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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启雯《盘点2011年书业热点事件》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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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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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者为上海《文学报》记者唐桂丽                  1、“曹寇”的名字很特别有种非主流的感觉作为一位70后的先锋小说家您怎么看待70后作家看您微博发现您对传统作家有褒有贬能够谈一谈您对传统作家的看法         “曹寇”固然是笔名它最初是混网络BBS用的后来发表小说也就用了本身也就一游戏性质现在我有点讨厌它因为它确实有点非主流。         对于“70后”这一说法我也只能说自己是不幸或幸运地出生于那个年代。这种代际划分对写作者本人来说并无价值它或许利于搞评论的。事实上如此小时距地区分写作者最终也将被历史抛弃。多年以后人们谈论这个时代的文学就像我们现在谈论初唐四杰、乾嘉学派那样能留下姓名的很少涵盖的时间距离要大得多。因此我看同代作家很少有代际眼光。当然他们也有时代和成长经历所赋予的共性那就是70年代出生的作家普遍还有那么一点文学理想和前辈作家们保持着兄弟关系而非代沟隔阂。我也感谢我的同龄人是他们的写作实践激励了我。不谦虚地说在我写小说之前传统作家的作品我大多看过。我不能说他们写得不好但他们确实对我毫无力量可言他们的作品和我基本没有关系。同代作家的先行一步让我看到了我们这代人在写作上可以自作主张而无需毫无创造力地“继承”。也可以说同代作家给我的最大启发就是他们各不相同的写作方式和作品风格让我突然意识到文学的空间还很广阔我可以从中找到自己的途径。                  2、《所有的日子都会到头》、《越来越》中都有对农村生活情景的细致描写能在语言风格、小说结构等方面详细谈谈您的创作环境吗         我个人认为语言对小说是很重要的使用活的语言而非相反这应是一个作家的自觉行为。基于此我厌恶语文堆砌式的语言方式。作家不是文人这一点要特别提出。文人是古代的特定群体已经整体灭绝了谁操持文人语言其荒谬不言而喻。此外我也讨厌翻译体语言。虽然现代汉语主要受惠于翻译体但它绝不是翻译体口语的价值更大。我个人倾向于使用比较洁净的口语。我希望阅读我小说的人能产生如下认识写作不是我们通常理解的作家和文人才能干的事儿而只是一种表达方式一种信息交流方式只要有兴趣你也可以干。至于干的好还是坏那是另外一码事。         关于农村内容的小说那是我最大的经验之地至今我仍然和农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是一个很局限的人并且不以之为羞耻所以只能写我所熟知的事物。                  3、《越来越》是小众图书您认为应该如何定义小众是否把自己定位为小众作者为什么         “小众”是出版商的广告语说成噱头也不为过与我无关。“小众”在这个时代易于让人滋生优越感许多人都喜欢这种优越感追求这种优越感等级社会就这样吧。它的浅薄虚妄和恬不知耻是有目共睹的。如果我上了这个当那我会瞧不起自己的。我不觉得自己是小众作者我写东西首先是给自己看的其次我希望所有识字的心智成熟的人都能看。文学不是高科技它仅仅是无情世界的某种情感。在情感方面有什么高低贵贱                  4、《越来越》序言中你提到是“同代人的写作激励了处于阅读和无聊之中的我”十年下来“写作并没有改变我的无聊”。为什么你怎么看待写作和生活的关系比较喜欢阅读哪方面的书籍和作家能不能和大家分享一下写作经验         无聊源于个人对生活的态度和认知我个人是这么看的。我觉得自己目光所及没有什么不无聊的东西。写作作为表达方式怎么会改变无聊呢如果无聊能够被改变那需要整个人类全部脱胎换骨。         写作和生活息息相关但二者的质量未必成正比。没有生活我们确实写不出什么字来。但你一定要让自己写出的字高于生活这是没有道理的。难道你能拎着自己站在自己的头顶文学高于生活我觉得是一句反动的表述。         我的阅读很乱凡是我感兴趣的书都会读一读当然肯定还是侧重于人文书籍。好作家我都喜欢中国有不少好作家鲁迅、阿城、汪曾祺、韩东、杨黎、狗子等等都是我喜欢的。外国更多加缪、鲁尔福、布考斯基……怎么说呢不好的挺少因为翻译就这样它基于势利这些闪光的名字在译介到中国来之前就已经在西方名声大噪啦。         写作经验如何分享这个问题太大。日常经验好像就是写完一东西如果满意自己挺高兴但这种高兴持续不了多久。换言之如果为了找乐子写作是很难满足我的写作无法给我带来幸福。                  5、虽然《越来越》这本书是中篇小说合集但你认为有没有一个主题读你的小说总是感觉除了一个“我”——实体曹寇之外还有一个似有似无的虚拟曹寇站在疏离的角度推动情节发展能具体谈一下吗书中的那个“我”是不是存有作者的影子         我不知道有没有主题如果有应该是均匀分摊在我所有小说中的东西而非单单这么个集子。我自己不便总结和评论自己。         每个作家的作品都带有或隐或显的自传性质这是一个常识。它们可能不仅仅是生活史、心灵史还可能是内心挣扎史和情绪波动史以至于还可能是分泌物那样的“屎”。我的小说有不少就是情绪波动的分泌物就像李白为了感激款待他的土财主汪伦而要写首诗一样。李白还说对影成三人除了他和影子我们可以把“第三者”理解为你所说的“虚拟的李白”而未必非要理解为月亮。我的小说中的那个“我”经常跑出来推动小说可以理解为小说技术也可以理解为黔驴技穷。它是我小说能力的问题或者说是我局限性的问题。我就这么写了夫复何言。                  6、小说中人物的名字“张亮、王奎、李芫”们在你的笔下似乎成为了在都市与乡村情感双重渗透下的小城镇里的青年们的代言他们行走在生活的边缘。是这个样子吗能否谈谈你的构思、创作理念         老实说我不知道何为生活的边缘。对于张亮、王奎、李芫来说他们一直生活在他们生活的核心地带。他们是不是要代表小镇青年也并非他们的义务和权利更非我考虑的东西。我讨厌典型人物这个说法尤其讨厌作家们去“塑造”这种人物。我写他们是我认识的人以及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我没有构思他们我关心的是我熟悉的人的生活和命运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我比较喜欢通过小说探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7、本书开篇即引用加缪的一句话所谓希望就是在马路的一角于奔跑中被一颗流弹打死。你是如何理解这句话的这是不是与中篇小说集《越来越》所传达的意蕴相契合         这仍然是出版商的意思吧在这个腰封时代大家都想找点大师的语录妆点门面希望与大师建立关系而使自身的信誉获得保障。我生活在这个时代只好应编辑的要求找个句子放上面。那会儿我正好在重读加缪的《局外人》从视觉角度上来看觉得这句话能比较装相能唬人。当然我自己也赞成加缪这句话。绝望而不消极这是加缪的态度我觉得他说的和做的对我们唯有如此否则干嘛呢。
  8、在当下的写作中许多作品在出版商、读者兴趣等影响下存在一定范式近年来的类型文学的异军突起尤其如此许多作者忙着标新立异最终却形成了题材、写作方式、表达手法等方面更大范围的雷同写作的独特性丧失殆尽这不得不说是个悲哀。您是如何看待这种倾向的在您看来一位作家的独立性应该根源何处         根据出版商和读者兴趣写东西不是坏事。这说明中国人的商业思维进步了。如果人民的胃口是垃圾箱那么我们干嘛不多制造点垃圾满足他们的胃口呢。一如美国孩子不需要我们的玩具了许多厂家就倒闭了许多工人就失业了。换言之类型文学和读者的关系就是供销关系是商业模式。我不反对这种生产和消费我也相信这种生产和消费的互动能促进产品质量和消费欲求。一个时代的文学是靠无数人的劳动来实现的虽然最终就那么几位流传了下去。这很残酷但是真相。         至于独特性或独立性并非源于作家的所谓坚守和蓄意对抗而只跟作家本人的见识、才能和品质有关。一个诚实的人他必然是独特和独立的因为大家生而有别。附庸于经典、时尚和权贵这就是不诚实的写作必然丧失独特性和独立性。“标新立异”基本是通往“雷同”的康庄大道。                  9、采访你之前我看过你的微博感觉你的语言无比简介而又异常犀利。比如你曾在微博上写道“文学是酒吗48度还是52度啊。标尺谁借给你的文学可以是蔬菜吗明天就下市了文学是一部作品的价值属性不是作品的表述内容甚至连方式都不是。这世上只有好作品和差东西没有好文学和坏文学。”在这个无“微”不“脖”的时代能否谈谈你对微博的看法         感谢你录下这句话因为我玩微博说过的话太多忘了。微博就是网络信息传播和交流沟通的工具与之前的博客和更早之前的BBS是一回事是技术进步的结果只是更便捷更合乎当代中国人在信息、阅读和交流等方面的需求。据我所知网络在中国的信誉度大于西方西方人可以通过传统媒体获得他们需要的信息他们可以通过其他的途径表达自己的观点我们不行所以网络现在俨然已成为中国最重要的媒体。140个字的微博也适合越来越快餐化的阅读方式。同时微博界面的平等打通了不同人群之间的壁垒。密集的信息轰炸使人们被这个时代奴役的情绪得到了释放。                  10、你的唯一的长篇小说写的是关于哪方面的事情下一步的写作计划
叫《萨达姆时期的生活》叙述了一个小镇青年1990—2006年的成长和生活。1990第一次海外战争爆发萨达姆这个名字开始密布于媒体然后成了我们这代人的“国际背景”2006年萨达姆被绞死这个时代就结束了。17年正好是我小说主人公的步入青春期到青春终结的年限。我们的青春大概就这么些年吧。不过这部小说我自己很不满意看过的人很少。我希望有机会重新写一次。         写作计划我是从来没有的。也许确实应该有。很可能我在今年会出版第四本小说集中短篇我已经写了不少了以后还会写不过是不是我到了必须写一部让自己满意的长篇的时候了呢?
http://wenku.baidu.com/view/a48483452b160b4e767fcfe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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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鞭炮齐鸣

市民邱女士

请问你认识一个叫王奎的人吗

都健在

咏春

记张先生某次不重要的讲话

管道层

去吃喜酒吧

王水中的二爷

青龙会老大要多凶有多凶

到塘村打个棺材

我在塘村的革命工作

有没办法都一样

干我们这行也是有前途的

非小小说十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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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齐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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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齐鸣

在去深圳之前,我应母亲要求去父亲坟前烧了几刀草纸。据说这是一个古老的风俗,子孙出门,应和祖先打个招呼,告知去向,使后者的鬼魂可以跟踪到达,以事有效的保佑。这倒让我想到父亲生前有次跟我发生肢体冲突失败后说过的一句话:“老子做了鬼也要掐死你!”

因为母亲花了十块钱买纸,所以纸太多(在通胀时期,本人强烈建议草纸涨价)。这些纸烧得我非常乏味。感觉你不是在烧纸,而是焚烧人生。人生啊人生,即便如此短暂也掩饰不了漫长的德行。我不禁老泪纵横—当然,这是叫烟呛的。那天风也很不正经,瞎刮。

父亲说,你都三十岁了,不好好待家里赶紧找个老婆生个儿子,让你妈放心去死好来陪我,还去深圳干吗?

我无言以对。确实如此,前面提到了肢体冲突已经说明,他活着的时候,我就没法儿跟他交流,除了争吵和动手,就是沉默,像一老一少两个还没有学会哑语的聋哑人士。同时也像两个瞎子一样看不见对方(故意不看对方一眼)。这在他看来,或许是对业已长大的儿子的应有的尊重。在我看来,绝对是一种孝道。难不成我非要跟他吵,非要动手吗?

现在,他死了,隔着泥土,作为棺材瓤子的他不知道是否已和棺木一起朽烂。但这种生死隔离保护了他,使他不必装聋作哑,可以怒目圆睁,尽管谩骂,就算骂得再难听,我们也不可能打起来,连做出准备动手的样子也不可能。怎么说我也不能欺负死人啊,所以我觉得必须回答他。我说深圳天气暖和,这会儿去了就是春天,如果你埋那儿,坟上不仅草很绿,说不定还有花,很香。因此,深圳的姑娘应该多点儿。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暖和,暖和就穿得少,她们在街面上走,你会多留神,这样就会感觉多点儿。说不定我会在其中找一个适合和我一起给你烧纸的姑娘带回来,然后叫她给你生个孙子,那样你就会早早地让妈陪你了。

放屁,他听不下去了,说,你滚吧。这也跟他活着的时候一个风格。

我只好什么也不说了,赶紧把纸烧完,然后还放了一挂鞭炮。起身告辞回家。
http://book.mihua.net/book/14/14209/213148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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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齐鸣(2)
其实在坟地不远的村子里,就有我们的家。不过父亲死后,多年来一直和母亲不和的二婶经常拿“千金难买老来伴”来挤对我妈,我只好带着我妈一起搬进了城。另外,当时村里和我一般年纪的人都纷纷结了婚,而我当时还不知道女人是怎么回事。总之,在所谓儿时玩伴们迎娶新娘的鞭炮声中,我和母亲灰头土脸地搬走了。我们养的那条叫二胡的草狗,跟着卡车跑了很久。这倒不是我们故意的,而是我们在准备搬家的整个过程中,因为太忙,压根儿没想起它。

直到我们上了卡车,才发现还有个它。母亲把原先准备一起带进城的剩饭和一只重达十几斤的腌火腿给了邻居王大爷,希望以此买通后者照料二胡。王大爷爽快地答应了,和二胡一起站在那儿欢送我们乔迁新居。王大爷是个瘸子,不可能跟着卡车奔跑,搞什么千里相送,但二胡时在壮年,有四条在田间地头奔跑多年寻偶求配的老腿。它跟着我们跑啊跑啊,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母亲不知是否曾在后视镜里泪眼婆娑地看着它的奔跑,我站在敞篷车厢上扶着那些破烂家具一直在看着它。我先是用手背挥舞做出让它别送了的意思,既然它执意不听,我也没办法,只好看着它跑。果然,它跑不动了,或者不想跑了,一屁股坐在村道上大口喘气,发出那种尖锐的呜鸣。

我想说的是,我们搬走后,村里这房子就空了。人房人房,没人住,房子瞬间就衰老了。枯草爬进了门槛,水泥崩溃露出了风化已久的红砖,傍晚时分,可能才会有只老鼠像深居简出的主人那样在门缝里向外窥视良久,这才谨慎地出来透透气。确实,这些景象让我非常悲痛。我悲痛的不仅是“家”的破败,还有我不能就近回村里的家,居然需要舟车劳顿地回城里那个家,想想就觉得累。舍近求远,这都是何必呢?你并非勤奋之人啊,你多想在草地上躺下歇会儿啊。正是因此,老实说,我对自己去深圳这件事也不看好,只是我不想告诉别人。

所以我在坟地里走得很慢,对遍布坟茔和地面上的枯草充满了眷念之情,看起来就像我和父亲依依不舍似的。这是冬天,而且已经过了冬至,谁会在坟地里呢?死人都很踏实地躺那儿,唯有我站着,就像我被老师拎起来走上讲台面对黑板接受“鼻子靠墙”这种体罚一样,你真是不要脸啊。真是太难受了,我于是相对顺利地找到老光的坟头蹲下来抽了会儿烟。这只是一种说法,“老光的坟头”其实不是准确的描述。他刚死不久,所以坟是新的。不仅新坟,还赶上了新的丧葬时尚,即用水泥砌成一个仿古的二层小楼房的样子,半人高。一楼没有门户,实为底座。骨灰盒居于二楼,一块玻璃隔着,我可以与骨灰盒上他的照片相望。不过这张照片并不能够准确地描绘老光的形象,就我所看,它应该是二十年前青年时代的老光面容。如果你某天不小心路过一块坟地坐下来休息时看到了这张照片,不要自作多情地认为死者是个英俊的青年,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可以作证,他是一个地道的丑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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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齐鸣(3)
其次,“老光”也只是斯人的绰号,他是我的初中政治老师。当年我们作为学生,听到别的老师叫他老光,也不免在背地里叫了起来,这是可以理解的。有次在厕所里大便时,我们继续谈论老光。我们说,老光到底多大了,二十几,还是五十几,头发呢?有人说,应该二十几,因为还没娶老婆。有人说肯定五十几了,正是因为没老婆才急没了头发。老光长相老,据说是天生的,是他来到这个世上后的整体形象,亦为绰号的由来。后来我听他说,他读小学的时候,就经常被人误认为是那所小学的老师。换言之,老光的教师命运自打童年时代就被确认了。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我们正在厕所里为老光的年龄问题争论不休时,老光突然在最里边的蹲坑上说话

了:别争了,我二十八。老光不像老歪(另一位教师),听到学生说他绰号就要火冒三丈拳脚相加。他说,不生气,真的,这有什么。既然如此,我们干吗不当面叫他老光呢?ō米ō花ō在ō线ō书ō库ō http://book.mihua.net

我们觉得,老光老光,名不虚传,确实是个二百五。他除了不生学生的气,上课也很二百五。他说他老家有个人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一条腿丢在了越南某个地方,这个残疾人告诉他说,有次打仗,我军先发了个热弹,敌人纷纷脱下衣服,等他们都脱光了,我们又发了个冷弹,结果敌人就冻死了。当然,这不是真相,老光后来告诉我,他读大学的时候,在南京新街口的天桥上曾经遇到过这位残疾老乡,后者牵只猴子在那要饭,老光非常高兴,就跟他一起要了半天饭。他说他小的时候就很羡慕要饭的,要饭的对付狗也有一套行之有效非常独特的办法。总之,那年头一到年底,要饭的就络绎不绝地来到老光他们村子。有的要饭的还自作主张地给你家贴张木刻的门神。老光喜欢这些或精或糙的门神,哭着喊着要他爹给自己弄个模子,也印上几百张去要饭。他爹就打他,但还是没把他要饭的志向打掉。终于,他遇到了要饭的老乡,可以一起要饭啦。当晚他坚决要和残疾老乡一起到桥洞里睡,后者反对,怕被老光爹知道了再把他另一条腿打断。为了摆脱老光,他和猴子一起上了趟厕所,然后就无比神奇地在厕所里消失了。直到次年春节老光回乡过年才再次遇见。

厕所一别,兄台一切安好否?

承蒙挂念,愚兄尚可,只是猴头已亡,日渐困窘矣。

我之所以了解老光这么多行情,是因为我大学毕业后也被分回去当了教师,和老光成了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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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齐鸣(4)
“这个鸡巴教师有什么干头?”老光怒斥我,同时也似乎是在怒斥自己的命运。记得我报到那天大雨如注,老光的脑袋上全是雨水。这些可怜的雨水难以驻足,刚刚着落,又得奔波。当然,那会儿我并不赞同老光的看法,虽然未必觉得自己一定会让窗口的灯光亮到天亮,或者自己索性成为一支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蜡烛,然后成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以及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人,但起码也会两年入党五年提干,总有一天搞个校长局长什么的干干。我的勃勃雄心有我的雨伞为证,它不仅给我遮挡了那天的暴雨,还在路上替老光挡了若干。

我承认自己一直歧视老光。他当年上课就东拉西扯很不着调,把我们的成绩搞得一塌糊涂,使我差点儿因为政治课程太拖后腿而没考上省重点,考不上省重点,我就考不上大学,考不上大学,我就当不了旱涝保收一年俩长假的人民教师。虽然干了几年教师后,我悲痛地发现自己和老光一样成为学校里差不多的废物,但仍然歧视老光,尤其是他还娶了王桂兰这个骚货。 ̄米 ̄花 ̄在 ̄线 ̄书 ̄库 ̄ http://BOOK.MIHUa.NET

话说王桂兰这个女人,骚货也并非我的个人成见,而是共识。她有一个翘屁股,有俩能盛三两酒的酒窝,在我们学校食堂替我们打了十多年的饭。据说除了校党支部书记,连门房刘大爷都摸过那屁股喝过那三两酒。当然,作为事实的另一个部分是,我也一度希望自己能干上王桂兰,因为在我的整个青春经历中,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对我能像王桂兰那样拥有如此赤裸的诱惑力。她和我的女同学不同,她也和村妇们有别,除了前述肉体上的优点,另外一点就是她太会笑了。她总是和食堂女工们在洗菜的时候发出笑声,这种笑声在地面的污水上跳跃,溅得她们胶靴上斑斑点点全是臭烘烘的泥点,然后穿越校园内被桂花香充斥的空气,破门而入、女鬼爬窗般闯进课堂。如果我现在七老八十,我可能才会满怀平静和慈祥地以欣赏的眼光说:“王桂兰是个好姑娘。”可是,那会儿我才二十几岁,在性生活上饥餐渴饮晓行夜住,长期没有着落,就算王桂兰比我大七八岁,这影响我认为嫁给丑鬼老光的她是一个下贱骚货吗?

当然了,作为歧视内容之一,我也可以这样说,那就是在乡下,一位中学教师还算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们饮食朝奉公粮,享受令村妇愚夫所羡慕的福利。换言之,乡村教师和医生、政府官员等乡村公务事业编制人员组成了乡村世界的上流社会。这些人找配偶一般是要遵循“双职工”的原则的。就拿我们学校来说,他们的妻子或丈夫多为本乡的教师、医生、护士、银行职工、供销社人员及政府公务员。我之所以始终没能在乡下讨上媳妇,不能不说与此有着重大关系。那些有正式工作的姑娘都嫁了人,没嫁的也不太愿意嫁给我,其原因是我并非自己当初所希望的那样两年入党五年提干,而是一个和老光一样的废人。我在所谓儿时玩伴的迎娶新娘的鞭炮声中灰头土脸地搬到城里,也正是老光迎娶王桂兰之后不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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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齐鸣(5)
就是这样,王桂兰就一农民户口,就一临时工,嫁给老光不符合“双职工”原则。而如果我想干王桂兰,就必须娶她。就算我想娶她,她已经嫁给了老光。我娶不了她,她就是彻底的农民户口加骚货,所以这样的女人我是永远不会娶的,结果被老光娶了,我们干吗不歧视他呢?

另外一方面,很难说我和老光的友好关系不是因为我想去他家多看王桂兰一眼。怎么说呢,我在他家看起来是多么快乐。在老光的段子和对事物的看法之间,穿插着王桂兰端茶倒水放碗置筷的身影,我甚至还在酒杯和捞光菜只剩汤的碗碟中窥见了她的倒影。老光说,我已经结婚了,结婚了就是老了,而你还年轻,不能这么过了。那应该怎么过呢?老光说,如果我知道就好了。

春天,两年一次的教师体检,老光被照出了阴影,夏天,他就进了医院,秋天就死了。在死之前,他被抬回了家,我去看了他所谓的最后一眼。他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看着他一以贯之的秃头,联系到癌症,我突然觉得老光的人生就是化疗,一直在化疗。换言之,一切人生都是化疗,都是死路一条。

他躺在床上,还能说话,情绪也不低落。说他最近老做梦。梦见斗地主,梦见四国大战,梦见网上有很多人骂他。他还梦见他老家门上贴着的众多门神中,有几个不是威立或端坐,居然是躺着的,好玩。最后,趁王桂兰出去的当口,他眨巴着一只眼神秘兮兮地问我:王桂兰漂亮吧?我想了想,很不情愿但又发自肺腑地点了点头,并且还流下了两行热泪。他一笑,说:不知道将来是谁的!

老光说,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深圳啊。

我说,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他说,我不能说我一点也不知道,但我想提醒你一点的是,到哪儿都一样。

我说,你说得没错。深圳跟这儿没多大区别。他说,愿闻其详。

我说,比如说吧,我一下火车就吃了一个亏。当然,确实是春天,很暖和,二十四小时的火车在穿越空间的同时就像穿越了时间,把你从严冬扔进了春天。不过,并没有什么裙子,那完全是想象。裙子是之后一个多月才出现的景象。好的,我不说这个。我吃的那亏也不算什么大亏,就是我打车去找朋友的时候,付车费用了一百,司机找钱给了我一张五十的假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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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齐鸣(6)
打住,老光说,我听说你是联系好工作去的,你一下火车就找朋友干吗?

我说,这说来话长,我没什么力气细说,简单点说吧,确实有个人跟我说好了,但我们在电话里谈的时候,他没有说得很清楚。我对此人并不抱什么希望,在去之前就这么认为了。他可能就是随口一说,后来我在朋友那安顿下来后,确实跟他见了一面,结果与我在去之前所担心的完全一样,也就是说,我去了深圳第一件事就是在那儿住着,什么也不干,什么也没有得干。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说起来把我骗到深圳的人一点也不怨恨。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恨他,老光说,因为你乐意上当。

我说,愿闻其详。

老光说,你的意思明摆着嘛,就是说你去之前就知道那个家伙不能兑现电话里所说的那些屁话,你去了肯定会什么事也没有得干,但你还是在去之前到处跟人说你已经联系好了那个并不存在的工作。

我有点生气老光了,我说,你这是说我有神经病吗?老光说,你别急呀,不是你有神经病,是你需要个理由安慰别人并且安慰自己,好让你可以坦然地离开这里去深圳。很可能你在去之前没有在电话里跟他确定也是你故意的,因为你根本就不信任这个人,所以你不愿意跟他把话说明白了,然后把人家逼急了,直接跟你说“我不能保证”,那样你就没有动力去深圳了。对不对?

不对。

你撒谎。

我不知道。另外,老光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你甚至不是要去深圳,你只是要离开这个屌地方。

嗯,这显然是个像绕口令一样让人头疼的话题。老光即便说得都对吧,其逻辑和条理源自他是个死人,而我还活着,不需要这些东西。然后我避开这些话题,给他说了些轻松的。我说了我在深圳的朋友,比如我一下火车就去找的那位朋友,他是我的大学同窗,

是个新疆人。我毕业后回乡当了老师,他则去了深圳混。这是我们的区别。在去之前,我跟他联系最多,虽然他有女朋友和他同居,我们还是商量好一起合租房子。这倒不是为了延续久远的“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之情,而是为了省钱。我去了之后不久,她的女朋友就跟他分手了。我记得他们曾在客厅发生过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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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齐鸣(7)
男:今年过年去你家吗?女:你说呢?

男:那你是要去我家吗?女:我可没那么说。

男:是不是你不愿意带我去你家跟你父母见面?女:不是,是我觉得你根本就不想这样。

男:我说过这种话吗?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想和你结婚?女:你自己知道。

男:好吧,你愿意跟我结婚吗?我很严肃地问你这个问题。女:呃,我还没想好。

男:那不就得了,你还抱怨什么呢抱怨。女:我抱怨什么啦?谁他妈抱怨啦?

男:操,你能不能不叫?

女:就叫就叫,你操谁你操谁?男:妈的,操谁?操你!

女:来呀,你敢吗?

于是就传来了混乱和呻吟之声,当然,也可能就是操的声音。

他们分手后,我和我的老同学像一对恋人那样出双入对。这

一度让我觉得自己仿佛对他和女朋友的分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似的。白天我在家玩电脑睡觉,他去上班,晚上就一起出来鬼混,后来还加入了一位六十岁的朋友老陈。我们在小区广场上玩那些专供老年人使用的露天的彩色的体育器材,吃生蚝喝虾粥,去城中村酒吧看人妖演出,还在附近的发廊跟一些小姐攀谈过。我们指着老陈对小姐说,一定要让我们的爸爸日好,拜托了。小姐说,请二位叔叔放心,必须的。在一张床上,一位小姐问我,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是干吗的?我说我是出差到深圳来做买卖的。她说老板你收入一定很高,我说一般,现在最有钱的就是你们这些走南闯北的人。我不得不对自己充满厌恶地开始对她提了一连串的问题。她说她二十三岁,老家是湖南的,干这个都干五年了,挣了点儿钱,打算不干了。我觉得所有的小姐可能跟所有客人每次都说“我不想干了”,不过她主动说她挣了点钱还是引起了我的好奇,便问她挣了多少,她伸开一个巴掌。我说五万,她说五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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