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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县里召开乡镇汇报会的通知后,穆宏业骤然兴奋起来。
虽说乡长是政府一把手,但相对于平级的书记来说,自己实际上排行老二。在工作思路上,书记戳根杆子,你就得顺杆爬,定了调子,你就得当曲吹,即使有不同意见,也得在大方向不偏的基础上适当完善。这个“适当”就是让你收敛个性、掩藏智慧,做认真贯彻的老黄牛、具体抓落实的突击队长。
他调到长峪乡陪伴的第一任书记姓郭,郭书记是从县委办公务员熬到县委办副主任后,直接空投到乡镇任一把的,属于“到基层锻炼”。缺乏基层工作经验不等于不懂行政套路,长期在县委机关“陪王伴驾”毕竟站位高、讲策略。经过入村调研深入座谈反复研究,他得出的结论是“长峪乡地处偏僻、环境恶劣,不宜创造性开展工作。”他说当年作为抗日主战场的石屏县,日本鬼子也只到过长峪一次,还是追击几名八路伤兵,甚至擅于在敌后放手发动群众、创建稳固根据地的八路军也未曾在此安过营扎过寨,为什么?根本原因就是长峪沟深谷长,难以生存!进出只有一条小路,还是羊肠子拧麻花,进来容易,出去难免就中埋伏……因而,上边安排什么咱干什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在这个思路指导下,长峪乡的工作顿然别开生面,只要上边有部署就快马加鞭抓落实,只要上边没动静就留一半人员值班,另一半回家休假。当然,所有工作人员必须遵循一个原则:保持通讯畅通,确保做到招之能来、能干,放之能走、能歇。如此高超的领导艺术自然令全体机关干部皆大欢喜,有工作撒欢似地干,干完了抹抹嘴就分头回家!如此,长峪乡的机关干部成了当一天和尚就撞一天钟、不当和尚立即脱袍还俗的逍遥自在官。结果这位书记很走运,上级看他完成任务及时、扎实,又考虑到艰苦环境下他团结带领一帮人苦干实干着实不易,三年期满就调他到县直部门任职去了。
穆宏业还没来得及向这位书记表达无限敬意,还没来得及把陪伴心得系统总结,就直眉瞪眼地迎来了第二任书记。
这位书记叫马旺业,从字面上讲,似乎对穆宏业有所助力,然而一并肩战斗才知道,这位爷是个累死人不偿命的“马王爷”,工作作风与前任迥然不同。
长峪乡地处高寒地带,无霜期只有七十二天,一年一茬庄稼都很难收获。在中国大多数地区都能播种的玉米,理论上讲从下种到成熟最短也需九十天,而长峪的玉米穗子还碧青时,就成了冻棒子,全乡十二个山村的一千来亩所谓“农田”只好改种土豆。土豆刨出来,装满麻袋,再架到驴驮上,山民们牵着驴和驴身上的土豆,花半天时间走出大山,换回大米白面和一应生活用品,其情其境着实叫人锥心泣血!马王爷下定决心要改变长峪的穷困面貌,迅速把“第三只眼”盯在了三万多亩山场上,他摩拳擦掌,要带领全乡干部群众发展林果、退耕还林,走结构调整的脱贫致富新路字。
他印了一沓子《军令状》,以党委政府的名义跟包片、包村干部签订责任书,完不成任务者不准回家,一个月毫无进展者卷铺盖走人,山药蛋搬家——滚蛋出沟,给我回组织部报到去!对村“两委”干部一视同仁,完不成任务者,支书就地免职,村主任启动罢免程序。他负责逐村督导,遇到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白天黑日地和干部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安排穆乡长负责找林业部门调集核桃、板栗等苗木,一个坑一棵树,一株都不能少。
铁血手腕很快见到奇效,茂密的次生林相继被砍掉,才播下的土豆秧苗被连根刨出来喂了羊……一道道水平沟顺坡开出来,如土龙盘绕,一个个鱼鳞坑凿出来,像天花未愈……老年人说:这场面看着眼熟心窝子发烫,难道说热火朝天学大寨的年代又回来了?马王爷这叫老娘儿们翘腿——不简单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