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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北耕 - 2018/1/2 22:18:36



1

多年以后,我们都喊我们村的牛成青拉虎爷。

拉虎,意为丢三落四,稀里马大哈。至于拉虎爷有多拉虎,其实我们也没有亲眼所见,也都是据传言。

拉虎爷年轻时,有一次村里唱《麒麟山》,他演马金虎。当他哥马金龙被奸臣杀害后,他爹马三保带着他从战场归来,老马摸着白胡子不由感叹时光易逝:“老了!”马金虎随口一句,“我也老了!”“嗯——”,老马拉着长音瞪着眼瞎唬他。这时,马金虎一摸短胡子,本该说“光着胡子不老”,结果发现胡子忘戴了。马金虎一急,顺口胡诌:“不长胡子也老!”随之台下笑声一片。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小时候眼中的拉虎爷已然一缕白须。每年村里学戏时,他喜欢登台耍枪弄棍,那叫耍得棒。我们都欢喜与他玩,他也常用各种方式逗我们开心。

都说他戏唱得很好,却很少听他开口唱。有人说,他可不轻易唱,他在戏匣子里才唱。据说,他和赵丽蓉还在一个剧团呆过呢。


2

拉虎爷小时候被大家称作小拉虎。小拉虎有多拉虎?

上山割柴不是丢镰就是丢筐,下地干活儿不是丢锄就是丢镐,挑水丢了井绳,放牛丢了牛,走路丢了鞋,穿衣系错扣子……久而久之,连他爸妈也随口喊他小拉虎了。

小拉虎长到十几岁,偏偏迷上了村里的戏,大着胆子让他妈带着他去求说话算话的登大爷。登大爷摸了摸他的头说,“你这小拉虎,丢三落四的能记住词吗?”

小拉虎说能。

“你能吃得了苦吗?”

小拉虎说能。

“好!那你跟着我唱几句!”

嫂嫂

事到这步该忍让

国不可一日无君王

黄袍就是帝征像

斩黄袍如同斩君王

登大爷当场教他《斩黄袍》一段唱词。

没一会儿,登大爷一摆手,“不用唱了!”

小拉虎和他妈吓了一跳。

登大爷说:“你这徒弟我收定了!是块好料!”

如登大爷所望,小拉虎自打十五岁一登场,立马就在当块儿叫了好,演赵云似赵云,演罗成像罗成。

对小拉虎的表现,登大爷却从来没说过一个好字!平时,跟他说得最多的是,“小拉虎,路还长着捏,眼别往上看,也别往下看,往前看!”

吹笛子伴奏的秦二爷倒相当欣赏小拉虎,常向他竖大拇指,“快超过你师父了!”

小拉虎连说:“哪能啊!哪能啊!”脸却笑成了花。

一次在排练新戏《岳飞精传》休息时,秦二爷走过来拍了拍小拉虎肩膀,指了指登大爷说:“好好跟你师父学,你师父别看是乡野村夫,能着呢!虽不识字,但好多戏词都装在肚子里了,要唱会唱,要说会说,要耍会说,还会拉二胡!“

小拉虎说:“这我都看着呢!”

秦二爷咽了口吐沫又道:“你师父还有件很牛逼的事儿,估计你听都没听说过。”

小拉虎说:“什么事儿?“

秦二爷说:“把你师父的烟袋给我偷过来,我就告诉你!“

小拉虎朝师父那边看了看,他正在给一个女孩说戏,烟袋扔在一条板凳上。

“快去啊!拿过来再赶紧送回去,没事儿!“

小拉虎快步把烟袋拿过来,递给秦二爷,秦二爷慢悠悠地点烟,说道:“有一次,我们在后山庙上演《孙悟空》。你师父那天酒喝多了点,在台上翻跟头时,马失前蹄,不小心翻到了台下,大家一愣神,他又一下子翻到了台上,那动作简直是牛逼大了,台下立马叫好声一片。自此,咱台底的戏更是牛逼上天了!都说台底的戏,台上唱也棒,台下唱也牛。后山庙自此给咱们留了个台子,这台子只能是台底的戏才能在上面唱。”

秦二爷一边说着话,一边把烟袋递给了小拉虎。

“好好练!我跟你师父商量好了,今年春节你要唱得好,开春去后山庙就让你上台,那你就牛逼大了!”小拉虎刚想把烟袋送回去,秦二爷又拉住他的手多说了这一句。


“又偷我烟袋!“

小拉虎一转身,正好碰到师父凌厉的目光。

秦二爷笑道:“我偷的,让他送回去!”


“我这烟袋也只有你牛老秦才敢动!”登大爷说着,伸出长烟杆向秦二爷头上砸去,秦二爷只是伸着脖子笑。

登大爷收了手,说道:“别老在小年轻面前吹牛逼!”

秦二爷一下站了起来,“什么叫吹牛逼?我这是用老牛逼的人带动年轻人更牛逼!“

登大爷道:“咱老牛家的人本分做人,不能靠吹牛逼!”

秦二爷道:“车有车道,马有马道,各行其道!”

小拉虎觉得登大爷和秦二爷一抬杆就好笑,但也不知为什么好笑。

这年春节,小拉虎把岳飞演得活灵活现,小拉虎家的门坎也被媒人蹬坏了。十里八乡的小闺女都看上了小拉虎,非嫁他不可,可小拉虎说什么也不愿意,说男儿志在四方,还不这么早就结婚呢。

牛岗村老傅家的小姐也托人上门求亲。媒人眉飞色舞,“傅老爷说了,只要亲事一成,铁定陪送一头骡子两头驴!”

小拉虎他爹一听高兴得不得了。

小拉虎却当场怼了回去,“就是陪送千金我也不想成亲呢!”

拉虎爹直骂他不成器,“唱个破戏就上天了,不知轻重不知好歹!”

很多人也便传开了,小拉虎心高着呢,皇帝女儿他都不愿意。然后又一些人随着拉虎爹一起骂:不知好歹不知轻重不知高低,狗屁不是,不就是一个戏子吗?

(待续)


卢国章 - 2018/1/3 7:17:04
味道好!
卢国章 - 2018/1/3 7:35:39
《麒麟山》又叫《刀劈马金龙》。台底村来我们村唱过这出,戏词我还会一两句。出演马金龙的是陈殿明,医生,爱打麻将,年轻时作风有点问题,估计消停了。现在七十多岁,买了辆黄色奔奔轿车开着玩儿,前一个来月扎到沟里,吓了一跳,所幸并无大碍。
陈殿明是我们村的外甥,我叫他表爷。他妈妈到年下98岁,身板硬朗,好美,时不时戴上墨镜在街上晃荡。没办法,人家有这两下子,不服气你到那个年龄试试,不见得晃荡得起来。
牛北耕 - 2018/1/3 9:15:30
回复 3楼卢国章的帖子

卢老师对我们村了如指掌:D
闫增联 - 2018/1/3 9:44:21
粗略看几眼,感觉路子对,是小说味道。希望坚持到底!
文通 - 2018/1/3 10:23:43
拉虎,应该是满语。
文通 - 2018/1/3 10:25:01
作者生活底垫深厚,人物塑造的非常好。期待继续写下去!
牛北耕 - 2018/1/3 10:34:15
回复 7楼文通的帖子

之前看《儿女英雄传》,感觉不少语言跟咱那一片的差不多,原来拉虎也是满语,学习了!谢谢李老师鼓励。
牛北耕 - 2018/1/3 10:35:24
回复 5楼闫增联的帖子

谢谢闫老师鼓励!:share:
文戈 - 2018/1/3 10:55:07
厚厚的乡土,深沉的日子,道不尽的故乡情。老乡不弱!
牛北耕 - 2018/1/3 22:46:26
3
过了年,眼看着又到后山庙会了,老人们聚在街头晒太阳。
有人问登大爷:“今年还去不去后山庙唱戏。”
登大爷说:“庙上给我们专门留着戏台,不去唱怎么行?”
又有人问:“大家都在喊抗日,日本会不会有一天也杀到咱这地界?”
登大爷说:“贼心不死,早晚会来的!到时候,咱也种不了地了,咱也唱不了戏了,不跟他们拼命能行吗?台上有忠奸好坏,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真刀真枪地一干就看出来了!”
几日后,登大爷便带着台底戏班子驴驼车拉地赶往后山,搭棚拉幕,忙活儿起来。
次日便是农历三月初一,小拉虎第一次见识了后山的热闹,音乐、大鼓、拾幡等八大会,一队队人马上山接驾。
山上的道爷送驾下山。
一时间鼓乐齐鸣,歌声嘹亮。
小拉虎跟着秦二爷,挤在人群里,眼都看花了。
各个乐队使出了浑身解术,似都想把其他队比下去一般。
秦二爷带着小拉虎在两个乐队前面停了下来,他告诉小拉虎:“这后山是个俗名,应该叫洪崖山,洪崖先生是个仙人,传说是黄帝的乐师,黄帝就是黄帝炎帝那个黄帝。在所有会中,音乐会是打头的。这个音乐会是双峰村的。双峰村有一个书院,书院里早没了读书声;还有一个大寺,寺里也没几个和尚了。只是这音乐会还吹吹打打着。据说这音乐会便是从大寺里传出来的,挺有年头的了。那边的更是不弱,是燕子村的古乐,应该也是从寺里传出的音乐。”
别看秦二爷平时胡吹乱哨,在村里他还是懂得挺多的。登大爷当然懂得也多,但除了给小拉虎说戏,很少讲这些闲杂的东西。
在音乐会表演时,果真是双峰村和燕子村围观者众。
在乱哄哄的人群当中,小拉虎单单看到一个白净的小花袄飞来奔去的,一会儿看看双峰村的,一会儿看看燕子村的,大眼一忽闪一忽闪的。
小拉虎发现,在小花袄看音乐会时,很多人也在偷偷看她。
一曲吹完,双峰音乐会的开始休息,一些乐师主动与秦二爷打着招呼。一个吹笛子的驼背人把笛子递给秦二爷,让他代吹一曲。秦二爷也不客气,拿过笛子开始试音。
驼背人说:“秦二爷,都说你有个宝贝,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识见识呗!”
“是啊是啊!”大家都帮着腔。
秦二爷说:“听他们瞎扯,我只有一头驴,有什么宝贝?我这么高调的人,要有宝贝哪有不给大家看的道理。”
驼背人道:“瞎说,都有人看到了,还瞒我,论着的话咱们是什么亲戚,你还得叫我表叔儿呢!”
“他娘的,不像话,你这表孙,怎么没大没小的呢?叫个表爷,我给你吹好了,不然……”
“嘿嘿,你吹砸了,砸得是你秦二爷的名号,我怕啥?好好吹,等会儿表叔儿奖你一条红头绳。”
秦二爷拿着笛子像驼背人头上砸去,动作类似于登大爷用大烟杆吓唬秦二爷,驼背人快速转了个圈,躲开了。
驼背人从怀里果然掏出一大把红头绳,一边甩着一边喊道:“南来的,北往的,瞧一瞧,看一看,双峰音乐会,大家一起玩,你来唱个曲儿,红头绳随你捡,不要钱,不要钱,不要钱——重要事情说三遍!”
小花袄跃跃欲试,却又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被两个小姐妹推到了前面。
驼背人接着道,“好样的好样的”,把红头绳甩到小花袄身边,“你先选再唱,唱得好了再加赏!姑娘,唱个什么?”
“豆叶黄!”
小花袄只好站到众人面前,低着头,手里摆弄着刚选的红头绳。
驼背人一打手势,“各位师傅,准备了,豆叶黄!”
乐声响起,小花袄朱唇轻启,唱将起来。
一春常是雨和风。
风雨晴时春已空。
谁惜泥沙万点红。
恨难穷,恰似衰翁一世中。
小拉虎看得着了迷失了神发了呆。
双峰村这边人越来越多,小花袄唱完,转将就跑,任驼背人喊她再赏几根红头绳她也没回头。
接着又有人唱曲儿,小拉虎看了一眼秦二爷,像是还没过瘾的意思,便挪动步子去追小花袄,可转了一圈,不见她的踪影,小拉虎好不失望。
小拉虎发现燕子村音乐会那边的人多了起来,也便跟了过去,忽然眼睛一亮心里一跳,小花袄不就在这里吗?
燕子村乐队正在休息,小花袄像是跟他们都挺熟的样子,已不像刚才那么害羞了。只见他去夺一个年轻人的喇叭,那年轻人自是不给,且找着机会用喇叭头向她的细腰戳了一下。小花袄一扭头,一呶嘴,装出很生气的样子。
年轻人便去哄她,把喇叭送到她手上,她扭捏几下就接了过去,鼓起腮帮子吹了起来……别说,还挺成曲调的。
看到这一幕,小拉虎心里有点酸酸的,这年轻人莫不是小花袄的对象?小花袄是燕子村的?
小拉虎心不知怎么就乱了起来,正在随着小花袄走着神,秦二爷从后边拍了他一巴掌,“该回去了,今儿个虽没咱俩什么事,可要回得晚了,你师父非尅你不可!”
小拉虎虽不愿离开,但不得不被秦二爷拉着走了。
“刚才我吹的比驼背人怎样?”
“还行!”小拉虎随口说道。
“什么叫还行?肯定是光看小姑娘了,我吹得怎样,你听都没听!”
“一春常是雨和风,风雨晴时春已空”,小拉虎没去理会秦二爷说了什么,心里却是念着这两句词,眼前还闪现着小花袄唱曲儿的样子。
第二天,场子拉开了,锣鼓响了,终该小拉虎上台了,他虽要紧着自己别分心,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得搜寻着台下,这是此前从来没有过的事——台下那么多人,他从来就不会去关注谁,只是在台上唱着自己的戏。
戏开场不久,果如小拉虎所愿,发现小花袄就站在台下。他虽看不太清,但断定那便是她。这也算是救了小拉虎的场,不然这台戏非要了小拉虎的命不可。
看着小花袄专注的样子,小拉虎来了劲儿,似这场戏便是演给她一个人的,旁的人似都与他无干。
小拉虎这台《岳飞精传》发挥得超奇的好,谢幕后人们时时不肯离去,还有人上台给他献花。
很快,庙会上传开了:台底唱的是新戏,太好看了,尤其岳飞和秦桧的对台戏,演得那叫牛逼。
第三天,一棵老槐上早早就贴出了大红纸,字是秦二爷写的:
岳飞精传
领衔主演  小拉虎
小拉虎虽说高兴,但好像也没把这放在心上,他最关心的是小花袄会不会再来。
小花袄果真又在台下,这次离他更近一些。但很快,他的心就是一颤——她的旁边站着燕子村乐队的那个年轻人。
他赶紧收了心,竟然还有些生气,尽可能不再去看小花袄。心里想的是,一定要把这台戏演好,把那个年轻人比下去——“他的喇叭吹得再好也没有我的戏唱得好。”
小拉虎又一次把戏唱到了高潮,到了最后,台下高喊:“学习岳爷爷,赶走日本人!”
小拉虎这才发现,台下有很多年轻人,其中,还有一些大兵。
这时突然有人指着秦二爷大喊,“把秦桧砍了头!”
“对,砍了头!”
吓得秦二爷赶紧缩回后台,着里忙慌地卸妆。
登大爷赶紧上台一抱拳,“诸位诸位!我们是在演戏!秦二爷在平时可是好人!”
台下一片哄笑。
又有人道:“若是好人,怎么会把坏人演这么坏?”
另一个道:“说明他们都入戏了呗!”
在后台,秦二爷一边卸妆一边对登大爷说:“老大,明天咱们是不是换个戏,这样唱下去我非挨揍不可!”
登大爷说,“人家就冲着这出戏来的,怎能不唱?这样吧,你的戏唱完了就赶紧下场藏起来,别等谢幕了!”
“你说你,我吹笛吹得好好的,非得要我演秦桧!演出事儿来吧!”
“说明你是天才的秦桧!”
“去你大爷的!要不是我想捧捧小拉虎,我才不登台呢!谁让我跟小拉虎交情深?”
“哼!就会哄小孩。”登大爷背着手离去。
第四天,小花袄又来了,她身边没了那个年轻人,而是一个她的小姐妹。
发现她时,小拉虎的目光与她的目光愣愣地撞到了一起,她赶紧低下头,没一会儿就走开了。
小拉虎心一凉。
没一会儿她又挤了回来。
小拉虎心又一热。
那种感觉说不出道不出,便是汤显祖也写不出,他想收心可还由不得想去看她。这台戏他感觉好长好长,好不容易熬了下来,浑身都是汗。
谢幕后,让他高兴得是小花袄没离去,他也便没离去,还站在台上。
上来几个年轻人,打头的问他:“演秦桧的那个呢!”
“我马哥问你话呢?没听到吗?”
小拉虎回了下头,刚好看到秦二爷正冲他笑呢,便顺手一指,随后目光又转向台下。
小拉虎忽然听到了痛叫声,这才猛然惊醒——秦二爷被打了。
小拉虎等人赶紧去拉架。
那几个年轻人一边踹秦二爷一边骂:“老了老了不学好!残害忠良!”
登大爷从后台赶来,一声“住手”,大家才停了下来。
“有本身去打日本人哪?凭白无故打我们唱戏的干啥?你们是不是来砸场子的?”
“登大爷,误会误会,我们也是一时发了蒙,都觉得该教训教训秦桧!”
“穿着戏服,他是秦桧,脱了戏服他就是台底牛老秦!”
“是是!登大爷说得是!”说着,有两个去搀秦二爷。
“滚!”秦二爷推了他们一把,自己站了起来。
小拉虎搀着秦二爷到了后台,自责道:“都是我不好!”
“你这混帐东西!你怕他们认不出我来吗?还指给他们!”秦二爷骂道!
“我是一时发了蒙!”
“我看你是真蒙了!”登大爷跟了过来,“台下有宝贝啊,不好好唱戏,老看台下干啥?你要演砸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没有!”
“还说没有,什么瞒得了我牛老登的法眼!”
“我看他是累了!不然让他休息休息?”秦二爷对登大爷说道。
“我没事!我明天一定唱好!”
“这样吧!明天改唱《斩黄袍》。让大家缓缓神,别老把你当秦桧!”登大爷少有的笑了笑。
“《斩黄袍》也一样,除非明天我不演韩龙,没准明天又要揍害了郑子明的韩龙,我还是逃不过这一劫的。”
“没办法啊,谁让演韩龙的病了,你不救场谁救?放心吧,韩龙怎能跟秦桧比?说真的,大家今天其实真是打的是秦桧,而不是你牛老秦。你在台上那个样子,就连我当时都想上去搧你俩大嘴巴子!”
“去你大爷的!回去了我来演宗泽,你来演秦桧!”
“就你,也就适合演秦桧!”
“滚!”秦二爷果断地一摆手。
登大爷一转身真的走了!
明天改唱《斩黄袍》,小拉虎拿不定明天小花袄会不会来。如果没来,说明她迷的是戏,就想看岳飞。如果还来,说明她是迷上了他小拉虎这个人。
这天,戏还没开场,小拉虎就发现了小花袄。今天是她一个人来的。他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斩黄袍》他演高怀德,戏分不多,而且也熟透了,所以倒可以大胆地看一看小花袄,当然,也不能太过分,还得要顾忌师父的法眼。
她的一笑一频的确是那么动人。她的脸上也常常迎来很多火辣辣的目光——她在看戏,看戏人在看她。但她显得异常坦然,旁若无人。
可是过了这一天,小花袄没再来。小拉虎有些失魂落魄了,也非常后悔,她来了这么多次,为什么不去想办法找她说句话呢,哪怕只是一句话。
又一日还没来。
眼看就是最后一台戏了,小拉虎心里打定了主意,她这次若来了,无论如何一定找机会走近她,哪怕只问问她是哪儿的。
可她真的没来!看着台下,小拉虎都没了要唱下去的心了,真想一步踏下台,赶到庙会上去找一找她,也许一切还能来得及。可他又不能这样做。
戏到后半场时,竟是柳暗花明呀,她来了!依然是一个人来的。
小拉虎心里陡增力量,动作又利索起来,唱得又激越起来。
散了场,谢了幕,小拉虎到后台简单卸了妆,便匆匆跑到台下。
台下已经没有多少人。她像是有意等他一般,还往台上呆呆望着。可她真正看到他向她走来,她竟有些慌了……
他也一样,想问她哪个村的,可嘴像是被粘住一般……
他呆在那里,她也呆在那里,可只有那么一瞬,她惊醒一般转身便走——
一个手帕掉在地上。
小拉虎快步上前,捡起手帕,慌着把它掖了起来。
“藏了什么好东西!给我拿出来!”
还好,不是师父登大爷,而是秦二爷学着师父的腔调在吓唬他,却分明是嘻皮笑脸的样子。
“没什么!”小拉虎脸红到了脖子根。
“我都看到了!赶紧拿出来!”
“真的什么都没有!”小拉虎赶紧跑开了。
“这种事我不会瞒着登大爷的,等会儿我就去告诉他,看他怎么收拾你!”
听到语气不对,小拉虎站住回头看了秦二爷一眼,没想到他脸变得这么快,一改往日的和气,突然严肃得可怕——甚至是秦桧一般深不可测的嘴脸。
小拉虎心里一惊。
(待续)
牛北耕 - 2018/1/3 23:02:22
回复 10楼文戈的帖子

谢谢文戈老师鼓励!也早闻您的大名。
勾仲田 - 2018/1/4 12:00:01
这小说写得很好,为牛老师点赞!
“刀劈马金龙”我小时候看过,是白麻村正月里来我们村,在村中的大戏楼演出的。
牛北耕 - 2018/1/4 12:54:28
回复 13楼勾仲田的帖子

好的,谢谢勾老师的鼓励!
单玉花 - 2018/1/4 19:07:56
一气读完,还想继续读,期待下文。
牛北耕 - 2018/1/4 22:05:32
回复 15楼单玉花的帖子

:share:
牛北耕 - 2018/1/4 22:07:17

4

小拉虎跟着大家收场子装箱子,准备连夜赶回去。

正在整理各种胡须的秦二爷见到登大爷走了过来,便停下来和他说:“老大,走,我跟你说点事儿!”

登大爷便跟着秦二爷走到老槐树下说着什么,任小拉虎竖着耳朵也没听清什么,好像感觉他们说到小拉虎,登大爷还朝小拉虎看了一眼。

秦二爷和登大爷说完话便向远处走去,登大爷却折了回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咳了两声对大家说:“大家再辛苦下,咱们先不回村,去白马张家唱堂会,挣点赏钱!”

“哦——”一听说要挣赏钱大家欢呼雀跃。

小拉虎却高兴不起来:估计唱完这堂会,登大爷和秦二爷就该收拾我了。

没多长时间,秦二爷带着几辆阔气的马车回来了,这是白马张家亲自来人接了。登大爷带着两名演员先坐车走了,留下秦二爷张罗着装车。装完车,秦二爷安排大伙上车,大伙的名字都念到了,偏偏没有他小拉虎。

“忘了小拉虎了吧?”有人提醒。

“没想到秦二爷也有拉虎的时候!”唱青衣的赛桃花对秦二爷笑了笑。

这两句,秦二爷明明听见了,却一声不吭地独自上了一辆车。

小拉虎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心里赌了气:你们都走我不走了看这戏怎么唱下去?除非八抬大轿回来抬我!念头一闪恰恰赛桃花轻轻拉了他一把,他竟不争气地跟她一起上了秦二爷的车。

车上,秦二爷和赛桃花有说有笑,像是故意气小拉虎一般。小拉虎低着头,谁也不看,索性想着那个不知在何方的小花袄。他忽然有些惊喜:会不会在白马张家能见到小花袄呢?她是张姐的小姐?丫环?像,又都不像。有可能,又没可能。

秦二爷向赛桃花说起了张家的事儿,声音很大,小拉虎便侧耳听着——

“很早之前,便有歌谣,‘陈家的功名,赵家的脸,白马张家的文书一大卷。”

“什么叫文书?”

“房契、地契呗!”

“哦。”

“这陈、赵、张,是易州有名的三大世家。陈家老祖宗是明初的一个武官,叫陈得,随燕王朱棣北上,镇守易州。从此,陈家在易州便开枝散叶。说不定你陈小花便是这个陈得的后代。”

“有可能!只不过我们穷得都对不起老祖宗了!那赵家呢?”


“赵家不太注重功名,而是诗书传家,有点清高,特别喜欢种菊画菊。”

“没想到咱这地界还有这等人物。这白马张家莫非是养着很多白马?”赛桃花问完自顾笑了。

“白马是白马村,这村名如何来得,我不知道。张家的老祖宗和陈家经历差不多,也是从南边随燕王朱棣扫北落居在这一片的。后来他们以种地经商为主,在北平、定兴、易州都开有商铺,地有百顷,宅院好几处,金银财宝更是数不过来。。”

“你对张家怎么这么了解?”

“不瞒你说,我年轻时在他家打过短工,张家七小姐喜欢上了我,结果老张家嫌我家穷志短,便把我轰了出来。”

“又瞎编乱造,谁信?做你的盆梦吧!”

“哈哈,爱信不信!别看我牛老秦没结过婚,睡得女人可不少!”

“去你的吧!整天想好事!”

说着说着两人开始打情骂俏。

不觉进了张家大院,七绕八拐,方停了车。小拉虎下了车,便见戏台早已搭好,比后山庙上的台子要阔绰得多。四周亭台楼榭,小桥流水,花树缤纷,却似江南景致。

来了一人与秦二爷打着招呼,告诉秦二爷好好唱,赏钱自是少不了。

秦二爷走到台上走了几圈,踏了几下,对那人说道:“马管家,我有个不情之请!”

“哥哥尽管说,跟我客气啥?”

“唱完戏,这台子我们能否拆回去用?”

“给你们搭得台,自然就归你们了,你们拉走了更好,还省得我们拆了没处放呢!”

“爽快!果然是大户人家。”

“哥哥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尽可能会满足你们的,唯一一点,明天是我家老太太的大寿,你们连唱三台,每台戏都给我唱好!”

“没问题!兄弟,你瞧好吧!”

忽然传来一阵阵笑声。不远处,只见男男女女簇拥着一个军官赏花看水。

秦二爷问道:“兄弟,那位……”

马管家道:“他是张家公子,在日本留学后又去了黄浦军校,现在应该是在一个团级单位任职,具体的我们这样的人又不敢多问。”

“哦,大户人家的子弟就是不一样。”

“那倒是。我还有点事儿,等会儿有人带你们去看住的地方,然后去吃饭。”

“请便!”秦二爷摆了摆手。

在小拉虎眼里,秦二爷的确是见过世面的。虽说对他的冷淡有点忌恨,但看他在张家这位管家面前的举手投足,心中倒又生出几分崇拜。何时才能像秦二爷、登大爷那样经得了场面说得上话呢?我小拉虎目前也便是在舞台上耍耍威风,下了台,可什么还不是。

小拉虎跟大家抬完箱子便去看了看住的地方。然后便去吃饭。在张家吃了顿饱饭,小拉虎就悄悄走了出来。

在一个花园的假山后面,小拉虎把手帕拿了出来,只见上面绣着并蒂莲,旁边附着几句词:

芳心暗许

华光易逝

相见恨晚

何日相知

忽然听到脚步声响,小拉虎赶紧把手帕藏进袖子,扭身便走。

可没走多远,便被人喊住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身军装的张家公子。

他走到小拉虎面前,手里拿着手帕道:“这是你刚才掉的吧?”

小拉虎犹豫了一下,还是很老实地点了点头。

“这是你的?”张家公子把手帕递给他后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是——不是,是我妹子的!亲妹子的!他让我擦鼻涕的。”小拉虎还是撒了个谎,然后还真地用它擦了擦鼻子。

张家公子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这夜无话。

次日,张家也是人山人海,花枝招展,易县有头有脸的人物算是聚齐了。看样子还有北平来的人。

台上的老寿星笑得合不拢嘴。

一连三天,台底戏班子先后唱了《斩黄袍》《杨继业招亲》《岳飞精传》三出戏,台台叫好,赏钱自是不少。

在戏台上,秦二爷与小拉虎该怎样便怎样,也是卖了力。可下了台便是又一番光景,任小拉虎怎么跟他套近乎他都冷若冰霜,可一转脸对了别人却又是满面春风。

而登大爷对小拉虎不表扬不批评,更让小拉虎心里没了底。

小拉虎注意到,最后一台戏谢幕后,张家那个军官便把登大爷叫到身边,不知和登大爷说着什么,时而锁眉时而笑。登大爷竟然回身还用手指指了指小拉虎。

莫非我藏手帕的事,军官也告了密?

莫非他怀疑我偷了他家小姐、丫环的手帕?

莫非这军官识得这手帕,认识小花袄?

秦二爷在老槐树下告了状也就罢了,为什么又生出这等事?

小拉虎很后悔偷看手帕,很后悔慌乱中把手帕弄丢,很后悔当场承认是自己丢的……

小拉虎甚至想索性找个机会把手帕扔了,让他们找不到任何罪证。

可犹豫再三,还是舍不得。

在张家没有发现小花袄,手帕若在,或许终有一天会见到她的。

小拉虎这样想着,便横了心,爱咋咋地,若大家搜出了手帕,便把前因后果和盘托出——手帕是捡的,又不是偷的!甚至没准因祸得福,由此找到小花袄也未可知。

小拉虎胡乱想着。

(待续)

单玉花 - 2018/1/5 9:11:37
手帕生是非,是福是祸静待分解。
刘锦寰 - 2018/1/5 17:00:08
听牛老师讲故事
勾仲田 - 2018/1/5 17:50:45
越来越精彩,等待下集。
陈永泉 - 2018/1/5 22:37:07
故事性强,很吸引人,让人欲罢不能,一口气读完,欣赏!
牛北耕 - 2018/1/6 9:53:36
回复 18楼单玉花的帖子

我会尽快更新的:share:
牛北耕 - 2018/1/6 9:54:08
回复 19楼刘锦寰的帖子

在学习讲故事:D
牛北耕 - 2018/1/6 9:54:32
回复 20楼勾仲田的帖子

:share:
牛北耕 - 2018/1/6 9:55:11
回复 21楼陈永泉的帖子

谢谢陈老师鼓励:share:
牛北耕 - 2018/1/6 20:42:58

5

唱完戏,大家开始收拾,准备明天一早装车就走。

在秦二爷亲自带着大家拆台子时,登大爷走了过来喊了一声“住手!”

秦二爷站起来转身说道:“咋咋呼呼干啥?你看这台子多结实,比咱的破板子强多了。”

“哪有拆人家台的道理?”

“什么人家?归咱们了了!我都跟马管家说了,台子归咱们了。我是拆自家的台,好不好?”

“我怎么不知道?你多少钱买的?”

“什么钱不钱?放心吧,不花咱一分钱,白给的!”

“那更不行了!就是要,也不能白要。什么都得有规矩不是?

“我看你就是老古董!人家都说白给了,你还给人家钱不成?真扯鸡巴淡!”秦二爷跳起了脚子。

这时马管家走了过来,“怎么回事?两位哥哥!”

秦二爷问道:“老弟,这台子是不是真送我们了?要是真的,我们就真拆走了;你要打心里不乐意,也就算了。”

马管家道:“哥哥,哪里话,不是都说好了吗?这些板子、棚子你们都可带回去。”


“谢谢兄弟了,不过,我们也不能白要,多少意思点总行吧?也让你有个交待。”说着,登大爷掏出一块银元硬塞给马管家。

马管家推辞了一下也便收下了,说道:“哥哥真是太客气了!以后跟我真不用这么客气了,有什么事儿就说话!老太太看了你们村的戏,别提多高兴了,说是今年聘孙女时,也请你们来唱。”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那这台子是不是……?”登大爷指了指台子问道。

“哈哈,我们到时候就搭新台子了,说不定还要比这台子大,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孙女了。我还有点事儿,你们先忙着。”马管家走了几步,又回身道,“对了,我差点忘了!我家少爷今天就归队了,他临走嘱咐我,让我转告你,那事也不要急,在家等他的准信!”

登大爷道:“没问题!”

登大爷送走马管家,召集大家分发了一些赏钱。

在给小拉虎发钱时,小拉虎说:“我不要了,孝敬师父了!”


“哪成?”登大爷把钱递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说:“好好唱!唱得不错!不过,眼睛别老飘着,该定神时得定神。”

听到登大爷这样说,小拉虎心头一热,差点掉下眼泪。

秦二爷偏偏这时补刀,“眼睛飘着,那是他思春了!”

大家哄笑。小拉虎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下去,一时间感觉大家好像都知道他的心事一般。

登大爷没笑,继续发着钱。

夜里,小拉虎怎么也睡不着。觉得那小小的手帕藏在身上,既是香饽饽,随时都想拿出来看一看闻一闻;又像炸弹一般,一旦爆炸,让自己粉身碎骨不算,甚至还辱没门庭。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几次借机出去撒尿想丢掉,可最终还是舍不得。

次日一早,台底戏班子的人就上了路。

张家还不错,帮他们多雇了两辆车。秦二爷早早就拉着赛桃花上了一辆拉箱子的车。车刚要走,登大爷喊住车把式,把小拉虎也推上了这辆车。

登大爷则带着几个青壮年攀山越岭抄小路。

秦二爷对自己突然不好和登大爷突然对自己好,让小拉虎心里更加不定。或许是昨夜果真没睡好,或许是天还不够亮,小拉虎听着秦二爷跟车把式神侃胡哨便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感觉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眼前晃着七彩的光,便懒得睁开眼。只听赛桃花和秦二爷正说着闲话。


“我看你和登大爷就是三香子六臭!”

“我们从来就没香过!什么事都是他揍好人,得罪人的事我来。”

“有时也得需要这样。登大爷他们一家子对你也挺照顾的。”

“我一个人饱了,全家不饿,用得着他们照顾啊?”

“哈哈,你说你俩,一会儿会儿挺逗的。好了,不说这个了。什么时候让我看看你的宝贝?”

“行啊!今晚你去我家,我给你看,只给你一个人看!”


“讨厌!我说的是得你那宝贝笛子!我真的想看一看。到时候你再用它给我吹一个呗!”

“行啊!你给我吹箫,我给你吹笛!”

“你真讨厌!”赛桃花像是打了秦二爷一拳头。

然后就没了声音,安静了下来。只有马车夫的鞭子响和车轮子响。

小拉虎这时睁开了眼,也巧刚好看到赛桃花正往秦二爷怀里钻。赛桃花发现小拉虎睁开了眼,赶紧从秦二爷怀里撤了出来,面似桃花。

秦二爷也不好意思了,假咳了两声,想挪挪身子也根本挪不开。车上的地方的确是小。

搁以前,小拉虎早就扭脸了,可今天他的目光却故意恶毒了许多。

“醒了?”秦二爷问道。

小拉虎点了点头。

“车上还是少睡点觉,不然吹了风爱生病。”秦二爷很关切的样子。

“我身体结实着呢!”小拉虎没领情。

赛桃花依然面似桃花,咬着嘴唇,摆弄着辫子稍。

行了没多远,竟见登大爷一伙走到了他们前头。车追上后,小拉虎借机下了车,随登大爷他们一起走着了。

快到台底村神仙沟门时,秦二爷和赛桃花不知几时也下了车,就走在小拉虎后边。

“成青,等一等!”只听秦二爷喊道。

小拉虎脚步便放慢了些。

秦二爷紧追几步,撵上了一个人走着的小拉虎,小声说道:“成青,我知道你也不是孩子了!不过,今天的事儿,你可别多想,赛桃花是肚子疼得难受。”

“我没多想!”

“还有,你盯那个小花袄看,你捡她丢的手帕子,我是真的看到了,但我也真的还没有告诉登大爷。”

“我们管好自己的嘴巴就是了。”

“那是那是。”秦二爷又回头问赛桃花,这次声音故意放高了些,或许是要让小拉虎听到,“肚子还疼不?”

“差多了!”赛桃花应道。

小拉虎心想:秦二爷应该乍不了什么刺了,可张家少爷毕竟也看到了那个帕子,不知他又跟登大爷说了些什么。管它呢,走一步说一步吧。小拉虎觉得自己应该得成熟些了。只要沉得住气,抓住对方的软肋,这不,咋咋呼呼的秦二爷不也没辽词儿了?

回到村里,各家等着各家的人。拉虎妈带着拉虎妹黑丫头也早早等在路边了。一出去十几天,没有哪个不惦念的。

大家帮着把一些箱箱板板的卸了车,大家就各自回了家。

路上,黑丫头说:“哥,你走后,媒人又来了两趟,说牛岗傅家小姐因为你都害病了!”

小拉虎没说话。心说,害病关我什么事儿?

小拉虎一进家门,大哥黑带朝小拉虎一抱拳,“岳飞贤弟,我们还是出兵吧!”

拉虎妈骂道:“出你个大头鬼,半傻不窍儿的,赶紧抱柴火给我去烧火。”

小拉虎进了屋,姐姐白丫头正在照镜子,扭头笑道:“哎呀,我家大英雄回来了!听说牛岗傅小姐追你追到后山庙,一连看了好几场戏,结果一回来就卧床不起了!你是不是赶紧去看看她?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

白丫头说着转过身来,围着小拉虎打量了一番:“我怎么没觉得你有多迷人啊?那些姑娘是不是都走了眼?”

“说明你才是没眼光!”

“去你的!看姐姐漂亮不?”

小拉虎故意扭头不去看她。

“没劲儿!”白丫头撅着嘴进了里屋,喊道,“黑丫头你进来!小拉虎,你跟哥哥可别进来,我们要换衣服了。”

小拉虎道:“知道了!”

“他婶子!”这时秦二爷进了小拉虎家。

“哎哟,他二伯!拉你的驴来了?”

“是啊!这几天让你们费心啦!”

“什么时候这么客气啦?”

驴见了秦二爷,打了俩喷嚏,蹄子直刨地。

“老实点!你们当家的拉你来了!”拉虎妈瞎唬驴。

“真他妈的!什么时候我成了它当家的了?”

“你可不就是他当家的?”拉虎妈笑道,“你这驴跟你一个脾气,我们黑丫头去放,差点踢了她。”

“哎哟,回去我得好好教训教训它。咬谁也不能咬咱家黑丫头不是?”

秦二爷拉着驴要走,拉虎妈道:“先吃饭吧!吃了饭再回去。”

“不咧!”

搁以前,秦二爷肯定就留下来了。

“小拉虎,钻在屋里不出来了,你秦二爷来了,怎么也得打个招呼吧?”

“没事没事,孩子累了!”秦二爷拉着驴朝屋里看了一眼,小拉虎还是没出屋,而是透着窗户向外望着。

“秦桧!你慢走,吃我一棍!”黑带举着一个棒子秸向秦二爷头上砸去,秦二爷拉着驴赶紧跑。拉虎妈一把拉住黑带,“你半傻不窍儿的,给我一边呆着去!”

秦二爷没走多久,拉虎爸背着一筐草回来了。拉虎爸前些年得过眼病,眼没好利索,眼睛老睁不开的样子,好像还有点红,人送绰号“瞎高梁”。

瞎高梁放下背筐说:“刚才我好像见到老秦了,他把驴拉走了?”

“他不拉走,你还养一辈子不成?”拉虎妈道。

“你说你们,这几天就白给他放了不成?趁着小拉虎回来了,明天用他的驴去耕地。”

“爸爸!”小拉虎走了出来,打了个招呼。

“回来了!”瞎高粱朝他点了一下头。又朝屋里喊道:“云,你带着你弟弟去借借你二伯家的驴,把犁杖也扛回来。”

“我不去!”白丫头站在门槛上说道。

“你他娘的就是知道描眉画眼,什么都不干?你去不去?”瞎高粱把刚摞下的镰又抄了起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秦桧家的驴他谁都不借。”

“秦桧他妈的是你叫的?”

“人们都这么叫了,我叫怎么了?”

“我看这家是盛不下你了?明天要有说亲的,我倒贴都把你嫁出去!”

“不用你老费心,我想什么时候嫁就什么时候嫁,我想嫁谁就嫁谁!”白丫头拿着个红手帕快步走了出去。

“小妖精!”瞎高粱朝她背后骂了一句,又大声道:“小拉虎,你跟你妹子把驴给我借回来!借不回来别吃饭,我还不服管不了你们了!”瞎高梁把镰一扔,气得肚子一鼓一鼓的。

小拉虎虽不情愿,但还是拉着妹妹走了。

路上,黑丫头说:“哥,咱家又有钱了!”

“哪儿来的钱?”

“爸爸又卖了一块地。”

“登大爷不在,谁做的保人?”

“没保人,爸爸说不想让登大爷插手咱家的事儿,所以趁着他这些天不在,才卖的地。”

“卖给谁了?”

“好像是吴有满。”

“哦。”

到了秦二爷家门口,小拉虎说:“妹子,你去借驴吧。我等着你!”

“可犁杖我扛不动啊!”

“是啊,还有犁杖呢。这样吧,你先借驴,犁杖我等会儿让哥来扛。”

黑丫头进了秦二爷家,可没多会儿出来了,说道:“二伯不借,我一进门他一边给驴挠痒痒一边跟驴说着话。我说借驴耕地,他说这几天不行,驴让咱家养瘦了,要耕地的话,这驴就废了,得先给他调理调理!哥,秦二爷喜欢你,要不,你去问下吧。”

“算了。咱回去吧。”

小拉虎带着妹子一进家,见爸爸跟大哥正在铡草。

“驴呢?”

“老秦二伯不借。说他家的驴这几天让咱家养瘦了!”小拉虎答道。

“放他娘的屁!没良心的东西!我看他真是秦桧!给他白养几天还养出毛病来了!”

黑丫头又补充道:“秦二爷说,就是借也得他给咱们来耕地,他的驴只有他使得了!”

“我就不信这个邪?王母娘娘的驴不成?我还不知道他,就是嘴馋,想在咱家混顿饭吃。我偏不让他得逞!你俩这个废物,一家废物!看我怎么对付他!你们俩把草铡了,我带你哥去!”

瞎高梁掏出烟锅点上烟带着黑带走了,小拉虎开始和黑丫头铡草。

摞下家伙要吃饭时,瞎高梁拉着驴,黑带扛着犁回来了,月光下,一幅得胜还朝的样子。

紧跟着白丫头也回来了。拉虎妈道:“云,你倒误不了饭点!”

“当然啰,我闻着咱家的香味回来的。”白丫头说着去倒水洗手。

八仙桌上,大家坐定。小拉虎便急着从怀里去掏,不小心差点把手帕子掏了出来,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又掖了回去,拿出一把钱来,递给了他爸。

瞎高梁把钱拿到手上,借着灯光看了一番,眉开眼笑道,“好样的!你们一群吃干饭的,看看咱家成青,出去一趟挣这么多钱!霞,快给你成青哥倒一杯!我们爷俩庆祝庆祝。”

“我也喝!”黑带道。

“你这个样儿的,喝什么酒?”

“让我哥喝我就喝,不然我也不喝了!”小拉虎道。

“好!好!今天破个例,喝,都喝!当然,你们女的不能喝!”

“我是不想喝,我要喝谁也不用管我!”白丫头道。

“我看你成精了!无法无天了!”瞎高梁道。

小拉虎平时是不喝酒的,不知怎么,这几天的愁苦倒想一饮而尽。

几口酒下肚,问道:“爸爸,我听说你又卖地了?”

“不卖地怎么办?养着一大家子都喝西北风不成?”

“我爷置下的那些田地都被你卖光了,我们就真得喝西北风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等你当家了就知道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那也不能老靠卖地吧?”

“行了!行了!你要娶了牛岗傅家小姐,这个家就交给你当,我才不瞎操心呢!别看我眼睁不开,但我眼睛不瞎,就算我瞎,我心里明镜儿似的。就咱这家主,娶了牛岗傅家小姐是烧了高香了,是八辈子修来的福。”

“反正我不娶!

“你看你?你们没一个听话的,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爸爸,我听你的,我弟不娶我娶!”黑带道。

“滚一边去!哪儿都有你?你看你什么揍像儿?”瞎高粱骂了两句大儿子,又好言好语地劝小儿子,“你要娶了牛岗傅家小姐,村里就没人小瞧咱们了!”

“谁小瞧你们了?就凭你家我三叔当年的威风,谁敢小瞧咱老牛家?”登大爷踏进门槛。

一家子赶紧起来站起来让座。

小拉虎拿来杯子给登大爷倒上了一杯酒。

“大哥,折腾一天了也不先休息下。”瞎高粱道。

“我这身子骨硬郞着呢。再说,来你家串个门不也是休息吗?”

“那是那是!我去再炒个菜吧。”拉虎妈道。

“别价,有这花生米就行。”登大爷道,“我今个黑价来也是有件重要的事跟你们说。”

(待续)


陈永泉 - 2018/1/6 22:32:01
《陈家的功名,赵家的脸,白马张家的文书一大卷》中的赵家是哪里人?请牛老师解释一下。
牛北耕 - 2018/1/6 22:40:49
别看赵鉽老先生只是捐了个中书舍人的七品小官,可是只跟文化领袖们唱和,权倾一时的和珅想跟他玩儿,没门儿,卷铺盖走人。回来后居住在易州城内的东城根儿。和珅被诛后才复出。
《易县志·诗选》载刘墉赠易州赵鉽中书联 :
独有菊花为牲命
果然松雪是神仙
赵家诗书传家,菊花是他们的族花。一直到赵鹏年一代(赵鹏年,字子举,号砚田老人、益清轩主人,易县城内人,省立八中毕业。县文化馆工作人员,著名书画家,河北省书画家协会会员。已故。)还在种菊、赏菊,并有《种菊》诗流传:
寒芳培育在东房,泉溉泥封旦夕忙。
怕涝宜防三伏雨,凌寒岂畏九秋霜。
枝高缚住时防断,蕊密剔旁早育强。
色重花香偿宿愿,开轩把酒论评章。
这些来源于一些资料。易县应该有不少好的素材可用。可惜了解的还不是太多。
牛北耕 - 2018/1/7 22:57:26

6

登大爷和瞎高梁干了个杯说道:“这次我们去张家看戏,张家的一个少爷是国民党的一个军官。一个姓吕的团长让他帮着给找个勤务兵,这个少爷看上了你家成青。我就替你们答应了下来。”

“大哥,你说你……?这么大的事总该和我们先商量商量吧?”

“你别急,他还得征求吕团长的意见不是?让我们先等信儿,没准成青还去不了呢。我都不想说你什么,这么好的事,别人送礼都去不成,你倒好,肉送到嘴边了都不吃!再说,白马张家要攀上了,能亏得了你?”


“我管他什么驴什么马什么张,反正兵我们是不当!”

“我再跟你们交个底吧!这个吕团长不是别人,是东北军的吕正操,张学良很器重的,前两年在易县呆过好长时间,对咱这一片还是有感情的。他跟张家公子私交也不错,他也是很主张抗日的,成青跟着他,肯定错不了!”

“什么错不了?你以为扛枪是闹着玩的?你怎么不让你家九儿去呢?”

“九儿要有成青一半,我早送他去了!再说,人家不是看上你家成青机灵了吗?”

“谢谢大哥这么抬举他!他太拉虎了,我怕他丢了脑袋都不知怎么丢的!”

“一码是一码。成青也不是什么事儿都拉虎,唱戏不就挺好的吗?没准上了战场也是条好汉!”

“这好汉我家不当!”瞎高梁用手抹了抹嘴。

拉虎妈道,“他大伯,我知道你也是对我家好!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老大半傻不窍儿的,找个媳妇都难,全指望着小拉虎了,当兵去了这个家可怎么办?”

登大爷道:“都像你们这么想,那咱国家不就糟了?再说了,骑大马,跨大枪,娶个漂亮小婆娘,要多威风有多威风,成青说不定就让咱老牛家改换门庭了!”

小拉虎妈眼一亮,“也对,他爸啊,要不然让小拉虎去试试?”

“试个屁!”瞎高梁自顾自喝了口酒,接着道:“别看我眼睁不开,但我眼睛不瞎,就算我瞎,我心里明镜儿似的。什么大马大枪什么小婆娘,我家成青不稀罕!我就让他守家待地地守着这个家,想唱唱戏就去唱唱戏!”

“乱世出英雄,这你们不懂?唱一辈子戏,还是戏,再说日本都打过来了,还唱个屁的戏?”


“日本打过来又怎样,我们不惹他,他还吃了我们不成?我早听说了,日本人也没那么凶,还给小孩子糖吃呢?”

“愚钝愚蠢!等着吧!日本人,会给你瞎高粱糖吃的!”

小拉虎心里寻思,窝在这山里头,可能什么都不是,出了山上了战场要没命就嘎巴一声脆,要命大混个出人头地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想找小花袄没准就是小菜一碟了。


“师父,我去!”小拉虎对登大爷说。

“你敢!你是我的儿子,你得听我的!”瞎高粱站了起来。

“他是你的儿子,但他大了,儿大不由爹娘,他有自己的路!”

“在我家,路就一条,守家待地,哪儿也不去?明天我就找人去牛岗把婚事订下来!”

“你要敢给我订婚,我非当兵去不可!”小拉虎一听要给他说媳妇,急了。

“好了好了!我觉得这是个机会,那边什么情况也说不准,万一人家又选了别人去了呢?好后生多着呢,又不只你家成青一个。”说着,登大爷站起来,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拍屁股走人。

“师父!”小拉虎追了出去。


“回去吧!如果还能过安稳日子,我也不想让你走这条路的!唉,日子不太平啊!”登大爷叹了口气。

“师父,我想去!”

“再想想吧,你爸妈也不容易。再说了,子弹也不长眼。先等等张家的准信再说。”

送走了登大爷,小拉虎没有回家,而是四处转着。在月亮地儿里,不时把手帕拿出来偷偷观瞧。

不知不觉家家差不多都熄了灯,天上的月亮又高了很多。小拉虎往家赶时,不想碰到了吴有满吴半仙。

“表叔儿!”小拉虎想喊住他问一问父亲卖给他地的事儿。吴有满却像是没看见他一般,飞一样走了过去。

小拉虎一愣神,差点以为遇了鬼,可明明刚才就是大活人吴有满啊!小拉虎有些好奇,便跟上了他。

吴有满没有进家,像是把一袋东西放到了门口的墙头上,转身又走了,这次脚步慢了很多。等他走远,小拉虎从墙头上把布袋子拿下来,里面是仨窝头仨馒头仨饺子,还有一把香。不知这吴有满又做了什么法事?

小拉虎不算太贪,拿了俩馒头就走了。快到秦二爷家门口时,见他屋里还亮着灯,小拉虎便悄没声地走到窗户根儿,只听里面吴有满在和秦二爷说话。


“二表兄,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我一直就觉得咱们村会出了不起的大人物。今天晚上,我心血来潮就想测一测。我拿上祭品和香火就去西坡上大青子树下磕了头,心里默念三遍,只要我今晚碰上谁,谁就是那个了不起的大人物,要是谁都没碰到,说明咱村里都是一些俗人。你猜我碰到谁了?”

“谁?”

“小拉虎!”

“哈哈……”秦二爷笑了。

“你不信?”

“也不是不信!你要说他,我还多少有点信。我其实也是个清高的人,谁我都看不到眼里,可不知怎么,我打心里挺喜欢小拉虎的。”

“看得出来看得出来!瞎高粱他们两口子有的事儿办得也不地道。口口声声说把小拉虎过继给你,你都给小拉虎买好衣服领进家了,可他们却反悔了,愣把小拉虎又领了回去。”


“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小拉虎那时也就三四岁吧,虽说老哭,但也不是不好哄,可在我这儿没养几天,拉虎妈就受不了了,忒想他,就把他领回去了。不过,也多亏领回去了,不然真发现老大缺,再把这么个机灵的送了我,肠子不就悔青了?后来,瞎高粱老觉得对不住我,非要把他家老大过继给我,你说我一个老光柄儿带一个傻小子,日子怎么过?”

“他们这是想甩包袱,谁也不傻!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应个有儿子的名儿,也不是不能考虑的。不瞒你说,我端详了这傻小子好几次,他还真有娶媳妇的命。要过继给你,给他娶个媳妇,你不就抱孙子了?”

“你算得准不准?”

“你这话说的!你看吧,用不了多少天,小拉虎家就会逢好事儿了。我这个要说得准你就信,要说得不准你以后见我一回骂我一回。”

“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嘛老去大青子树那里做法?”

“因为它最老啊,它都老成精了,咱们村不管换了多少代人,这棵树依然都在,它知道过去那么多,当然也就能预测未来。翻翻史书你便知,未来的事不过是过去的反复!”

“哈哈,说得倒也在理。”

“二表兄,不管你信不信,天机不可泄露,我今晚做法的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甭管怎么说,以后对瞎高梁家好一点,肯定没害处的,听我的。我不会害你的。告辞!”

小拉虎听到吴半仙要出来,赶紧往外跑,可出胡同时差点没和俩人撞上,两边都惊叫了一声,月光下一看,那俩人一个是他姐白丫头,一个是赛桃花的弟弟“铁拐子”。

“那跟你弟回吧!”铁拐子说了一声,转身拐着腿走了。

白丫头拉了小拉虎一把,“我跟铁拐子在一起的事儿,你千万别跟爸爸说。”

“知道了。”小拉虎说了声就快步往前走。

“你慢点行呗!不知道我害怕啊?”

小拉虎便慢了下来。他早听说姐姐白丫头在和赛桃花的弟弟铁拐子谈对象,今天算是亲眼所见了。他倒有点羡慕铁拐子和他姐了,两个人虽然还是偷偷摸摸,但终归还有机会在一起,可他那个小花袄却不知姓字名谁、哪里人氏。

有些人擦肩而过,便是匆匆过客,但他觉得小花袄不是。他似乎早已从她眼睛里读到了什么。那时的爱恋,或许只用眼睛便交到心了。

第二天,瞎高梁早早就起来了,在院子里喊“起来了”喊了半天,小拉虎和他姐、他妹才懒懒地起床。瞎高梁便带着大儿子黑带拉着驴扛着犁先走了。临走让小拉虎别忘了扛上“擦子”。

小拉虎怕去得晚了挨骂,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赶往西峪儿。进了沟,见四处无人,便由不得去偷看那手帕。

或许白丫头走路太轻,或许小拉虎太投入,在小拉虎又一次低头闻手帕时,白丫头追上去一把便把手帕抢了过去,着实把小拉虎吓了一大跳……

“真不要脸!拿个女孩子的手帕……昨天晚上我见到你往外掏东西,又赶紧掖了回去,估计藏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说,谁给你的?”

“庙会上捡的!”

“胡扯!是不是赛桃花的?”

“怎么可能?她也配?真是我捡的。”

这时黑丫头也跟了上来,白丫头给她看了一眼手帕,小拉虎乘机去抢,没成功。

黑丫头异常惊喜,“哥哥,真好看!送给我吧。”

“怎么能给你?这是小拉虎的订情信物,给你算什么事?”白丫头笑道。

黑丫头一听倒脸红起来。

“好姐姐,还我!”小拉虎求道。

“你跟我说实话,我就还你?谁给你的?”

“是一个看戏的,她一连看了好几天戏,那天见到我丢了这个帕子便跑,我捡起来想还她,可是怎么喊她她也不应。”

“真的?”

“不信你去问秦二爷,他当时也在场。”

“哦,要真这样的话,我感觉这丢帕子的人应该就是牛岗傅家小姐!”

怎么可能?我感觉不像。”

“你见过牛岗傅家小姐?”

小拉虎摇摇头。

“你既然没见过,就不能断定不是牛家傅家小姐。为什么我觉得像她呢,你想想,牛岗傅家小姐跟着你的戏盯了好几天,对你那么痴情,不是她,又是谁呢?要不把亲事答应下来,见见不就知道了?”

“可万一要不是她呢?”

“也是——对了,你不是说秦二爷也在场吗?我听说牛岗傅家小姐小时候跟秦二爷学过吹笛,你们不唱戏时,丢帕子的人去找过秦二爷吗?”

小拉虎摇摇头。

“你说我真是笨,这种事儿她想躲秦二爷还躲不来呢。也许是怕秦二爷笑话她。”白丫头继续分析着。


“我感觉秦二爷只见到我捡帕子,没看清那个人,那个人走得太快了。”

“甭管怎么说,我觉得这事儿你还是得问问秦二爷。要不,你让秦二爷想办法先让你去会会牛岗傅家小姐,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那个丢帕子的人?”小拉虎很有些佩服他姐了。

白丫头把帕子还给小拉虎又叮嘱黑丫头道:“霞,这帕子的事你不能告诉别人,包括咱爸妈,你要说出去了,小心我撒烂你的嘴!”

“我不会的!”

白丫头的话让小拉虎心里生出些许感动,看来这真是亲姐啊。当然,他也明白,她这么围着他,估计也是怕他说出她和铁拐子的事儿。

快到地里时,大老远便听瞎高梁一会儿骂驴一会儿骂大儿子:

“王八蛋操的,一个破犁杖你都拉不动!”


“你他妈的会不会拉驴?”

小拉虎他们仨一露头,瞎高梁又骂开了,“你们他妈的还来啊?这都什么点儿了?你们是给地主干活儿啊?真他妈的一个个不要脸!”

瞎高梁在扶犁,大哥黑带在拉驴,地没耕几垄呢,驴走了几步又不走了,任黑带怎么使牛劲儿拉,驴支愣着耳朵梗着脖子就是不动。

黑带和驴僵持着。

“换人换人,你快给我滚一边儿去!小拉忽上!”瞎高粱骂完大儿子又看了一眼小儿子,更是火了,“你他妈的,擦子呢?我不是让你把擦子带来吗?”

“我忘了!”

“你怎么不忘了吃?赶紧回去扛擦子去。”小拉忽飞也似地跑了。

小拉虎心想,要这样耕地,这三天地也耕不完啊。干脆我还是去请秦二爷吧。当然小拉虎这样想,也是有私心的,他觉得是时候跟秦二爷握手言和了。

小拉虎先去了秦二爷家,“二伯,你吃了吗?”

“吃了!”秦二爷见到小拉虎,很和气,甚至是一副讨好的样子了,“有事儿吗?”

“你说我爸,我们都说他不会耕地,他不服气!二伯,你耕地在村里数一数二的了,我想让你帮我们去耕地。”

“你爸让你叫我来的吗?”

“那倒不是,他老顽固,我是想让秦二爷去杀杀他的威风。这样吧,秦二爷你背个筐先走,假装去我们地边拾粪,先在一边看看笑话。我马上回家去扛擦子,顺便跟我妈说让她多弄两个菜。你也不用等我,等我到了地里让你上手你再上手。”

“有招!”秦二爷朝小拉虎又竖了大拇指。

等小拉虎扛着擦子到地里时,秦二爷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抽烟。

白丫头在拉驴,可这驴的确不老实,一会儿慢一会儿快,慢时白丫头拉不动,快时差点把白丫头用头顶倒。瞎高粱便破口大骂,“小妖精,你穿个什么衣服不好,非穿个红衣服,这驴看着都晃眼!”

白丫头道:“我要是小妖精,你老妖精,我穿红衣服怎么了?不说你不会耕地,老愿这个愿哪个?”

“你他妈的反了天了!”

秦二爷就笑,“云,你少说两句,也不怨你爸爸,我家驴认人儿。”

小拉虎道:“二伯,你这拾粪的可不像话,上我家地边来拾了!”

秦二爷道:“我看你爸嚷得凶,怕把我家驴吓坏了,就过来看看。”

“二伯,我觉得你家的驴不好使,我爸用别人家的牲口耕地耕得好着呢,可你家的驴怎么都不行。估计换了你也不好使,你这驴就是头懒驴赖驴。”

瞎高粱觉得小儿子这几句话很中听,停了下来扶着犁喘了喘气,回头对秦二爷道:“别看我眼睁不开,我眼不瞎,就算瞎,我心里明镜儿似的。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什么样的牲口我没用过?你家的驴忒他娘的够呛,奸懒馋滑算是占全了。”


“我觉得也是。”小拉虎又悄声对父亲道,“爸爸,要不你去抽会儿烟,让秦二爷和他家的驴一起丢人现眼?”

瞎高梁笑着点了点头,往地边走去。

小拉虎道:“二伯,不然你来试试,我给你拉驴。”

“试就试!”秦二爷上去就扶犁,只吆喝了一声,这驴像换了个驴一样,老老实实地往前走。

白丫头也是想证明一下不是自己穿红衣服的错,这驴走了个来回就把小拉虎换了下来。她来拉驴,驴依然像换了个驴。

秦二爷一边耕着地儿,一边儿说着话:“咧个黑价咱村出了件稀奇事儿,这会儿全村都传开了。”

“什么事儿,二伯?”白丫头问道。

“吴有满总觉得咱们村得出个大人物,便黑更半夜地去大青子树下烧了香,他许愿说碰到了谁,谁就是大人物。”

“碰到谁了?”黑丫头跟在后边问。

“他说什么也没告诉我,说是天机不可泄露。”

小拉忽想说“碰到我了”,但觉得还是低调点吧,便忍住没说。

“这有什么稀奇的?”白丫头说。

“稀奇的在后头呢,吴有满没直接进家,就把祭品放到墙头上了,然后就上我家串门了。结果他一回去,打开布袋子一看,吓住了,本来三个馒头,只剩了一个,窝窝头和饺子一个不少。”

“狗叼了呗!”黑丫头道。

“傻丫头,可别瞎说,狗怎么能上墙头?吴有满说,神仙显灵了,是神仙把馒头吃了俩。”

小拉虎笑道:“看来,这神仙爱吃馒头!”

白丫头道:“依我看,这没准是村里那个大人物吃的呢。大人物看到吴有满把馒头放到了墙头上,然后等他走了就把馒头偷着吃了俩。”

“有道理!你别说,白丫头就是聪明。”秦二爷朝白丫头竖了竖大拇指。

白丫头和黑丫头一前一后,秦二爷抽空打量了打量她俩,脸长得都很周正,却是黑白分明。其实,白丫头也不是真白,只因她爱搽胭脂抹粉;黑丫头也不是真黑,只因她不爱洗脖子洗脸。

这时,一直默然不语的瞎高梁在石头上磕了磕烟锅道:“秦二爷家的驴——认人儿!”

黑带站在父亲身边背着手傻笑着重复了一句:“秦二爷家的驴——认人儿!”


(待续)


陈永泉 - 2018/1/8 20:01:41
乡土气息扑面而来,易县的方言土语倍感亲切。尤其是人名起的很有特点,小拉虎,登大爷
秦二爷,瞎高粱,白丫头,黑丫头,赛桃花······很好记,过目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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