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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光长胡子不老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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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性强,很吸引人,让人欲罢不能,一口气读完,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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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8楼单玉花的帖子

我会尽快更新的
郞山耕云,易水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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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9楼刘锦寰的帖子

在学习讲故事
郞山耕云,易水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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郞山耕云,易水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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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1楼陈永泉的帖子

谢谢陈老师鼓励
郞山耕云,易水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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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完戏,大家开始收拾,准备明天一早装车就走。

在秦二爷亲自带着大家拆台子时,登大爷走了过来喊了一声“住手!”

秦二爷站起来转身说道:“咋咋呼呼干啥?你看这台子多结实,比咱的破板子强多了。”

“哪有拆人家台的道理?”

“什么人家?归咱们了了!我都跟马管家说了,台子归咱们了。我是拆自家的台,好不好?”

“我怎么不知道?你多少钱买的?”

“什么钱不钱?放心吧,不花咱一分钱,白给的!”

“那更不行了!就是要,也不能白要。什么都得有规矩不是?

“我看你就是老古董!人家都说白给了,你还给人家钱不成?真扯鸡巴淡!”秦二爷跳起了脚子。

这时马管家走了过来,“怎么回事?两位哥哥!”

秦二爷问道:“老弟,这台子是不是真送我们了?要是真的,我们就真拆走了;你要打心里不乐意,也就算了。”

马管家道:“哥哥,哪里话,不是都说好了吗?这些板子、棚子你们都可带回去。”


“谢谢兄弟了,不过,我们也不能白要,多少意思点总行吧?也让你有个交待。”说着,登大爷掏出一块银元硬塞给马管家。

马管家推辞了一下也便收下了,说道:“哥哥真是太客气了!以后跟我真不用这么客气了,有什么事儿就说话!老太太看了你们村的戏,别提多高兴了,说是今年聘孙女时,也请你们来唱。”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那这台子是不是……?”登大爷指了指台子问道。

“哈哈,我们到时候就搭新台子了,说不定还要比这台子大,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孙女了。我还有点事儿,你们先忙着。”马管家走了几步,又回身道,“对了,我差点忘了!我家少爷今天就归队了,他临走嘱咐我,让我转告你,那事也不要急,在家等他的准信!”

登大爷道:“没问题!”

登大爷送走马管家,召集大家分发了一些赏钱。

在给小拉虎发钱时,小拉虎说:“我不要了,孝敬师父了!”


“哪成?”登大爷把钱递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说:“好好唱!唱得不错!不过,眼睛别老飘着,该定神时得定神。”

听到登大爷这样说,小拉虎心头一热,差点掉下眼泪。

秦二爷偏偏这时补刀,“眼睛飘着,那是他思春了!”

大家哄笑。小拉虎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下去,一时间感觉大家好像都知道他的心事一般。

登大爷没笑,继续发着钱。

夜里,小拉虎怎么也睡不着。觉得那小小的手帕藏在身上,既是香饽饽,随时都想拿出来看一看闻一闻;又像炸弹一般,一旦爆炸,让自己粉身碎骨不算,甚至还辱没门庭。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几次借机出去撒尿想丢掉,可最终还是舍不得。

次日一早,台底戏班子的人就上了路。

张家还不错,帮他们多雇了两辆车。秦二爷早早就拉着赛桃花上了一辆拉箱子的车。车刚要走,登大爷喊住车把式,把小拉虎也推上了这辆车。

登大爷则带着几个青壮年攀山越岭抄小路。

秦二爷对自己突然不好和登大爷突然对自己好,让小拉虎心里更加不定。或许是昨夜果真没睡好,或许是天还不够亮,小拉虎听着秦二爷跟车把式神侃胡哨便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感觉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眼前晃着七彩的光,便懒得睁开眼。只听赛桃花和秦二爷正说着闲话。


“我看你和登大爷就是三香子六臭!”

“我们从来就没香过!什么事都是他揍好人,得罪人的事我来。”

“有时也得需要这样。登大爷他们一家子对你也挺照顾的。”

“我一个人饱了,全家不饿,用得着他们照顾啊?”

“哈哈,你说你俩,一会儿会儿挺逗的。好了,不说这个了。什么时候让我看看你的宝贝?”

“行啊!今晚你去我家,我给你看,只给你一个人看!”


“讨厌!我说的是得你那宝贝笛子!我真的想看一看。到时候你再用它给我吹一个呗!”

“行啊!你给我吹箫,我给你吹笛!”

“你真讨厌!”赛桃花像是打了秦二爷一拳头。

然后就没了声音,安静了下来。只有马车夫的鞭子响和车轮子响。

小拉虎这时睁开了眼,也巧刚好看到赛桃花正往秦二爷怀里钻。赛桃花发现小拉虎睁开了眼,赶紧从秦二爷怀里撤了出来,面似桃花。

秦二爷也不好意思了,假咳了两声,想挪挪身子也根本挪不开。车上的地方的确是小。

搁以前,小拉虎早就扭脸了,可今天他的目光却故意恶毒了许多。

“醒了?”秦二爷问道。

小拉虎点了点头。

“车上还是少睡点觉,不然吹了风爱生病。”秦二爷很关切的样子。

“我身体结实着呢!”小拉虎没领情。

赛桃花依然面似桃花,咬着嘴唇,摆弄着辫子稍。

行了没多远,竟见登大爷一伙走到了他们前头。车追上后,小拉虎借机下了车,随登大爷他们一起走着了。

快到台底村神仙沟门时,秦二爷和赛桃花不知几时也下了车,就走在小拉虎后边。

“成青,等一等!”只听秦二爷喊道。

小拉虎脚步便放慢了些。

秦二爷紧追几步,撵上了一个人走着的小拉虎,小声说道:“成青,我知道你也不是孩子了!不过,今天的事儿,你可别多想,赛桃花是肚子疼得难受。”

“我没多想!”

“还有,你盯那个小花袄看,你捡她丢的手帕子,我是真的看到了,但我也真的还没有告诉登大爷。”

“我们管好自己的嘴巴就是了。”

“那是那是。”秦二爷又回头问赛桃花,这次声音故意放高了些,或许是要让小拉虎听到,“肚子还疼不?”

“差多了!”赛桃花应道。

小拉虎心想:秦二爷应该乍不了什么刺了,可张家少爷毕竟也看到了那个帕子,不知他又跟登大爷说了些什么。管它呢,走一步说一步吧。小拉虎觉得自己应该得成熟些了。只要沉得住气,抓住对方的软肋,这不,咋咋呼呼的秦二爷不也没辽词儿了?

回到村里,各家等着各家的人。拉虎妈带着拉虎妹黑丫头也早早等在路边了。一出去十几天,没有哪个不惦念的。

大家帮着把一些箱箱板板的卸了车,大家就各自回了家。

路上,黑丫头说:“哥,你走后,媒人又来了两趟,说牛岗傅家小姐因为你都害病了!”

小拉虎没说话。心说,害病关我什么事儿?

小拉虎一进家门,大哥黑带朝小拉虎一抱拳,“岳飞贤弟,我们还是出兵吧!”

拉虎妈骂道:“出你个大头鬼,半傻不窍儿的,赶紧抱柴火给我去烧火。”

小拉虎进了屋,姐姐白丫头正在照镜子,扭头笑道:“哎呀,我家大英雄回来了!听说牛岗傅小姐追你追到后山庙,一连看了好几场戏,结果一回来就卧床不起了!你是不是赶紧去看看她?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

白丫头说着转过身来,围着小拉虎打量了一番:“我怎么没觉得你有多迷人啊?那些姑娘是不是都走了眼?”

“说明你才是没眼光!”

“去你的!看姐姐漂亮不?”

小拉虎故意扭头不去看她。

“没劲儿!”白丫头撅着嘴进了里屋,喊道,“黑丫头你进来!小拉虎,你跟哥哥可别进来,我们要换衣服了。”

小拉虎道:“知道了!”

“他婶子!”这时秦二爷进了小拉虎家。

“哎哟,他二伯!拉你的驴来了?”

“是啊!这几天让你们费心啦!”

“什么时候这么客气啦?”

驴见了秦二爷,打了俩喷嚏,蹄子直刨地。

“老实点!你们当家的拉你来了!”拉虎妈瞎唬驴。

“真他妈的!什么时候我成了它当家的了?”

“你可不就是他当家的?”拉虎妈笑道,“你这驴跟你一个脾气,我们黑丫头去放,差点踢了她。”

“哎哟,回去我得好好教训教训它。咬谁也不能咬咱家黑丫头不是?”

秦二爷拉着驴要走,拉虎妈道:“先吃饭吧!吃了饭再回去。”

“不咧!”

搁以前,秦二爷肯定就留下来了。

“小拉虎,钻在屋里不出来了,你秦二爷来了,怎么也得打个招呼吧?”

“没事没事,孩子累了!”秦二爷拉着驴朝屋里看了一眼,小拉虎还是没出屋,而是透着窗户向外望着。

“秦桧!你慢走,吃我一棍!”黑带举着一个棒子秸向秦二爷头上砸去,秦二爷拉着驴赶紧跑。拉虎妈一把拉住黑带,“你半傻不窍儿的,给我一边呆着去!”

秦二爷没走多久,拉虎爸背着一筐草回来了。拉虎爸前些年得过眼病,眼没好利索,眼睛老睁不开的样子,好像还有点红,人送绰号“瞎高梁”。

瞎高梁放下背筐说:“刚才我好像见到老秦了,他把驴拉走了?”

“他不拉走,你还养一辈子不成?”拉虎妈道。

“你说你们,这几天就白给他放了不成?趁着小拉虎回来了,明天用他的驴去耕地。”

“爸爸!”小拉虎走了出来,打了个招呼。

“回来了!”瞎高粱朝他点了一下头。又朝屋里喊道:“云,你带着你弟弟去借借你二伯家的驴,把犁杖也扛回来。”

“我不去!”白丫头站在门槛上说道。

“你他娘的就是知道描眉画眼,什么都不干?你去不去?”瞎高粱把刚摞下的镰又抄了起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秦桧家的驴他谁都不借。”

“秦桧他妈的是你叫的?”

“人们都这么叫了,我叫怎么了?”

“我看这家是盛不下你了?明天要有说亲的,我倒贴都把你嫁出去!”

“不用你老费心,我想什么时候嫁就什么时候嫁,我想嫁谁就嫁谁!”白丫头拿着个红手帕快步走了出去。

“小妖精!”瞎高粱朝她背后骂了一句,又大声道:“小拉虎,你跟你妹子把驴给我借回来!借不回来别吃饭,我还不服管不了你们了!”瞎高梁把镰一扔,气得肚子一鼓一鼓的。

小拉虎虽不情愿,但还是拉着妹妹走了。

路上,黑丫头说:“哥,咱家又有钱了!”

“哪儿来的钱?”

“爸爸又卖了一块地。”

“登大爷不在,谁做的保人?”

“没保人,爸爸说不想让登大爷插手咱家的事儿,所以趁着他这些天不在,才卖的地。”

“卖给谁了?”

“好像是吴有满。”

“哦。”

到了秦二爷家门口,小拉虎说:“妹子,你去借驴吧。我等着你!”

“可犁杖我扛不动啊!”

“是啊,还有犁杖呢。这样吧,你先借驴,犁杖我等会儿让哥来扛。”

黑丫头进了秦二爷家,可没多会儿出来了,说道:“二伯不借,我一进门他一边给驴挠痒痒一边跟驴说着话。我说借驴耕地,他说这几天不行,驴让咱家养瘦了,要耕地的话,这驴就废了,得先给他调理调理!哥,秦二爷喜欢你,要不,你去问下吧。”

“算了。咱回去吧。”

小拉虎带着妹子一进家,见爸爸跟大哥正在铡草。

“驴呢?”

“老秦二伯不借。说他家的驴这几天让咱家养瘦了!”小拉虎答道。

“放他娘的屁!没良心的东西!我看他真是秦桧!给他白养几天还养出毛病来了!”

黑丫头又补充道:“秦二爷说,就是借也得他给咱们来耕地,他的驴只有他使得了!”

“我就不信这个邪?王母娘娘的驴不成?我还不知道他,就是嘴馋,想在咱家混顿饭吃。我偏不让他得逞!你俩这个废物,一家废物!看我怎么对付他!你们俩把草铡了,我带你哥去!”

瞎高梁掏出烟锅点上烟带着黑带走了,小拉虎开始和黑丫头铡草。

摞下家伙要吃饭时,瞎高梁拉着驴,黑带扛着犁回来了,月光下,一幅得胜还朝的样子。

紧跟着白丫头也回来了。拉虎妈道:“云,你倒误不了饭点!”

“当然啰,我闻着咱家的香味回来的。”白丫头说着去倒水洗手。

八仙桌上,大家坐定。小拉虎便急着从怀里去掏,不小心差点把手帕子掏了出来,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又掖了回去,拿出一把钱来,递给了他爸。

瞎高梁把钱拿到手上,借着灯光看了一番,眉开眼笑道,“好样的!你们一群吃干饭的,看看咱家成青,出去一趟挣这么多钱!霞,快给你成青哥倒一杯!我们爷俩庆祝庆祝。”

“我也喝!”黑带道。

“你这个样儿的,喝什么酒?”

“让我哥喝我就喝,不然我也不喝了!”小拉虎道。

“好!好!今天破个例,喝,都喝!当然,你们女的不能喝!”

“我是不想喝,我要喝谁也不用管我!”白丫头道。

“我看你成精了!无法无天了!”瞎高梁道。

小拉虎平时是不喝酒的,不知怎么,这几天的愁苦倒想一饮而尽。

几口酒下肚,问道:“爸爸,我听说你又卖地了?”

“不卖地怎么办?养着一大家子都喝西北风不成?”

“我爷置下的那些田地都被你卖光了,我们就真得喝西北风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等你当家了就知道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那也不能老靠卖地吧?”

“行了!行了!你要娶了牛岗傅家小姐,这个家就交给你当,我才不瞎操心呢!别看我眼睁不开,但我眼睛不瞎,就算我瞎,我心里明镜儿似的。就咱这家主,娶了牛岗傅家小姐是烧了高香了,是八辈子修来的福。”

“反正我不娶!

“你看你?你们没一个听话的,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爸爸,我听你的,我弟不娶我娶!”黑带道。

“滚一边去!哪儿都有你?你看你什么揍像儿?”瞎高粱骂了两句大儿子,又好言好语地劝小儿子,“你要娶了牛岗傅家小姐,村里就没人小瞧咱们了!”

“谁小瞧你们了?就凭你家我三叔当年的威风,谁敢小瞧咱老牛家?”登大爷踏进门槛。

一家子赶紧起来站起来让座。

小拉虎拿来杯子给登大爷倒上了一杯酒。

“大哥,折腾一天了也不先休息下。”瞎高粱道。

“我这身子骨硬郞着呢。再说,来你家串个门不也是休息吗?”

“那是那是!我去再炒个菜吧。”拉虎妈道。

“别价,有这花生米就行。”登大爷道,“我今个黑价来也是有件重要的事跟你们说。”

(待续)


郞山耕云,易水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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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的功名,赵家的脸,白马张家的文书一大卷》中的赵家是哪里人?请牛老师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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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赵鉽老先生只是捐了个中书舍人的七品小官,可是只跟文化领袖们唱和,权倾一时的和珅想跟他玩儿,没门儿,卷铺盖走人。回来后居住在易州城内的东城根儿。和珅被诛后才复出。
《易县志·诗选》载刘墉赠易州赵鉽中书联 :
独有菊花为牲命
果然松雪是神仙
赵家诗书传家,菊花是他们的族花。一直到赵鹏年一代(赵鹏年,字子举,号砚田老人、益清轩主人,易县城内人,省立八中毕业。县文化馆工作人员,著名书画家,河北省书画家协会会员。已故。)还在种菊、赏菊,并有《种菊》诗流传:
寒芳培育在东房,泉溉泥封旦夕忙。
怕涝宜防三伏雨,凌寒岂畏九秋霜。
枝高缚住时防断,蕊密剔旁早育强。
色重花香偿宿愿,开轩把酒论评章。
这些来源于一些资料。易县应该有不少好的素材可用。可惜了解的还不是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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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登大爷和瞎高梁干了个杯说道:“这次我们去张家看戏,张家的一个少爷是国民党的一个军官。一个姓吕的团长让他帮着给找个勤务兵,这个少爷看上了你家成青。我就替你们答应了下来。”

“大哥,你说你……?这么大的事总该和我们先商量商量吧?”

“你别急,他还得征求吕团长的意见不是?让我们先等信儿,没准成青还去不了呢。我都不想说你什么,这么好的事,别人送礼都去不成,你倒好,肉送到嘴边了都不吃!再说,白马张家要攀上了,能亏得了你?”


“我管他什么驴什么马什么张,反正兵我们是不当!”

“我再跟你们交个底吧!这个吕团长不是别人,是东北军的吕正操,张学良很器重的,前两年在易县呆过好长时间,对咱这一片还是有感情的。他跟张家公子私交也不错,他也是很主张抗日的,成青跟着他,肯定错不了!”

“什么错不了?你以为扛枪是闹着玩的?你怎么不让你家九儿去呢?”

“九儿要有成青一半,我早送他去了!再说,人家不是看上你家成青机灵了吗?”

“谢谢大哥这么抬举他!他太拉虎了,我怕他丢了脑袋都不知怎么丢的!”

“一码是一码。成青也不是什么事儿都拉虎,唱戏不就挺好的吗?没准上了战场也是条好汉!”

“这好汉我家不当!”瞎高梁用手抹了抹嘴。

拉虎妈道,“他大伯,我知道你也是对我家好!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老大半傻不窍儿的,找个媳妇都难,全指望着小拉虎了,当兵去了这个家可怎么办?”

登大爷道:“都像你们这么想,那咱国家不就糟了?再说了,骑大马,跨大枪,娶个漂亮小婆娘,要多威风有多威风,成青说不定就让咱老牛家改换门庭了!”

小拉虎妈眼一亮,“也对,他爸啊,要不然让小拉虎去试试?”

“试个屁!”瞎高梁自顾自喝了口酒,接着道:“别看我眼睁不开,但我眼睛不瞎,就算我瞎,我心里明镜儿似的。什么大马大枪什么小婆娘,我家成青不稀罕!我就让他守家待地地守着这个家,想唱唱戏就去唱唱戏!”

“乱世出英雄,这你们不懂?唱一辈子戏,还是戏,再说日本都打过来了,还唱个屁的戏?”


“日本打过来又怎样,我们不惹他,他还吃了我们不成?我早听说了,日本人也没那么凶,还给小孩子糖吃呢?”

“愚钝愚蠢!等着吧!日本人,会给你瞎高粱糖吃的!”

小拉虎心里寻思,窝在这山里头,可能什么都不是,出了山上了战场要没命就嘎巴一声脆,要命大混个出人头地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想找小花袄没准就是小菜一碟了。


“师父,我去!”小拉虎对登大爷说。

“你敢!你是我的儿子,你得听我的!”瞎高粱站了起来。

“他是你的儿子,但他大了,儿大不由爹娘,他有自己的路!”

“在我家,路就一条,守家待地,哪儿也不去?明天我就找人去牛岗把婚事订下来!”

“你要敢给我订婚,我非当兵去不可!”小拉虎一听要给他说媳妇,急了。

“好了好了!我觉得这是个机会,那边什么情况也说不准,万一人家又选了别人去了呢?好后生多着呢,又不只你家成青一个。”说着,登大爷站起来,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拍屁股走人。

“师父!”小拉虎追了出去。


“回去吧!如果还能过安稳日子,我也不想让你走这条路的!唉,日子不太平啊!”登大爷叹了口气。

“师父,我想去!”

“再想想吧,你爸妈也不容易。再说了,子弹也不长眼。先等等张家的准信再说。”

送走了登大爷,小拉虎没有回家,而是四处转着。在月亮地儿里,不时把手帕拿出来偷偷观瞧。

不知不觉家家差不多都熄了灯,天上的月亮又高了很多。小拉虎往家赶时,不想碰到了吴有满吴半仙。

“表叔儿!”小拉虎想喊住他问一问父亲卖给他地的事儿。吴有满却像是没看见他一般,飞一样走了过去。

小拉虎一愣神,差点以为遇了鬼,可明明刚才就是大活人吴有满啊!小拉虎有些好奇,便跟上了他。

吴有满没有进家,像是把一袋东西放到了门口的墙头上,转身又走了,这次脚步慢了很多。等他走远,小拉虎从墙头上把布袋子拿下来,里面是仨窝头仨馒头仨饺子,还有一把香。不知这吴有满又做了什么法事?

小拉虎不算太贪,拿了俩馒头就走了。快到秦二爷家门口时,见他屋里还亮着灯,小拉虎便悄没声地走到窗户根儿,只听里面吴有满在和秦二爷说话。


“二表兄,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我一直就觉得咱们村会出了不起的大人物。今天晚上,我心血来潮就想测一测。我拿上祭品和香火就去西坡上大青子树下磕了头,心里默念三遍,只要我今晚碰上谁,谁就是那个了不起的大人物,要是谁都没碰到,说明咱村里都是一些俗人。你猜我碰到谁了?”

“谁?”

“小拉虎!”

“哈哈……”秦二爷笑了。

“你不信?”

“也不是不信!你要说他,我还多少有点信。我其实也是个清高的人,谁我都看不到眼里,可不知怎么,我打心里挺喜欢小拉虎的。”

“看得出来看得出来!瞎高粱他们两口子有的事儿办得也不地道。口口声声说把小拉虎过继给你,你都给小拉虎买好衣服领进家了,可他们却反悔了,愣把小拉虎又领了回去。”


“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小拉虎那时也就三四岁吧,虽说老哭,但也不是不好哄,可在我这儿没养几天,拉虎妈就受不了了,忒想他,就把他领回去了。不过,也多亏领回去了,不然真发现老大缺,再把这么个机灵的送了我,肠子不就悔青了?后来,瞎高粱老觉得对不住我,非要把他家老大过继给我,你说我一个老光柄儿带一个傻小子,日子怎么过?”

“他们这是想甩包袱,谁也不傻!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应个有儿子的名儿,也不是不能考虑的。不瞒你说,我端详了这傻小子好几次,他还真有娶媳妇的命。要过继给你,给他娶个媳妇,你不就抱孙子了?”

“你算得准不准?”

“你这话说的!你看吧,用不了多少天,小拉虎家就会逢好事儿了。我这个要说得准你就信,要说得不准你以后见我一回骂我一回。”

“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嘛老去大青子树那里做法?”

“因为它最老啊,它都老成精了,咱们村不管换了多少代人,这棵树依然都在,它知道过去那么多,当然也就能预测未来。翻翻史书你便知,未来的事不过是过去的反复!”

“哈哈,说得倒也在理。”

“二表兄,不管你信不信,天机不可泄露,我今晚做法的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甭管怎么说,以后对瞎高梁家好一点,肯定没害处的,听我的。我不会害你的。告辞!”

小拉虎听到吴半仙要出来,赶紧往外跑,可出胡同时差点没和俩人撞上,两边都惊叫了一声,月光下一看,那俩人一个是他姐白丫头,一个是赛桃花的弟弟“铁拐子”。

“那跟你弟回吧!”铁拐子说了一声,转身拐着腿走了。

白丫头拉了小拉虎一把,“我跟铁拐子在一起的事儿,你千万别跟爸爸说。”

“知道了。”小拉虎说了声就快步往前走。

“你慢点行呗!不知道我害怕啊?”

小拉虎便慢了下来。他早听说姐姐白丫头在和赛桃花的弟弟铁拐子谈对象,今天算是亲眼所见了。他倒有点羡慕铁拐子和他姐了,两个人虽然还是偷偷摸摸,但终归还有机会在一起,可他那个小花袄却不知姓字名谁、哪里人氏。

有些人擦肩而过,便是匆匆过客,但他觉得小花袄不是。他似乎早已从她眼睛里读到了什么。那时的爱恋,或许只用眼睛便交到心了。

第二天,瞎高梁早早就起来了,在院子里喊“起来了”喊了半天,小拉虎和他姐、他妹才懒懒地起床。瞎高梁便带着大儿子黑带拉着驴扛着犁先走了。临走让小拉虎别忘了扛上“擦子”。

小拉虎怕去得晚了挨骂,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赶往西峪儿。进了沟,见四处无人,便由不得去偷看那手帕。

或许白丫头走路太轻,或许小拉虎太投入,在小拉虎又一次低头闻手帕时,白丫头追上去一把便把手帕抢了过去,着实把小拉虎吓了一大跳……

“真不要脸!拿个女孩子的手帕……昨天晚上我见到你往外掏东西,又赶紧掖了回去,估计藏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说,谁给你的?”

“庙会上捡的!”

“胡扯!是不是赛桃花的?”

“怎么可能?她也配?真是我捡的。”

这时黑丫头也跟了上来,白丫头给她看了一眼手帕,小拉虎乘机去抢,没成功。

黑丫头异常惊喜,“哥哥,真好看!送给我吧。”

“怎么能给你?这是小拉虎的订情信物,给你算什么事?”白丫头笑道。

黑丫头一听倒脸红起来。

“好姐姐,还我!”小拉虎求道。

“你跟我说实话,我就还你?谁给你的?”

“是一个看戏的,她一连看了好几天戏,那天见到我丢了这个帕子便跑,我捡起来想还她,可是怎么喊她她也不应。”

“真的?”

“不信你去问秦二爷,他当时也在场。”

“哦,要真这样的话,我感觉这丢帕子的人应该就是牛岗傅家小姐!”

怎么可能?我感觉不像。”

“你见过牛岗傅家小姐?”

小拉虎摇摇头。

“你既然没见过,就不能断定不是牛家傅家小姐。为什么我觉得像她呢,你想想,牛岗傅家小姐跟着你的戏盯了好几天,对你那么痴情,不是她,又是谁呢?要不把亲事答应下来,见见不就知道了?”

“可万一要不是她呢?”

“也是——对了,你不是说秦二爷也在场吗?我听说牛岗傅家小姐小时候跟秦二爷学过吹笛,你们不唱戏时,丢帕子的人去找过秦二爷吗?”

小拉虎摇摇头。

“你说我真是笨,这种事儿她想躲秦二爷还躲不来呢。也许是怕秦二爷笑话她。”白丫头继续分析着。


“我感觉秦二爷只见到我捡帕子,没看清那个人,那个人走得太快了。”

“甭管怎么说,我觉得这事儿你还是得问问秦二爷。要不,你让秦二爷想办法先让你去会会牛岗傅家小姐,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那个丢帕子的人?”小拉虎很有些佩服他姐了。

白丫头把帕子还给小拉虎又叮嘱黑丫头道:“霞,这帕子的事你不能告诉别人,包括咱爸妈,你要说出去了,小心我撒烂你的嘴!”

“我不会的!”

白丫头的话让小拉虎心里生出些许感动,看来这真是亲姐啊。当然,他也明白,她这么围着他,估计也是怕他说出她和铁拐子的事儿。

快到地里时,大老远便听瞎高梁一会儿骂驴一会儿骂大儿子:

“王八蛋操的,一个破犁杖你都拉不动!”


“你他妈的会不会拉驴?”

小拉虎他们仨一露头,瞎高梁又骂开了,“你们他妈的还来啊?这都什么点儿了?你们是给地主干活儿啊?真他妈的一个个不要脸!”

瞎高梁在扶犁,大哥黑带在拉驴,地没耕几垄呢,驴走了几步又不走了,任黑带怎么使牛劲儿拉,驴支愣着耳朵梗着脖子就是不动。

黑带和驴僵持着。

“换人换人,你快给我滚一边儿去!小拉忽上!”瞎高粱骂完大儿子又看了一眼小儿子,更是火了,“你他妈的,擦子呢?我不是让你把擦子带来吗?”

“我忘了!”

“你怎么不忘了吃?赶紧回去扛擦子去。”小拉忽飞也似地跑了。

小拉虎心想,要这样耕地,这三天地也耕不完啊。干脆我还是去请秦二爷吧。当然小拉虎这样想,也是有私心的,他觉得是时候跟秦二爷握手言和了。

小拉虎先去了秦二爷家,“二伯,你吃了吗?”

“吃了!”秦二爷见到小拉虎,很和气,甚至是一副讨好的样子了,“有事儿吗?”

“你说我爸,我们都说他不会耕地,他不服气!二伯,你耕地在村里数一数二的了,我想让你帮我们去耕地。”

“你爸让你叫我来的吗?”

“那倒不是,他老顽固,我是想让秦二爷去杀杀他的威风。这样吧,秦二爷你背个筐先走,假装去我们地边拾粪,先在一边看看笑话。我马上回家去扛擦子,顺便跟我妈说让她多弄两个菜。你也不用等我,等我到了地里让你上手你再上手。”

“有招!”秦二爷朝小拉虎又竖了大拇指。

等小拉虎扛着擦子到地里时,秦二爷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抽烟。

白丫头在拉驴,可这驴的确不老实,一会儿慢一会儿快,慢时白丫头拉不动,快时差点把白丫头用头顶倒。瞎高粱便破口大骂,“小妖精,你穿个什么衣服不好,非穿个红衣服,这驴看着都晃眼!”

白丫头道:“我要是小妖精,你老妖精,我穿红衣服怎么了?不说你不会耕地,老愿这个愿哪个?”

“你他妈的反了天了!”

秦二爷就笑,“云,你少说两句,也不怨你爸爸,我家驴认人儿。”

小拉虎道:“二伯,你这拾粪的可不像话,上我家地边来拾了!”

秦二爷道:“我看你爸嚷得凶,怕把我家驴吓坏了,就过来看看。”

“二伯,我觉得你家的驴不好使,我爸用别人家的牲口耕地耕得好着呢,可你家的驴怎么都不行。估计换了你也不好使,你这驴就是头懒驴赖驴。”

瞎高粱觉得小儿子这几句话很中听,停了下来扶着犁喘了喘气,回头对秦二爷道:“别看我眼睁不开,我眼不瞎,就算瞎,我心里明镜儿似的。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什么样的牲口我没用过?你家的驴忒他娘的够呛,奸懒馋滑算是占全了。”


“我觉得也是。”小拉虎又悄声对父亲道,“爸爸,要不你去抽会儿烟,让秦二爷和他家的驴一起丢人现眼?”

瞎高梁笑着点了点头,往地边走去。

小拉虎道:“二伯,不然你来试试,我给你拉驴。”

“试就试!”秦二爷上去就扶犁,只吆喝了一声,这驴像换了个驴一样,老老实实地往前走。

白丫头也是想证明一下不是自己穿红衣服的错,这驴走了个来回就把小拉虎换了下来。她来拉驴,驴依然像换了个驴。

秦二爷一边耕着地儿,一边儿说着话:“咧个黑价咱村出了件稀奇事儿,这会儿全村都传开了。”

“什么事儿,二伯?”白丫头问道。

“吴有满总觉得咱们村得出个大人物,便黑更半夜地去大青子树下烧了香,他许愿说碰到了谁,谁就是大人物。”

“碰到谁了?”黑丫头跟在后边问。

“他说什么也没告诉我,说是天机不可泄露。”

小拉忽想说“碰到我了”,但觉得还是低调点吧,便忍住没说。

“这有什么稀奇的?”白丫头说。

“稀奇的在后头呢,吴有满没直接进家,就把祭品放到墙头上了,然后就上我家串门了。结果他一回去,打开布袋子一看,吓住了,本来三个馒头,只剩了一个,窝窝头和饺子一个不少。”

“狗叼了呗!”黑丫头道。

“傻丫头,可别瞎说,狗怎么能上墙头?吴有满说,神仙显灵了,是神仙把馒头吃了俩。”

小拉虎笑道:“看来,这神仙爱吃馒头!”

白丫头道:“依我看,这没准是村里那个大人物吃的呢。大人物看到吴有满把馒头放到了墙头上,然后等他走了就把馒头偷着吃了俩。”

“有道理!你别说,白丫头就是聪明。”秦二爷朝白丫头竖了竖大拇指。

白丫头和黑丫头一前一后,秦二爷抽空打量了打量她俩,脸长得都很周正,却是黑白分明。其实,白丫头也不是真白,只因她爱搽胭脂抹粉;黑丫头也不是真黑,只因她不爱洗脖子洗脸。

这时,一直默然不语的瞎高梁在石头上磕了磕烟锅道:“秦二爷家的驴——认人儿!”

黑带站在父亲身边背着手傻笑着重复了一句:“秦二爷家的驴——认人儿!”


(待续)


郞山耕云,易水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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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乡土气息扑面而来,易县的方言土语倍感亲切。尤其是人名起的很有特点,小拉虎,登大爷
秦二爷,瞎高粱,白丫头,黑丫头,赛桃花······很好记,过目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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