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袖清风归故里 丹心染就夕阳红
——记易县工商银行退休老干部贺兆林
记者 张文亮
贺兆林老人业余时间在演练民族舞蹈
2012年8月8日，入秋第二天，仍然酷暑难耐，记者走进了易县工商银行家属院。拐向一个向西的小胡同，在前排一楼的一处环境优雅，树荫掩映，带小跨院的民居中，记者敲开了易县工商银行退休老干部贺兆林老人的家门，在贺老和蔼的笑脸，热情的话语中，记者向他道明来意，贺老愉快地接受了采访。
贺老现独居一处两室一厅的楼房，老伴两年前去世，子女们都各自成家，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而且非常孝道。贺老白发如霜，如今已是近八十岁高龄的老人了，但嗓音洪亮，精神状态良好，身体健康，有着年轻人一般的朝气。采访得知，老人的业余生活非常充实、丰富，读书、练字、写作，而且琴棋书画，文娱舞蹈，样样精通，特别是对写作情有独钟，撰写的稿件常常发表于网络和报刊、杂志。
老人慈祥温和，平易近人，看上去很普通，且爱说爱笑，性情豁达，乐观开朗。所以，和谁都合得来，熟悉他的人都亲切地尊称他“贺老”。
贺老1935年出生于易县的一个贫困农家，时逢战乱时期，所以读书不多，但贺老却以他的聪明和才智，16岁考入银行系统。春去秋来，星转斗移，从解放前一直干到改革开放的中期，直至退休。45个春秋，漫长却又弹指一挥间，不管是在涞源金融部门工作还是回到易县工商银行工作，他都任劳任怨，扎实苦干，虚怀若谷，宽以待人，取得了出色的成就，得到了同行的好评和领导的肯定。“我在工行工作了45年，工作上尽心尽力，尽职尽责，问心无愧，对我的一生很满意。”贺老激动地对记者说。
“岁月如歌歌声远，事事如棋棋棋新。”苦难的身世，峥嵘的岁月，儿女们的作为，晚年的幸福安乐，从老人的谈吐中记者捕捉到了他对社会，对如今优越生活的知足。也让老人穿越着岁月的时空，回忆起了往昔那坎坷、丰富、奋斗的人生足迹……
最后，老人用他平实的话语，通过对过去每个细节的追忆向记者敞开了心扉，讲述了他过去的工作与生活……
不幸的家世 追逐梦想的人生
贺老告诉记者，他1935年出生于易县卓家庄村的一户贫苦之家。时逢战乱年月，因为家穷和谋生，从11岁就去了易县老南关的小饭店，当起了跑堂的小伙计。到1947年末，村中实行了土地改革，得知家中分得七亩农田，日子好过些了，才辞工回家，回村跟启蒙老师蔺友仁读小学。1950年区里在中高村创办完小，他又在县政府每月补贴16斤小米的优惠条件下，每天走8里路与同伴去上学。到1951年春天，在他刚学到六年级的分数和最大公倍的数学时，一天偶然看到了墙上有银行招工的告示，便想去县里报名，并约好同学耿德康、谭富去试考。考场设在县一中，考生有200多人。贺老回忆当时的情形时笑笑说，有的考生留着分头，有的穿着崭新的中山服，令人羡慕。我是完小没毕业的穷孩子，心想一定希望不大，结果让我感到惊喜的是，在数学考试中，有我没学过的代数答卷，我确用四则解题法，写出了正确答案，加上我的文科分数高，结果在易县的考区，我却得了第一名，后被录取进银行，经过一段时间培训后，被组织上分配到涞源县银行工作，我的人生从那时开始有了转折。
讲到此，贺老想了想说，到我走上工作岗位之前，还是先把我生父的情况介绍一下，因为他的社会经历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我近一生的工作和生活处境。
我的父亲生于1910年，他在我爷爷的言传身教下，勤奋好学，成年婚后，跟我妈妈的父亲（南白虹杨家大户）学中医，学有所成后，解放前在日伪和国民党统治区的易县和长辛店分别当过国民党的军医，并在外另娶了女人，从此就不管我妈和我弟弟三人了。北京解放后，父亲回到易县医药公司当医生，因为他的医术好，白天就医者排队，晚上又免不了外出急诊。有一天夜里，县里的一位领导一个电话让他去看诊，当他背上药箱出诊回来，天寒肚饿，有一安国籍同事问他冷不冷，可能他也些怨气，就出口成章说了句“旧社会请医如拜相，新社会请医如牵牛哇！”的话。这本来是当时医疗界的常用语，却祸从天降。解放前求医，多是在驴背上铺个褥子去接医生，而今一个电话或捎个口信，不论白天深夜，就得背起药箱去。这次正好赶上1957年反右派运动来了，按照三反运动时阶级斗争必有百分之五的对立面的推演法，加上早在1955年肃反运动时把我父亲定案为一般历史问题的结论提高，父亲因上述一句话被扣上了反社会主义的右派帽子，被压往当时的黄骅县去改造。在我父去黄骅的一个月内，有保定中医研究院来人要把我父亲聘到研究院当教授，可是人走楼空，保定中院的人只好抱憾而去。好在时光熬到1979年冬，党和政府开始落实平反政策，易县县委才书面承认父亲被错划右派，并明确恢复了名誉、公职。父亲冤案得以昭雪，可是明理人知道，这不幸遭遇的20多年，对他的子女亲友的株连是何等的艰辛屈辱啊！
苦钻业务 甘做孺子牛
贺老接着说：“我从16岁考上银行到涞源县工作，一开始就被留在会计股，跟一位叫李丙章的老师学管帐。他对我太好了。一年下来，他就教我成了股内好手，从理论到实践，学会了社会主义苏联老大哥的会计记帐程序。工作之余，除了每晚上夜校学文化，就是和同事们玩球、郊游，美极了。可是因我太年青，不懂什么政治运动，到1956年，就开始了三反运动，为了从我行能找出5%的贪污犯，造反派就与邮政局的干部合在一起，对一些管过帐的老同志，有目的地展开了围攻。我的老师李丙章是被整的对象之一，围攻方法多是白天黑夜连续熬鹰法，尤其是晚上不开灯，被批斗者立中央，四周坐满了我们这样的‘战斗员’，你一拳我一脚地对他‘摇丸球’，让他交待贪污。当时由于我的情绪冲动也踢了老师一脚，老师眼中含泪对我说：‘我交待，连小贺（指我）都帮我交待’等等，我当时听后，心里难受，羞耻的无地自容啊！距今已60年过去了，让我难忘那可耻的一脚哇！
从三反到五反运动，很快又到了1958年的“大跃进”。庆幸的是由于我工作努力，表现好，1956年高荣同志介绍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否则的话，要是在1957年我父被打成右派之后，我还能入的了党吗？在大跃进中，因我工作积极，就被提升为会计股长了，但我的性格是不想随波逐流的，如大练钢铁很卖劲，会计全股也被地区银行评为先进。但我不愿浮夸，在一天夜里抽我股成员拿上铁锨去山上积肥，我认为是打了茅草入圈，谁知怎么干的？反正是上报每人一夜积肥十万斤，我听后不以为然地说：你是出纳员，点钞最快，点一张钞票折五斤肥计算一下，你一夜点的了十万张吗！气的那搞浮夸的同事说：你也想走你父亲的路了，不信，你去秤吧，反正草肥都在山坡上。
回归故乡 拳拳爱岗敬业心
大跃进的故事太多了，难于枚举，贺老说，很快到了三年困难时期的1959-1961年，我的个人家庭遇到了极大生活困难，先是在1960年，我的妻子被迫退职，响应“农村是广阔天地”的号召，带着四个孩子迁回易县农村，过“人七劳三”的口粮分配生活，由于队长浮夸，什么“够不够人均口粮三百六”的政策很难落实，像我家无劳力，只吃人七的户，年均下来，平均每人每年不够200斤粮食。在60年麦收时，每人只分到15斤小麦，日子怎么过！无奈之下，我请求组织上批准我调回易县，可巧的是，时任组织部长的是我行前任老行长刘捷三，（他也是个不爱浮夸的人，在1950年曾受过右倾批判）。他诚恳地对我说：“小贺呀，十年来你在涞源干的很好，我舍不得你走哇！又考虑到你的家庭实际难处，我准啦。”当时感动的我泪如雨下。涞源人不排外，就挥泪与老领导惜别回了易县。
在我回易县前，和四位与我同样困境的回家的同僚在一起合影时，由于感受颇多，我在照片背面写了一首离别诗，后来“文革”中差点引来麻烦，原文是：五子同蒂一处来，共聚涞源荷苞开，工作学习共勉力，奈于激风瓣分开，残花虽落留籽在，激风吹过春还在，只要花香能为众，群英会上再聚开。
回到易县后，组织部争取我的意见，又回到了易县银行，为了回报党对我的关怀，我工作更加努力，并先后担任过储蓄股、会计股、农金股、信贷股的股长，在每个股长更新时，都是别人胜任困难，换我去挑担子。凡我任职时的科室，可以肯定地说，都受过地区银行和县政府的文字表扬。如我任会计股长时，基层所的帐乱了，找不出来，行长指派我去，说也怪，差错就似狡猾的刺猬最怕天敌鸟的叫声一样，把无刺的软肋摊开，被我一一查对！再如我任农金、借贷股长时，上报给地区的调研报告，地区行放心的指定我股可以越级直报省行一份，话又说回来，我在涞源支行时，尽管我父亲成为“右派”之后，我仍是党支部委员，但回易县后，在我手下，跟过我的年青股员们，由于我实心教给他们专业技能，而后被提升为各专业银行行长的就有6人之多，而我连个支部委员在易县都没当过。据后来有人告诉我说，我也有一次被提职的机会，那是在改革开放后的1982年，我48岁时，按当时老中青的政策，全行职工也拥护我升任行长，但没想到的是，竟有人把我个人档案内的个人出生日由1935年提前偷改成了1931年上报的，这样一来，我就成了五十二岁，不符合五十不再提职的框限，所以，至退休，我是当股长最长的时间。
多年来，由于我是业务尖子，在1975年四人帮批邓大比武时，银行造反派都上大街搞批判活动去了。我们办业务的手续忙的晚8点还结不清帐，结果造反派头头回来，还批评我们，只拉车不看路，要犯路线错误，他们甚至含沙射影的说：“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说我们不问政治，想往资本主义的路上走”等。
鞠躬尽瘁 肝胆耀千秋
贺老坦然地说：“不过，有些事我仍是庆幸的，在文化大革命中，虽然我爱写文章和练书法，但因家父的前车之鉴，我不敢署名写大字报，但我愿无偿的替别人抄写，不花钱的纸墨又练了笔法，何乐而不为呢！如全行的先进典型人的材料，行长的大会文稿，年终总结等。有十多年都是由我主笔，受到上级嘉奖的证书自然是挂在他们的科室。我算是个甘为别人作嫁衣的人。例如，由我主笔用半年的业余时间写出了农村会计辅导教材一书，和在1982年编写的《易县金融誌》，成书时的编者署名都是印的‘支行编写小组’。我只是在金融誌的文化表述一篇中刊入了由我冠名的一首‘今唱易县银行好’的拙诗，特辑录如下：
（一）
今歌易县银行好，先忆昔日灾祸多，
世乱山穷民生苦，工商借贷高利剥，
钱钞如纸米价奢，乞丐赌坊当铺多。
（二）
雄鸡一叫东方亮，易县人民得解放，
百业争跨千里马，全县普建金融网，
贷款支工又支农，储蓄便民人欢畅。
（三）
狼牙山下春风吹，易水河畔涌新潮，
党指改革开放路，地献粮棉山献宝，
市场经济立奇功，今非昔比看今朝。
在“文革”期间有好多文化让人理解不了，如个人都要填写档案，自传表有个只占两个字的家庭成份栏。本来土改时定我家是贫农。但当我写进贫农二字时，没想到，革委会领导许某见我写贫农大不满意，让我重写，我问他怎么写？他胸有成竹的说：成份问题，你应写“可以改造好的右派子女”。天哪！我成了两性人了，我反抗说：格太小，写不进去，还是他有办法，让我写成条子状，装进我的档案里，这个人专挑别人的不是，我因孩子多，家庭苦些，当时行里伙房内每个星期天可以集体吃一顿饺子，人均七两面，二两肉，还开恩似的允许每个人打回一份，平时白天干工作，晚上学习，行内也不准家居农村的回家，我就抓住只有星期日上午可以回次家的机会，把饭食打回家，妻子再加进些白菜和野菜，成熟后8口之家算像过年似的改善了生活。就这样，许领导也常批评我回家多，自私严重，可是他这个“革命者”是怎样表率的呢？银行有个规定，每年春节放假三天，腊月三十至初二，守卫单位的发双薪，他采取的措施是业务人员苦干了一年，应关心一下准许大家全回家。只留下他们保卫安全。但没想到的是许领导领取双薪后，初三下午他就回了农村老家。他回家也呆不住，大年初四他就去挖坑刨土。结果，冻土堑被震塌下来，把他给砸死了！多可怜呀。他怎么不懂老百姓有“破五（正月初五）之前不动土”的习俗呢。
无怨无悔 夕阳更红晚霞美
贺老有些激动：最后我再说几句个人生平的总结吧！首先，我的处世哲学是与三国时代曹孟德的理念是相反的！
他的理念是“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而我几十年坚持的是：宁叫天下人负我，休叫我负天下人！这样，尤其是在经济战线上，我管出纳，一分不贪，管贷款，不谋私利，所以至今，白天不恐人指恨，晚上不怕鬼叫门。
我的结束语是：天时不巧看地利，地利不兴走人和，我走的人和就是毛主席教导的为人民服务这条路。我一生的奋斗路上，虽然官运不通，但感谢党和银行，从业务上培养锻炼我，在业务职称上，从会计师到后来的高级经济师，就是给予我的最高荣誉。现在我是退休近20年了，身体健壮，儿女各有所成，晚年幸福快乐。国家银行对我们不薄，知足者常乐，正如我的同事题赠我的条幅说的那样“两袖清风归故里，一片丹心伴夕阳。”算是对我一生的总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