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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 年 撷 英
清西陵满人居多,过年的方式就有些讲究。“腊月里家家忙,又推碾子又扫房。”天刚交九,人们就带着几分祥和开始一项项筹办着过年了。
“腊八日子好,姑娘变大嫂。”满人颇爱将婚期定在冬腊时节,跟传统大节叫劲添喜庆。大家彼此帮衬,一旦闲暇则又琢磨怎么折腾这个年。
由各种豆碴和玉米糁熬成的“腊八粥”,必须在太阳拱红前吃完。这天的醋泡蒜谓之“腊八蒜”。些许时日,蒜呈浅绿色,酸辣适口,是调味的上品。扫房是过年的一项重要标志,如果你不把坛坛罐罐被袄褥子倒腾得满院子都是,尔后蒙个头巾,举着捆了笤帚的杆子在屋里抹来抹去,那你就不是正儿八经的过年。如今乡亲们的顶棚蛛网尘埃委实不多了(有的还镶了灯池),但也得走个过程摆个阵势。老人们说:扫房不仅扫了穷,还灭灾去瘟,马虎不得。于是就都图吉利。
满人习于养猪,喜食白片肉下粉条。因之杀猪也算桩大事。临时屠夫早垒了锅灶架稳了肉杠磨亮了长刀。大猪们躺了一地黑。就有人指点谁家的肥,谁家的像耗子。婆娘们就笑着燃火,交流一下哪种猪崽好养。一户杀猪,家家吃肉,是满人的习俗。一大锅寸把厚肉片、手指宽粉条、火柴盒大小的血豆腐炖得满街飘香。孩子们就捧了海碗吸溜着鼻子挨门挨户地送。你送我我送你,片片温馨顷刻在村庄间漾开,搅得人心暖融融的。
占碾子推糕面是令孩子们最不感冒的事,吱吱呀呀听碾轴叫,枯燥乏味,还得撅着屁股拱碾棍。碾出碾沿的面才可过箩,筛了很久也不见少。蒸年糕是要请把式的,等铺好红豆,捻匀糕面,撒过红枣,罩上蒲盖,把式就离去,因为蒸糕忌“生人”,怕糕生。但若真有生人来,道一句“糕生”(谐高升),彼此一笑,也就全不忌了。出笼后,扣在笸箩里,趁势切成片,晾起来,一直可吃至正月底。上火一馏总是那么的粘,蘸些砂糖或蜂蜜则更有风味。
二十三小年一过,人们就张罗着写春联、买鞭炮了。家中当年有人过世,是不能贴对联和给人拜年的。年菜一般是由家庭主男做。女人可以随便玩,仿佛多了个“三八”节。年三十熬完夜,初一的饺子是要早吃的,不然等拜年的接踵而至,拿烟倒茶地你是绝无暇再吃的。每家均有长辈候客,年轻人则逐户去拜。当年的新媳妇由婆婆领了去拜族人,会收到不少拜钱的。男人行请安礼,俗称打千,即右腿向前半步弯曲,右手向下。女人则跪下按腿三叩后,以右手抹三下鬓角,直跪点头,道万福,俗称蹲安。分别时,长辈先向自己家中老人捎好,拜者再向长者“告假”,方可离去。向族长拜年,须行三跪九叩之礼。如今平辈间行鞠躬礼也习以为常。初一日,拜年人流满大街小巷,吉利话随处可闻。彼此有意见甚至记仇的乡邻这天也是互拜的。吉庆冲淡仇怨,人皆希冀一切从零开始,从好处开始。
午前,年是须拜毕的。此后便有会头从会计那里取来钥匙,将尘封一年的锣鼓搬将出来,铿锵一通。男女老幼相围而观,欢畅异常。有花会的村庄,则乘兴舞之蹈之,直折腾到天色将没。这时,人们方觉欢乐之际有些饿感,便各自归家,煮饺子馏糕炒菜筛酒,一家人团团而围,尽享天伦之乐,仿佛年这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