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大院的空地上长满了草。
夏天来了。一场暴雨过去，那些草们发疯似得往上蹿，没几天便没人膝盖了。新调来的主任瞅着满院杂草，眉头拧成了疙瘩。人事科的李科长见主任脸色阴沉，赶紧走到主任身边，问，主任，哪儿不舒服？主任抬起头说，没有，我看这草不舒服，大院像个垃圾场，不像话。
李科长低下头去，红着连说，这草，早，早该拔。我这就去通知各科科长……
命令下到各科室。科长们你瞅我，我瞧你，心里骂李科长多事。屁股赖在椅子里，没人动弹。
李科长只好讪讪去找主任汇报。
主任脸上有些恼，生气地说，你去再通知一遍，各科科长上午拔草，拔几天算几天。每天每人补助100块。不拔的倒扣100。末了，主任补充一句，我也去拔……
主任出马，各科长坐不住了。再说，拔草还有补助哩。一个个抻抻懒腰，去了空地草场。
日头很毒，像个火球似得。不一会，大伙的衬衫给汗水湿透了。腰疼腿酸的科长们抬头看看主任，见他在前边撅着屁股卖力的干，早拔到前边去了。便不好意思再耍滑。
下午收工时，篮球场大的空地拔掉一小块，科长们一边洗手一边苦笑。
次日上午，大伙在主任带领下接着拔草。温度比昨天还高，大院里闷得像个蒸笼，人蹲在地上干活，就像洗桑拿，功夫不大都成了刚从河里拎出来的水鸭子。草们很顽固，根须很深，拔了一天，科长们白嫩的手都磨出了血泡，疼的呲牙咧嘴 。
第三天，接着拔草。主任却没来上班。李科长通知大家说，主任昨天中暑了，在家输液。科长们脸上挤出幸灾乐祸的笑。一个个甩甩手上的泥巴，找树荫聊天去了。
聊够了，有人提醒接着拔草。大家虽然不乐意，也只好站起身去拔，主任回来看草还在，那就得遭罪了。
第五天头上，草终于拔光了。大院一下子亮堂起来。科长们洗了澡，换上新衣服，在空地上溜达，心里也舒服。
主任也来上班了，看样子他的病好了，人很精神。看看光溜溜的空地，主任脸上挂着笑，频频点头。
李科长捏着出工单，来找主任签字。主任慢吞吞拿过来，瞅一眼。几个科长都是满勤，只有他的名字下边划着两个对勾。主任的眉头皱了一下，说，这草是怎么拔的？主任说着用手指了指脚下。拔漏的草根歪歪斜斜戳在那里，很是扎眼。主任说，再拔拔，拔干净再签字……
几个科长只好再去空地找草拔。一边拔心里一边骂娘。
下午，整个空地拔得一根草不剩了。李科长长出一口气，捏着用工单又去找主任签字。主任撇了一眼，阴沉着脸说，草没了，咋不把空地平整一下？说完把单子用手挡开了。
科长们只好拿了扫把铁锨来到空地上，一个个垂头丧气。一边整地一边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李科长再一次拿着用工单找主任签字。主任拿眼扫了扫那张纸，见自己的名字下边已经打上六个红红的对勾。主任脸色好看多了，大笔一挥，签上同意二字。
自那以后，科长们每月都去空地上拔草。李科长每次找主任签字时，自觉在主任名下打上红红的对勾。主任的脸再也不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