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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ochangwu - 2012/11/27 12:31:23

赵王庄是个大村坊,赵王两姓几百户人家,两千多口吃饭的。不知何时,村中央那条街道就成了一个热热闹闹的集贸市场。每月逢二逢七便挤满了周围几个村庄来赶集的男女老少。道路两边的门面里自然就开了许多买卖,五行八作应有尽有,像个小城市。赵王庄就是这样,那条村街南边开个啥买卖,村街北边必定也会戳起一个,一南一北唱起了对台戏。时间久了,便免不了勾心斗角,指桑骂槐,个把出格的还会因为抢客人干起仗来.


王三木却是个例外,他在路北北开了个三木超市,经营日用百货。三木是个老实人,觉得乡里乡亲,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犯不上伤和气。他对面的赵金贵也挺特别,他开的金贵超市,就跟三木超市面对面,一出门俩人就脸朝脸。金贵呢总是热乎乎地叫声三木哥,三木便嗓子亮亮地回一声:金贵兄弟!三木媳妇翠花和金贵媳妇柳叶没事也来回串门,有时找兑零钱,无事扯个闲篇。于是两家便惹来一街筒子艳羡的目光.


金贵的超市面积小,就想扩大一下规模。开春时扒掉老屋,盖起二层小楼。墙筒子才戳起来,十几万块钱就耍光了。眼看雨季要来,打房顶的水泥还差几千块钱没有着落,金贵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七姑八姨想到的早借遍了。还能求谁呢?金贵想跟对面超市的三木张嘴借一下。没想到三木一听就爽快地答应了。


金贵红着脸说:柳叶喂的花猪快出槽了,卖了钱就拿过来!不耽误三木哥进货用的。


翠花在一边也说:不急不急,你先拿去使吧。说着就去里屋的板柜摸钱袋子.


金贵接过钱,笑笑说:俺给你打个条子,摁上手印吧。


三木就乐了:说啥话呢,跟城里人似的,见外啦,俺还怕你赖账么?


金贵又热乎乎地叫了一声哥,刚要说感谢的话,就给三木打断了,三木说:咱哥俩还客套个啥,快办你的事去吧!


……


每天,两家照常出门就打照面,金贵喊三木哥,喊得更响了,三木也就不厌其烦地答应着。


柳叶和翠花来回跑的次数更勤了,就像一对亲姊妹似得.


……


收完麦子,夏天就到了,金贵没提还钱的事。


翠花便有些急,晚上睡觉时在三木枕头边说:金贵忙啥呢,说好卖了猪就还钱,都半年了,怎么还没个讯儿?三木说再等等吧,他忙着装修新房,那头猪顾不上卖吧.


三木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其实比谁都急,眼瞅着儿子再有俩月就升高中了,去县城念高中是寄宿的,学费还有住宿费就是一笔不少的开销。还等着用那笔钱呢。再说家里的超市也得进货周转不是?三木就眼巴巴盼着孙一刀来收猪,那样金贵就有钱还账了。



孙一刀是孙家庄的屠子,附近几个村庄的猪都叫他绑了去宰。孙一刀差不多是一个月来王家庄一次的,孙一刀收猪有个规矩,低下二百斤的肥猪他是不要的,瘦壳郎猪光出骨头不出肉,不划算。


儿子的高中录取通知书下来了。三木就益发为那两千块钱着起急来,便支使翠花天天往村后老街上跑,盼着孙家庄的屠子孙一刀早点来金贵家收猪。


接下来的日子三木等得有些望穿秋水。但总算把那个孙屠子盼来了。


一个响晴的上午,孙一刀将收来的两头大肥猪赶上三轮车,咣当一声闩死车帮。他摸出摇把,把车子发动着,跳上驾驶室,手扶方向盘“突突突”驶出村街,不见了踪影。翠花见状,赶紧去了后街金贵老宅的院墙外边。


她站到一块石头上,踮起脚尖,手扒墙头往里瞅。只见猪圈里空空荡荡,木条栅栏歪倒在地上,圈里几坨新拉的猪屎,还冒着热气儿———显然,那头花猪已经给孙一刀绑走了。


翠花瞅瞅四下无人,蹑手蹑脚地跳下来,一路颠颠跑回来,把这个好消息报告给他。三木那颗心踏实了不少。他觉得有了盼头,好像金贵攥着一沓钞票已经站在他眼前了。


第二天早晨, 金贵推开超市的玻璃门,依旧是先先热乎乎地叫声“三木哥”,打过招呼就回屋里忙去了。三木照例响响的应一声,但没好意思问那钱的事。


次日又从早晨等到晚上,金贵也没来还钱。第三天,依然如故。


三木就有点坐不住了。一转眼俩月又过去了,金贵好像压根就把那事忘了似得。金贵的屁股上像长了一摊蒺藜,饭吃不下觉也睡不着,站在自家超市里,望着对面的金贵超市一遍遍嘟囔:还个钱比讨老婆还难!这个金贵,弄啥名堂呢?


翠花这时忽然想起,柳叶好长时间没来自己的超市串门了。


三木犹豫半天,决定去对门探探虚实。


金贵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三木进来赶紧让座儿。


三木虚虚地放下半个屁股,假装也看电视的样子。看了一会,自然看不下去。三木红着脸,就吞吞吐吐说了那两千块钱的事。


金贵当时就愣了,眼睛瞪得跟一对铃铛似的说:喔哟,三木哥,那钱不是早给翠花嫂了么?


一句话把三木说呆了,好一会才醒过神来,三木说:啥时候给的?怎么没听翠花跟俺提过呢?


金贵说:那天孙一刀来收猪,给了猪钱,俺就给了翠花嫂子了,不信你回去问问她?


三木心里七上八下的,只好讪讪地回到对面自己的超市去了。


半支烟功夫,三木就回来了。


回来的三木红着脸对金贵说:金贵兄弟,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呀!你翠花嫂说了,那钱你没给她呀?


金贵一脸正色道:谁开玩笑了,是你三木开玩笑吧?那钱明明早还上了,你忘了,还是装蒜哟?难道想再讹俺一回?!


三木脸色通红,气得直哆嗦:你……你……你怎么能这样?


金贵说:不信你去问问孙一刀……那天俺还钱时老孙在场,他说给了就是给了,他要说没给,我赔你双份……


两人的嗓门越吵越大,大街上围过来一圈瞧热闹的男女老少。


老少爷们,俺开春时借了三木家两千块钱,上月卖了猪就还上了,这事孙家庄的屠子孙一刀可以作证!金贵咳嗽一声,接着说:接着说:今儿三木又跟俺要钱,大伙评评理,这算啥球事?


围观的众人都闭了嘴巴,一声不吭。


金贵清清嗓子,又说,俺这人啥秉性,老少爷儿们最清楚!大伙说说,俺金贵是那赖账不还的人么?


众人皆作低头思考状:这么多年,金贵一直本本分分做生意,没听说他干过啥坑蒙拐骗的事呢。于是,便朝他投去同情的一撇。


你……你……此时的三木竟然气的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事情无果。


三木只好在众人的提议下,拉着金贵去孙家庄找孙一刀评理。孙家庄在大青山西边,翻过松鼠岭,再过两道沟就到了。


远远地望见孙一刀站在村口的肉摊上卖肉。天热,他光着膀子,脖子上搭一条油脂麻花的黑手巾,不时抬手擦擦秃头上的汗珠子。他面前摆个大肉案,肉案前围了一圈买肉的妇女。孙一刀只顾低头割肉,过称,收钱,等他忙完抬起头来,两人早站在他跟前了。


孙一刀以为二人结伴买肉,遂晃晃手里那把把血淋淋的菜刀,脸上堆起笑纹招呼着:三木,割几斤?然后扭脸又去问金贵:大兄弟,家里来客啰?


三木摇摇头,递上一支大前门说:老孙,今儿俺俩不割肉,有个事儿请老哥为一回包黑子。


孙一刀吃惊地张大嘴巴,将手里的菜刀扔到肉案上。三木将金贵借钱的事原原本本跟孙一刀说了一遍,三木说:老哥,金贵说他把卖猪的钱还上了,那天你正好在场,你说说,看没看见金贵把钱交到俺媳妇手上?


金贵也在一边叫唤:老孙,你得说句公道话,俺可冤枉死啦!


孙一刀思索片刻,然后抬起那只油呼呼的大手拍了一下自己的秃脑门说:哎呀,俺真是忘死了,那天光顾忙活咧,瞧俺这破记性……说完,又去招呼一圈买主,把三木和金贵不咸不淡地晾在那儿。


三木明白,孙一刀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两头都不想得罪。再偷眼瞅金贵,那家伙脸上正挂着一丝怪怪的笑。金贵说,三木哥,你看,老孙说他忘啦,他咋能没看到?是不是?


三木也头疼起来:孙一刀不肯作证,那就是说,既没法证明金贵把钱还了,也证明不了金贵没还,还不是白来孙家庄跑一趟?三木心里暗骂:孙一刀啊孙一刀,你个滑头,明年圈里的肥猪,再也不卖给你这个老狐狸!


眼看再耗下去也弄不出个结果,只好悻悻地往回走。走出村口,三木冲金贵说:你甭恣儿,这事没完!金贵说:我恣儿个鸡巴,这个孙一刀忒他妈不是东西,害的俺跳到黄河洗不清。说完,一脸无辜的表情。


三木气的嘴唇直哆嗦:金贵,你,你这狗熊,老子还不信治不了你。


金贵把眼一瞪说:哎哎,王三木,有事说事,你骂人作甚?


三木说:骂你?还他妈的揍你!说着攥紧了拳头。


金贵把一颗尖脑袋凑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三木,你揍,俺巴不得你揍,你动俺一根手指头,俺就有喝粥的去处啦……


三木无奈,只好把铁锤儿般的拳头抽回来。


……

晌午时分才回到家,三木往沙发上一坐,呼哧呼哧喘粗气。


翠花听了胸脯也一鼓一鼓的。


翠花说,咱可不能受这口窝囊气,金贵这个白眼狼!


三木问,那咋办?


翠花说,找支书,经了干部钱就好要了。


三木觉得这个主意好,刚才自己给气糊涂了,竟然忘了找干部。


三木便拉着金贵去找王支书。


金贵说,找就找,谁怂了谁就不是人养的!


大队部村小学边上,一溜五间崭新的红砖瓦房。二人走进去的时候,王支书正坐在椅子上看报纸。是人民日报。王支书瞅见他俩进来,屁股歪了一下又接着看他的报纸。渐渐他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一张驴脸变成铁青色。王支书忽然把报纸往地上一摔道:操他姐!小鬼子真他妈不是东西……给我狠狠地揍哇!


王支书的话吓了三木一大跳。他捡起报纸拿眼一瞅,才明白王支书正看我海监船开进钓鱼岛的新闻,难怪他这么义愤填膺。


三木把报纸递给王支书,嘴里也跟着骂过几句操鬼子他姥娘的话,这才看见王支书的眉头舒展开了,便不失时机地央求他,把那两千块钱跟金贵要回来。


金贵自然也不甘示弱,给王支书递上一只“红塔山”,点着火,讲了一通他的满腹冤屈。


王支书听罢,呵呵笑了:你俩找错人啦!


三木说:你是支书,俺是村民,有事不找你找谁?!


王支书伸了个懒腰,说:你俩这是经济纠纷,经济纠纷得找法庭解决!俺鸡巴个支书咋管得了法律的事!


三木说:关键是俺连法庭看门的都不认得,更甭提法官了,这官司咋打?

王支书有些不耐烦:你认不认得关俺屁事!总不能叫俺领你去打吧!说完撂下报纸,迈着方步去院里晒太阳去了。


金贵说:走吧,再呆也呆不出个卵子来啦!


三木鼻子里喷出一声“哼”,愤愤然走出门来。


他扯住金贵的脖领子,就往通往镇上的那条马路上走。金贵缩回脑袋,说,三木,你自己去法庭吧,俺媳妇一个人忙不过来。俺得回超市呢。


三木说,你不去,这官司咋打?


金贵说,你只管去告,有法庭的三寸纸条下来,俺赵金贵奉陪到底!


……

第二天,三木起了个大早,穿上一身干净衣服,骑上那辆老飞鸽去了镇里。


平时他没少来镇上,但那都是办些杂七杂八的事,这一次竟是来打官司,心里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喘不上气来。三木东瞅瞅西望望,把东西两道大街都转遍了,也没看见法庭的大门朝哪儿开着。最后还是街口炸油条的年轻妇女告诉他,法庭在后街镇政府大院里。那妇女听他说是打官司,手里攥着吱吱冒着油星子的铁笊篱,眼神怪怪地盯着他看,直瞅得三木羞羞低下头去。


到了镇政府大门口,三木犹豫一下刚要往里走,一个精精瘦瘦的老头从警卫室里走出来拦下了他。老头撇三木一眼,问他干啥,他说打官司。老头就瞪大了眼,像看怪物似得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后问他是哪个村的。三木回答说是赵王庄的。老头问是告那个。三木就老老实实跟他说了告金贵的事。老头一听,长吁了一口气,说俺差点把你当成上访的村民呢,领导吩咐,上访的刁民一律报告派出所,先抓起来再说……看门老头是个热心肠,用手一指后边的一排平房说,那儿就是,胡庭长正好在,你去办公室找他吧。三木谢过老头,摸索到那排平房前,瞅见当中那间挂着“庭长办公室”的小牌牌的房间,便走上前去,伸手敲开了们。


一个身穿蓝色制服的矮胖子男人微笑着接待了他。三木料想,这矮胖子一定就是传说中的胡庭长了。三木好像遇见亲人,把他和金贵的事情又说了一遍。最后,三木攥住胡庭长的一双白手说:庭长,给俺做主哇,俺活了半辈子,没成想叫那狗日的金贵给坑了……说着,差点掉下泪来。


胡庭长让他坐下,自己做回办公桌后面的椅子里。又问三木是那村的叫啥名字。一边问一边拿笔往一个小本子上写写划划,问完了也记完了。胡庭长说:这案子不复杂,既然孙一刀不给作证,三木你把当初金贵打的欠条拿出来,他就输定了。


三木摇头苦笑道:当时金贵说给打,乡里乡亲,俺没好意思让他打……不成想,这狗日的竟然赖账……


胡庭长两手一摊面露难色:没鸡巴欠条,等于没证据,这案子没法立!


三木一脸委屈地说,可是……可是……金贵借俺的钱,千真万确没还上啊!


胡庭长押一口茶,把白瓷茶杯往桌上一放说,这个嘛,俺就无能无力了,法律讲的是证据,没有可是不可是!


三木哭唧唧地说,那鸡巴咋着?


后来,胡庭长冲他摆摆手说:你先回去吧,这事法庭管不了。


三木说:胡庭长你的意思是不管啦?


胡庭长说:谁说不管啦?俺是这个意思么?!


三木瞪大眼睛说:不是这意思是啥意思,刚才你那意思不就是这意思么?你倒是管不管吧?放个痛快话!


胡庭长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明白过来的胡庭长嘿嘿冷笑道:王三木你个狗熊威胁俺是吧,好好,俺还就是不管啦,你爱咋着就咋着……说完一拍桌子,震得桌角的白瓷杯子跳了几跳,洒出来一片水渍。


三木梗起脖子,吼道:胡万法,老子连你一块告,俺要找镇长评理去!


这么多年除了爹娘老子胡庭长还是头一回听到原告敢喊自己的名讳,气的七窍生烟,用手指点着三木的鼻子,一连说了几个“好”:好,好,你告你告,有本事你他妈找县长市长告去……


三木说的是气话,他当然找不成县长市长。他在大院里转了两圈,最终还是连镇长也没找。三木明白找也白找,找了也是斗气。他只好打碎牙齿咽进肚里,揣起满腔悲愤往回走。


老婆翠花已经在家里等他半天了。她瞅见一身疲惫脸色苍白的三木时,已经猜到事情要多糟糕有多糟糕了。


三木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也不吭声。次日早晨,三木很晚才起床,他叫翠花去找一大沓草纸来。翠花问他干啥用。三木黑黑着脸也不说话。三木把纸铺到地上,又找来一瓶儿子上学用的一瓶墨汁,拧开盖子用指头蘸上墨汁,歪歪扭扭地写道:狗日的金贵,赖账不还!俺操你媳妇,操你祖宗!……他跪在地上写了一张又一张,直写到膝盖发麻手指头发抖,才终于住了手。


三木抱着淌墨的草纸来到村街上,他把手中的大字报,一张张贴到墙上,电线杆上,厕所外边,贴了半天,满街筒里已经是黑黑白白的一片了。此时,早就挤过来一群剃光头的留板寸的梳辫子的烫的炸窝鸡似得脑袋们。这些脑袋大眼瞪小眼滋滋有味地瞅着热闹。


这时,金贵闻讯也来到街上。金贵并不着急,他冲两手沾满墨渍脸蛋子也黑乎乎的三木笑一笑说:三木哥,贴累了吧?累了给你搬个板凳歇歇,要不你先喝口水俺帮你贴会儿?……

三木啐口吐沫说:金贵,俺要叫全村人都知道,你赖账不还!你是个无赖!哈哈……无赖……哈哈哈……三木大声地骂着,笑着。此刻,他忽然觉得就像一气儿灌下一桶冰镇啤酒,痛快无比,舒畅无比。


金贵边点头边冷笑道:好好,那就贴吧,俺倒要看看谁是无赖!


……

晚上回到家,三木跳上炕头盘腿坐下,喊翠花煎了两个鸡蛋,拎上来一瓶老村长,自斟自饮起来。翠花说你他妈有病啊,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好意思喝酒?三木胛一口酒说:老娘们懂个屁,这下大伙都知道金贵是个蒙骗手啦,看他狗日的还怎么在赵王庄混大街!……

就在三木快把这事忘掉的一个早晨,他忽然收到镇邮递员送来的一封公函,撕开封口,竟是镇法庭的传票,要他明天出庭。三木心里纳闷,不知发生了啥事。

次日一大早,他疑疑惑惑去了镇上法庭。


法庭还没开门。三木老远瞅见大院门口站着的金贵。金贵乐呵呵地冲他打个招呼,三木假装没看见,把脸扭向一边。他更纳闷了。心里说,狗日的金贵来干啥?莫不是法庭也把他传来了?


这么一想,三木竟有些高兴起来,看来多亏自己那些大字报发挥了威力,胡庭长要给自己做主了……金贵你个狗娘养的,你也有倒霉的时候啦!……


三木不禁嘿嘿笑了起来。他把脸转过来,得意洋洋地打量着金贵,四目相对,足有半分钟,在三木寒气森森的逼视下,金贵不觉低下头去。


八点钟,胡庭长骑着摩托车上班来了。


三木红着脸冲胡庭长打过招呼。胡庭长斜他一眼,道:你不去告俺啦?


……三木嗫嚅着,一颗核桃脸羞成个猴儿腚。


……俺那案子……法庭要判么?……

不是你的案子。胡庭长顿了一下说:你那案子证据不足,立不了案!


三木瞪大了眼问:那是啥案子?


你诽谤侮辱金贵的案子!胡庭长撇他一眼,说:金贵起诉你啦,你贴大字报,侮辱他人名誉,要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三木吃了一惊,愤愤道:狗日的金贵赖账不还,凭什么反咬一口?还有天理吗……


胡庭长摆摆手:三木你先别激动,法律讲证据,你告金贵赖账没证据嘛,案子就不能立……


三木的一腔怒火给点着了,他梗着脖子大吼,金贵告我,就有证据吗?


胡庭长把眼一瞪,厉声道:当然有证据,那些大字报就是证据!


三木眼前就浮现出来那些黑黑白白的大字报,还有金贵那不阴不阳的怪笑,他像个撒了气的皮球,立马就瘪了。


当天法庭的判决结果下来:王三木侮辱他人名誉,判他赔偿金贵精神损失费2000块,并当面道歉,消除不良影响……


三木接过盖着大红公章的判决书,像捆秫秸杆儿傻傻地戳在那里。半晌,清醒过来的三木把那张判决书三把两把撕成碎片,朝着穿一蓝色制服戴大盖帽的胡庭长摔过去。看着胡庭长一脸一身的白纸屑,三木兀自大笑起来,那笑声森森的,直笑的胡庭长一干人瞪大眼睛,脊梁骨上直冒冷气……


一个礼拜之后,三木一瘸一拐地从镇上回来了。三木是从派出所回来的。回到家三木就躺倒了。据给他看病的村医金水说,三木浑身是伤,屁股蛋子给警察的电警棍抽成呛面馒头,肿的老高……


入冬时分,他的伤终于好了。却像换了个人,整天郁郁寡欢,一句话也不说。老婆翠花也陪着他唉声叹气。三木超市日渐冷落,慢慢地村人也不来买东西了。年下,三木只好关了门,锁上防盗帘,将卖剩下的花花绿绿的尾货装上一辆三轮车,拉回后街老宅去了。剩下对面的金贵超市,两层小楼,澄明瓦亮,生意自然越来越红火。闲暇时,金贵常坐在自家超市玻璃窗前,瞅着对面三木那两间空屋,嘿嘿地笑。


后来,村人偶尔遇见三木,就背后拿指头戳他的脊梁骨,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个三木,连对门都坑,还不如个畜生呢……三木听罢,也不反驳,只把一个核桃脸埋进棉袄领子,默默地走路。初冬的西北风呼号着鞭子样抽打在他的身上,他打了一个寒颤。王三木抬头望望头顶那轮灰灰的太阳,心想:今年冬天为啥格外冷。冷得把人冻死。

时,他眼窝里有两滴清泪淌下来……

                                                                                                  
20121124日再改




卢国章 - 2012/11/27 13:57:58
往外寄吧。
卢国章 - 2012/11/27 13:58:49
够火候了。
难得还有人这么叫真。
zhaochangwu - 2012/11/27 14:38:55
总觉得还是有点不满意 谢谢表兄
哈哈大宰 - 2012/11/27 19:14:10
真的下了功夫!勤奋
李文通 - 2012/11/27 20:42:56
又下了功夫,加了情节。zhaochangwu 真的代表了一种精神。
李文通 - 2012/11/27 20:44:16
感觉还是存在“挖”的“深度”问题。
李文通 - 2012/11/27 20:45:52
人物够了,伏笔够了,为什么不往深里思索下?你到底要告诉读者什么?
薄冰上跳舞 - 2012/11/28 21:06:47
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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