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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打电话的镜头屡见报端,看似是一个人打电话,没准儿就是几个人的牵挂。
1996年的新兵连,我们几名新兵排队到服务社给家人打电话。前边那几位说着说着就哭了,我寻思这有什么可哭的。当兵前我在外地打过两年工,自认为出过远门,心硬如铁。可等我拿起电话,心就软了,泪就流了。电话是打给县城四姐的,那时,家乡还没电话,对父母的牵挂只能让四姐“转达”。
四姐在电话上说:“媒人让我和你商量商量,要不要把婚订了?”
几天的新兵生活像是让我成熟许多,我抹了抹泪说道:“这不现实,先看看再说吧!”当兵前,有人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比我小四岁,长得也好看。她问过我:“你可不可以不去当兵?”我说:“不可能了,入伍通知我都拿到了。”
她没再说什么。
到了军营,对于她,我只是有想法,却没什么牵挂,因为感情还没到那份上。我当然想和她书信往来,还给她写过信,可她从没回过信。
那时,打电话还显得奢侈,与家人、亲友的牵挂大多通过书信往来。
我们新兵的书信,要经过新兵排长转给我们。元旦前夕,我收到了七个女孩子的贺年卡。排长笑着让我解释,我说,她们都是我打工时的同事。说真的,打工时,常和她们在一起,关系也一般,我自认为不是很讨女子喜欢,从没和她们套过近乎。可别离不久,就怪想她们,于是给她们发了“公函”,没想到她们人人给我寄了贺卡。
离得远了,牵挂就多了,可最多的还是对父母的牵挂。
收到父亲的信,我总会想到他写信的样子:趴在炕上,很慢很慢地写,有时还要查查字典。父亲没上几天学,文化是当兵时学的。
父亲信中说:“听说你在部队喂猪,这没什么,用点儿心,多学学技术,回来没准儿还能建个养猪厂……”
父亲信中还说:“你对象和你吹了,你也别灰心,咱们再找更好的……”
父亲的信都很短,看几眼就没了,我只能看来看去地多看几遍。他还在信中说:“我现在信都写不了了,就不给你写了……”当时我也没在意,寻思我只要写信,父亲一定会回的。可父亲偏偏没再回信。
后来,家人打来电话说,父亲快不行了,让我回去看看。部队批了我的假。回到家,才知父亲的肺气肿转成肺心病,乱了心志。陪伴父亲的日子里,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当他明白我在他身边时,显得异常高兴。
可他依然没躲过这一劫。我归队不久,父亲就走了。他总共写给我八封信,信中,只字未提他的病情。母亲说父亲写最后两封信时,就犯糊涂了——可是,从信中我丝毫没看出父亲的反常,我相信父亲一直是清醒的。
父亲没了,也就没了对他的牵挂——有的只是怀念。怀念比思念要可怕,思念的可以再见,怀念的往往都是一去不复返的。
怀念父亲的日子里,对母亲的牵挂也越来越重;到后来,娶妻生女,又添一子,牵挂又多了起来。
这牵挂,那牵挂,都显得沉甸甸。但牵挂总是幸福的——牵挂别人,也才能被别人牵挂。
(本文发表于2007年4月24日《战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