符号的使用目的，学术界有族徽、记录、序数和其他标志等种种提法，“已经透露出中国文字开始萌芽的信息。”
这说明，上起公元前5800年之前，贾湖刻符到甲骨文、金文，中国文字从萌芽、起源到走向成熟，经历了约4000多年的漫长时间。《帝王世纪》说：“黄帝史官仓颉，取象鸟迹，始为文字。”从史前陶符、岩刻的笔划和几何形结构，恰好说明了：“取象鸟迹，始为文字。”
二是，釜山岩刻符号与黄河流域、淮河流域和长江中下游地区的史前考古文化都有联系，印证了《史记》关于黄帝“东至于海，登丸山，及岱宗。西至于空桐，登鸡头。南至于江，登熊湘。北逐荤粥，合符釜山”的活动范围是有根据的。徐水釜山有这么多的岩刻符号分布在这么广大的范围内，充分说明黄帝合符釜山是在徐水釜山，如果合符不在徐水釜山，那么徐水釜山岩刻汇聚了如此广袤地区的刻符是不可想象的。
二、徐水釜山岩刻“记事示意”试析
前面所述，以陶文为代表的刻划符号是“记事示意”的交际工具，那么釜山岩刻符号记的何事，示的何意呢？我们今天能从这些符号中获得什么史前信息呢？解读史前陶文是一个重大而艰巨的工程，从目的研究状况看，处于相对落后的状态，整体上仍停留在上个世纪70-80年代所谓族徽、记录、序数和其它标志的提法上，未能得出令人满意的结果。
由于时代久远，文献资料缺乏和新的考古成果的不足，打开几千年历史的尘封，形成科学的研究方法和研究成果，决非易事。甲骨文从1899年发现以来到现在整整110年了，单就释字来说，已经释读出来的字，只不过是几千字中的一小部分。再说商周青铜纹饰的研究，始于宋代，至今尚未形成令人信服和广为接受的结论。更何况比甲骨文和商周青铜纹饰还早几千年的史前陶文呢？
釜山岩刻符号和史前陶文一样，是新石器时代氏族生产、生活经验、宗教信仰、相互交往融合以及时代艺术风尚的载体，是几千年史前文化孕育、积淀、发展、创新的结晶。本文试图纵跨史前至甲骨文、金文时代数千年的历史与文化，探索它的来龙去脉，领悟其中的堂奥，以期破译古史的密码。
下面，我来谈谈对釜山岩刻符号的试析，以请教于方家。
1、关于黄帝釜山合符的岩刻符号
黄：甲骨文为 ，土之色，上有土之形。徐中舒释“象人佩环之形，
象正立之人，其中部之口，曰象玉环形。”其字源当为
帝：甲骨文为，徐中舒曰：“象架木或束木燔,以祭天之形，为禘之初文，后由祭天引申为天帝之帝”。《说文》，：“帝，禘也，王天之号也。”其字源当为
(22)。
釜：甲骨文中暂未有釜字，古釜与父通假。如《国语·齐语》：“築葵兹晏负夏领釜丘。《管子·小匡》领负丘作灵父丘。（《古字通假会典》914页）父，甲骨文作，金文父癸鼎写作
，象手持石斧，父是斧的初文，本义是斧。故字源为
(90)。又：釜，甲骨文无此字，或象形字，也可能是“”，存疑。
山：甲骨文为其字源为△。甲骨文土为△，关于这一点后面还是要谈到。
合：甲骨文为，林文光：“二物相合形。”其字源应为
（76）
符：甲骨文暂无此字。篆文为《说文》：“信也，汉制也，从竹长六寸，分而相合，从竹付声。”其字源当为
（95）。
2、关于《史记》黄帝“以师兵为营卫”的符号
兵：甲骨文为，象两手持兵器形，字源当为
戈：甲骨文为，象戈形，字源为
矢：甲骨文为 象箭，本义是箭。《说文》：“矢，弓弩矢也。从入象镝，括羽之形。古者牟初作矢。”字源为
3、关于《史记》黄帝“官名皆以雲命，为雲师”的符号
雲：甲骨文为，象天空云朵形。《说文》：“云，山川气也，从雨云，象云回转形。”
古文省雨 亦古文云，字源为
4、关于《史记》黄帝“迎日推策”的符号
⊙是象形日字。其他则为观测一年四季和阴晴时太阳的变化而推知节气时辰，以制日历。《古本》说：“黄帝使羲和占日，常仪占月，臾区占星气，伶伦造律吕，大尧作甲子，隶首作算数，容成综此穴术而著调历”。说明黄帝时曾组织专人进行观象授时，编订历法的工作。《史记·历书》也说到：“神农以前尚矣。盖黄帝考定星历，建立五行，起消息，正润余。”据说老子也曾说过：“昔黄帝之治天下，调日月之行，治阴阳之气，节日时之度，正律历之数。”这些都肯定了黄帝时代在天文历法方面的贡献。
5、关于天干地支观念的符号
壬：
甲骨文为 甲：甲骨文为 ，从字形看，象今之“十”字。《甲骨文编》释：“甲子之甲皆作十。”（第545页）《说文》：“
古文甲，始于十，见于千，成于木之象。”其字源应为
。
戌：甲骨文为
，象兵器斧戌之形。戌为戊，古武器，本义是钺。《说文》：“戌，灭也。九月阳气微，万物毕成，阳下入地也。五行土生于戊，盛于戌。从戊含一”。其字源为
乙：甲骨文为 ，字形所解，吴其昌结合金文释：“皆象刀形”。《说文》：“乙，象春草木冤曲而出，阴气尚疆，其出乙乙也。”其字源为
。
丁：甲骨文为 ，字象平面之钉头形，本意是钉子。《说文》：“丁，夏时万物皆丁实，象形。”其字源为
6、关于《史记》黄帝“举风后，力牧，常先，大鸿以治民”的符号
风：甲骨文为 ，象凤鸟，借凤为风。《说文》：“风动虫生，故虫八日而化。”字源为
。
力：甲骨文为，象古农具耒形，本意是耒，名词，假为力，字源为
。
常：甲骨文暂无此字。其字源为 。
大：甲骨文为 ，象正面立式之人形，本义是人，借用为大。字源为
。
7、关于《史记》黄帝“顺天地之纪，幽明之占，死生之说，存亡之难”的符号
天：甲骨文为 、 ，象正面立式人形，头上
以示天，本义是人的头顶上为天。字源为
。
地：甲骨文皆无此字，为字源为 (105)，象物出形也。所谓“顺天地之纪”，就是把天文历法以数的概念示意出来。
《世本》说：黄帝大臣“隶首做算术”，《路史》也有同样的记载。关于数字，釜山岩刻有：
于省吾先生解释：“五作×，七作十，十作1，二十作11”，而
很可能就是11、12、13的古写。
“幽明之占，死生之说”其符号为
表示阴阳两界的概念，即幽明之占。与此相关主死做祖，人死为鬼，主掌杀罚，巫掌祭祀，沟通阴阳两界等符号出现。
祖： ，是祖的甲骨文字形，象供奉神主牌位之形，也有说像祖庙形。
主：甲骨文为 ，商承祚释“此从木像燔木为火，殆即主字。”其字源
。
巫：甲骨文为 ，象女巫术神所用之道具。其字源为
。
鬼：甲骨文为 ，象人载奇异之面具，以示人面似鬼。《说文》：“鬼，人所归为鬼，从人象鬼头，鬼阴气贼害，从厶。”其字源为
。
展来探索、研究的，由于资料的缺乏和个人水平所限，这一探索可能价值不大，只要能够引起群贤志士对这些刻画符号深入研究的兴趣，我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三、徐水釜山地区是仰韶文化的中心和黄帝族的地望
前面，我们通过试析釜山岩刻符号，可以看出，釜山岩刻中蕴含着丰富的黄帝时期这一“灰色地带”丰富的信息，这些符号无言地向我们诉说着朦胧但并不陌生的传说史事，而且与历史文献非常吻合地印证了黄帝时期真实的社会状况。这一切说明了什么呢？为什么会在徐水釜山汇聚这么丰富的黄帝部族活动的遗迹呢？由此，可以大胆地提出：徐水釜山地区是仰韶文化的中心地区，起码是未被充分认识的又一中心地区。换言之，徐水釜山地区是黄帝部族生息繁衍、发展壮大的地望。
过去，一般认为，仰韶文化主要分布在华山、嵩山为中心的黄河中游渭、洛、汾水流域，即关中、豫西、晋南及陇东地区。向四周发展，东至江苏刘林、大墩子遗址；西至甘肃秦安大地湾、武山石岭下、临洮马家窑、青海民和核桃庄遗址；南至长江汉水流域、河南浙川下王岗、湖北郑阳县大寺、枣阳雕龙碑、京山屈家岭遗址；北至河北、北京、内蒙古等地。现在看来，这一传统看法受到颠覆性的质疑。
一是，从徐水釜山周围已发现的考古遗址中，有距今1万年的前仰韶文化南庄头遗址（距今为9700-10500年），有仰韶文化早期文村遗址，有仰韶文化金家坟遗址，防陵遗址、北贺寿营遗址，又有仰韶文化晚期（雪山一期）瀑河遗址。既然这里有“我国目前已知最早的新时期时代人类文化遗址”，并且从前仰韶文化到仰韶文化晚期之间各个时期的遗址“没有缺环”，而且相当集中，多达46处，这就为黄帝在徐水釜山合符提供了必然性和确定性，也为徐水釜山仰韶文化中心说提供了充分依据。
二是，从前仰韶文化南庄头遗址中出土的石磨盘、石磨棒（见《炎黄之始釜山考》158页）约1万年。这种石磨盘、石磨棒在裴李岗文化（前仰韶文化）﹑河北磁山文化（前仰韶文化）﹑兴隆洼文化（前红山文化）都有发现。近年在北京东胡林、浙江上山和小黄山等遗址也有发现。但是徐水出土的年代最早，这说明这里的先民最早磨制并使用了这种碾米工具，而且传播到其他地区的。
再有，南庄头还发现谷物遗物及火烧坑等半地穴式房屋遗址，都证明仰韶文化最早发源于徐水釜山地区，并由这里为中心向外扩展的。
三是，徐水釜山是在古黄河的西岸，古黄河在新石器时期是经河北平原从天津市注入渤海的，（参看拙作《黄帝部族东迁徐水釜山考》《保定日报》2008年5月7日）徐水釜山就在古黄河流域。如果说仰韶文化是古黄河流域的文化，那么仰韶文化中心不在黄河流域的中部，而是在古黄河流域的下游的徐水釜山，以此为中心，向西发展到豫西、晋南、关中和陇东，向东发发到廊坊文安一带。最近《光明日报》（09.7.4.）报道在文安县太子务村首次发现仰韶文化遗存，东北面与辽西、冀北、蒙东的兴隆洼文化和红山文化相连。（廊坊的三河市属于兴隆洼文化）向东南与山东、苏北、皖北和豫东的大汶口文化相接。试想，如果这里不是黄帝部族的地望，而是在关中豫西晋南，黄帝有可能有必要与炎帝战于阪泉，与蚩尤决战于涿鹿吗？远离根据地，劳师千里奔袭历来是兵家大忌，善于用兵的史前伟大的军事家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吗？
2009年7月29日
图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