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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 子(22)
媒人一到,找找娘就撇开嘴骂,骂得媒人睁不开眼,连滚带爬逃离了战无胜大街。找找娘气难消,先是摔盘砸碗,继而怨恨女儿不着调,后来恨自己太过心疼女儿,越想越觉得活着没意思,就去跳井,赶巧这年天旱,水浅,磕了老太太个鼻青脸肿,终了还是被人拽了上地平面。养好伤,上吊,可家里的麻绳非粗即细,挑来拣去皆不适用,发现一节钢丝绳长短样式可心,就朝房梁上挽套,结果钢丝绳直巴楞枪,挽上开,开了挽,折腾小半日吊也没上成,气得掉下凳子,摔得背过气去。谢二晕乎被喊回家,望着出气长进气短的老伴,心疼,语重心长道:把钢丝绳烧红,撂凉,再用,面条似的,什么套都能挽成。记住了?!
老伴这一刺激,找找娘“蹭楞”坐起,戳着谢二晕乎鼻子说:你也气我?好!告诉你,我不死了,我就睁大双眼看着谁敢抢我女儿……
谢二晕乎马上找找找谈话,找找说:我知道钢丝绳怎么用了……吓得老爹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这女儿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便提了一个顺风顺水的条件:我堂堂谢二晕乎的姑爷不能土里刨食,让他迁户口,来街道,当工人。
毕竟松了口。找找把这个胜利捷报传给花子良。花子良瞬间就被激怒了:堂堂七尺男儿岂可在岳父门下听遣?我要杀出油葫芦,绝不寄人篱下!
谈何容易?除非油葫芦漏,被碰洒出去。
那时候,三筢子还是民兵连长,俩人年纪相仿,论乡亲辈却一个叔一个侄,自小就投脾气。花子良撂下饭碗就朝三筢子家跑,雨天一起打扑克,晴天帮着推碾子,如烂韭菜不打捆。三筢子看这位叔亲近自己,就上报党支部,意欲提拔花子良为二排长。花子良说:排长就免了,秋后征兵你保我走吧。
三筢子一笑,你都有媳妇了,部队不要。
就是为风光地把她娶进门,我才要去当兵。
三筢子说:不怕你走后有人横刀夺爱?
油葫芦村除了你嘎咕,不会有第二人。筢子别忘了,你已经跟筱翠鞭定了婚。筱翠鞭的脾气你可最门清——小心她攥死你。
嘿嘿。三筢子明白了,花子良有大志向。
这年分给油葫芦村的征兵指标只一个,而过完五关斩罢六将,符合条件者有俩,一是花子良,二是牛三头。牛三头就是大石头的三弟,牛家唯一精明的男丁。牛家不好惹,掌门人牛振邦是瓦匠师傅,三里五乡徒子徒孙多如牛毛,加之谁家都难免盖房搭窝,离不开牛家,因此得罪牛家,就等于自绝于人民,而且这次牛三头参军入伍保家卫国的积极性也倍高,听说他已给三十多个大师兄报了喜讯,要他们准时提着瓦刀八磅锤来为自己壮行。
背着抱着一般沉,三筢子犯了愁。
以连长的身份找三头谈话。三头慷慨激昂,差点把保卫祖国的红心挖出来给组织尝尝。
以哥们的身份跟花子良谈心。花子良说,不能去,惟一死,皆天意。
呜呼哉,给三筢子钉在了十字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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