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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

          实事求是地说，我不会写什么文字，更没有参加过什么文字训练，也没有经过家里有学问的老人的指导。多少年来，我仅仅是凭着一种热情，靠冲动而创作，抒发内心的感慨和郁闷，而文字下的一切，则来自于自己的经历、听闻和感想。
          由于家事复杂，尤其是老一辈成分差别很大，生活道路非常曲折，于是经常听到老人给我们这些孩子讲这讲那，每每都让我听得入神 —— 原来这个叔叔还有这个故事，那个舅舅还有那么悲惨！... ...
          有一段时间，我真的想把听到的故事写下来，做个纪念。然而由于工作忙，加上听到的资料有限，往往无法完成整体的故事情节，于是就有了“泥泞的山路”这个半截子故事，权当是个剧本的残本吧！
          为什么是“泥泞的山路”？
          实际上，所谓“泥泞的山路”说的是故事最后的一个情节 —— 大雨瓢泼下，贵州山区的崎岖、泥泞的山路上，刚刚失去丈夫的日本妇人带着一个挑夫在暴雨中行走了一个月，从深山深处凭两条腿走到了贵阳。挑夫前后一共挑了两个小孩，其中一个就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公的儿子，我的舅舅... ...。
          我第一次见到舅舅的时候，他还在贵阳工作，有着一个中国的名字。后来，他去日本拜见了他已经定居在日本的亲生母亲，也就是行走在泥泞山路上的日本妇人，肯定百感交集。
          我见到这个日本妇人的时候是九十年代，她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了。她来到我们北京的家，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安静而文雅，很难想象她竟然有着那么悲惨的遭遇和哀伤。
          那时候我还一个日文不认识，只能用汉语加手势跟她交谈。想不到，她还能说些汉语，模糊的语音中竟然还夹杂着贵州的口音！
          我单独跟她谈了很久，深深被她的风度打动。最后，我们欣然一起唱了一首日本歌。她想不到，我虽然不能讲日语，却会哼唱她儿时最喜欢的歌 —— 桔梗谣。在我们缓缓而轻轻的歌声中，老妇人陶醉了，眼睛朦胧中，仿佛过去的一切又浮现在眼前... ...。  

          多少年之后，当我第一次来到她丈夫的坟墓前，我想到了她（已经去世多年），想到了舅舅。于是，三支燃香，三跪而拜... ...

        一．别了，故乡
        文革后期，西南云贵高原深山中的一个小镇。小镇的墙上仍残留着“批林批孔”、“斗私批修“等口号标语。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冷俊的青年在人群中穿过。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街边小贩的叫卖声、人们的嬉笑声似乎全然不为耳闻。他在一个小食摊上坐了下来，要了一碗肠旺面，若有所思地吃完，站起来向镇外的公路走去。

        他离开了公路，沿着一条崎岖的山路向山上攀去。
        他沿着丛林密布的陡峭山崖攀登着，突然，一条久久不为人行的小路显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怎样的一条路啊！从他的脚下在山崖巨石中弯弯曲曲地穿过，好似一条僵死的蛇，一直延续到天边，消失在云雾缭绕的群山尽头。
        他蹲下来，从洗得发白的军用挎包里模出一撮香，用火柴点燃，插在土里。
        他跪在香前，眼睛凝视这这条荒废的小路，慢慢地将头深深地埋在潮湿的泥土里，他哽咽了，眼泪充满了他那英俊的大眼睛……“妈妈……”
        在上海虹桥机场，青年穿着不太合身的西服，登上了飞往东京的国际航班。
        白云在脚下轻轻流过，青年期盼地向窗外张望。别了，故乡。

        日本东京郊外的一个小镇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在自己的小饭摊上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青年无声地走到小饭摊的面前，眼睛紧紧地凝视着老妈妈。艰难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中年日本妇人。
        老妈妈口张得老大，惊呆了。
        在整洁的塌塌米上，老妈妈和青年面对面跪着，中间小桌上乌龙茶散发着独特的清香。
        老妈妈仔细端详着青年，似乎在寻找什么，回忆着什么。“你是——，阿，阿晔？”她那久不使用的中文仍然保留着中华南国的口音。
        老妈妈失声痛哭，紧紧抱着青年，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在她的眼前，又浮现她不堪回首但又难以割舍的往事，那令人心碎的伤心往事犹如云烟、似沸腾的开水在心中涌动… …。

二．苦读

        旧中国。
        阿鹏，一个生长在西南山区的青年，从小受到传统的教育，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为“鹏举”，希望有一天能像岳飞一样，用自己赤诚的爱国之心报效祖国。
        为了能学到更多的知识和能力，他只身来到了苏州亲戚家，于是他开始了长期的苦读。但是他想不到，与他一起日夜斯守和读书的同学中，竟然有人在将来都成了民国的司令、国民党政要！
        阿鹏最要好的朋友是一个从农村来的同学阿贵。阿贵虽然家穷，但是也曾在乡下读过不少书，他沉默寡言，但谈起国是，总是有其读独到的见解，使阿鹏很是佩服。
        学习结束了，阿贵要到北方去了。临行前，阿鹏和阿贵彻夜长谈。清晨，他们在雾色中在苏州告别，阿贵乘一叶小舟驶入远方的迷雾。阿鹏潸然泪下。
        静静的河水两旁，矗立着南国古色古香的民房，水中沉睡着各色各样的倒影，可隐隐约约看到远处彩虹般的石桥。
        一个身穿蓝布长衫的青年站在船头，农妇轻轻地摇起船橹，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水纹。
        船渐渐远去，消失在天边的雾色，令岸边的青年不禁潸然泪下。此时雾中传来那最不善言谈的青年的歌声：

        影绰绰
        雾蒙蒙
        舟行天际淡无痕
        回首已断魂
        情切切
        意浓浓
        春江梦断波难平
        寄语复何人
        书剑天涯去
        不负长河行......

        这竟是两个青年深情的诀别，他们以后在战场上无意中兵戎相见。


三．战争－家庭

        抗日战争爆发了。阿鹏毅然弃笔从戎，加入了国军。由于较高的文化素养和勇敢的战斗精神，他很快被提升为连长。
        中原大地上，一场与日寇的生死拼杀正在进行。日本军团凭借着优势的武器和几个月来在中国国土上战无不胜的士气，疯狂地向国军的阵地潮水般涌来。国军虽然在人数上占有优势，但是由于武器陈旧、士气不高，尤其是指挥不当，眼看就要被敌军围歼。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阿鹏带领一个连，冒着敌人的炮火，迂回到敌人的侧翼，向敌军发起偷袭，阿鹏端起机枪，与兄弟们一起冲入敌阵，鲜血染红了军装，虽然他们的部队损失大半，但及时掩护了主力的撤退，尤其是使得团长免于被俘。在撤退的途中，阿鹏背着团长，在夜幕和兄弟们的掩护下，淌过小河，从包围中冲出来。
        阿鹏的忠心和作战能力受到团长的赞赏，尤其是获得了特殊的信任，被破格提升为营长。
        在以后的军旅生涯中，由于有团长的帮助，阿鹏的仕途一路顺风。别看一个胜仗没有打，部队节节败退，团长却很快升到了师长。于是阿鹏也高升到了少将团长。
        部队命阿鹏部偷袭新四军，谎称新四军攻击国军。在战场上，国军将新四军包围，阿鹏被蒙在鼓里，拿出与日寇战斗的决心和豪情，领先士兵冲在前面。此时，对方军队突然停火，阿鹏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阿鹏指挥炮兵对新四军阵地猛烈轰击。
        战斗以后，有人告知阿鹏，新四军伤亡惨重，指挥官阿贵负重伤过重阵亡。阿鹏如梦初醒，后悔不已，自知已成了历史的罪人。
        阿鹏心情极度矛盾和茫然，他目睹了国民党内部的腐败和无能，少年的报国志向无法实现，尤其是看到敌占区老百姓的苦难，心中矛盾、苦恼万分，他不禁萌发了离开军队的念头。

        在回家探亲的过程，家里给他安排了一个美满的婚姻。三娘，一个美丽、贤惠的大家小姐，使得阿鹏的生活发生了变化，他把所有的心思放到家庭里。不久，他们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阿鹏虽然生活美满，但是报国的志向始终在心中缭绕，对日寇的刻骨仇恨在心中翻滚。他在深夜中常长叹不已，在他的桌案上、房间里，陆游、辛弃疾的诗词更是比比皆是。

四．奇遇－冲突

        抗战胜利了。全国人们举国欢庆，国民党政府乘机捞取抗战果实，大肆捞取民财。日本军队大势已去，军营和宿舍里一片狼藉。
        河川木子，一个日本随军家属，在日本大军撤退的大潮中没有赶上汽车，带着两、三岁的一儿一女，茫然地在城市里苦熬度日。由于是日本人受到了中国民众极大的仇恨和歧视，人家都不给她工作，更是对她百般仇视和唾骂。她默默忍受着这一切，靠针线和为邻居洗衣服交房租、苦苦支撑这个残破的家，养活着她两个孩子。
        一天晚上，木子因为给人送针线活，因饿和累，昏倒在街上，被巡逻的士兵发现，由于发现是日本女人，把她送到团部。
        阿鹏看到女人，心生怜悯之心，把日本女人的孩子接到他的公馆。
        三娘带着孩子从老家回来，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女人，而且又是日本女人，再加上年轻漂亮，顿时无地自容，非常生气，与阿鹏争吵起来，大家不欢而散，分而居住。
        这样一来，木子在阿鹏家里的日子就更难过了，成天不敢说话，不敢出面。他深爱着阿鹏，但是又没有理由要求提出结婚，晚上偷偷哭和叹气，她的孩子更是在家里受到歧视。

        国民党军队在与共产党的战争中节节败退，阿鹏的高官同学们纷纷发国难财。旧中国日薄西山，军队内部更是一片混乱，无心恋战，纷纷争着转移财产往台湾跑。因为阿鹏收留了一个日本女人，军内议论纷纷，师长找到阿鹏，告诉他上级已经注意到那个日本女人，要求他立即处理掉那个女人，否则军内要按照有关规定处理，甚至调查他是否与汉奸有关。阿鹏义愤填膺，对军内的腐败和混乱十分气愤。
        阿鹏对战局和国民政府心如死灰，对原来的家庭失去了失望，最终决定迎娶木子。当他带着木子到苏州亲戚和其他亲戚家去拜访时，木子受到所有亲戚、朋友甚至好友的歧视，甚至讽刺和挖苦。阿鹏一气之下，决定与木子离开家庭，离开军队和大城市。

（待续）

故事曲折，主题宏大。真可以做一部剧。

喜欢的文字，舒展、大气，没有刻意的痕迹。

故事曲折，主题宏大。真可以做一部剧。 文通 发表于 2020/9/27 6:48:50

       实际上，长辈们的故事比我能写的更曲折。历史，总是无形中向我们展示很多东西、教会我们很多东西，它本身就是一部壮阔的大剧。

喜欢的文字，舒展、大气，没有刻意的痕迹。 卢国章 发表于 2020/9/27 6:53:20

          谢谢国章的鼓励。实际上你让我刻意酸起来，我也不会，这或许就是受个人的能力限制吧？

[quote]喜欢的文字，舒展、大气，没有刻意的痕迹。 卢国章 发表于 2020/9/27 6:53:20 [img]http://www.yswhw.com/images/common/b 贵族 发表于 2020/9/27 21:49:58 [url=http://www.yswhw.com/showtopic.aspx?topicid=18773&postid=142323#142323]

追求不一样。

五．世外桃源

       云贵高原深山里的一个小城，有一天来了一个退伍将军和日本女人，他们带着两个日本小孩。顿时在小城内家喻户晓。人们有着千千万万个问题和好奇，但他们发现，这一家人生活是那么平常，平常得和老百姓没有什么不一样，只知道那是个非常有名和勇敢的将军，和日本人在战场上打过仗。

       阿鹏一家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院落，他们靠原有的积蓄买下了普通的家具和生活用品，但与其他人最不同的是，在阿鹏的书房里，可能收藏着全城都找不到的书籍。

       第二年，又有一个人闯进了阿鹏与木子的小家庭，那就是他们的小儿子。两口子欢喜得不得了，商量要取一个好名字。

       木子说他是中国和日本结合的象征，因此应该叫阿晔。阿鹏沉思了很久，走到书桌前，摊开一张很大的宣纸，书写了一个大大的“日”字，然后又在正中重重地写下了一竖，那是“申”字，也巧妙地结合了“中”、“日”两个字。木子看着那像利剑一般刺入“日”字的竖，不禁打了个寒战。她知道，日本军人与他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日子虽然安静、清苦，但他的报国志向并没有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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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突发事件

    一天晚上，小城的人们都在熟睡。突然，阿鹏被外面一片吵闹声惊醒。他以军人的敏捷冲到院子里，看到小城的上空被照红了半边。人们在街上到处惊惶失措地奔走相告“土匪来了！”“土匪把城包围了！……”云贵高原本是产土匪的地方，年年有山上的土匪来骚扰、抢东西、甚至杀人和强奸妇女。

    阿鹏走到破旧的城墙边，看到小城的地方武装民团已经站在城墙内侧，举着明晃晃的火把，已经大退了一次土匪的进攻。但是由于民团的武器装备差，人员缺乏训练，人数又少，眼看土匪的再次就可能无法守住小城，而百姓就要遭难了。这时，县长看到在城墙上观战的阿鹏。

    县长久闻阿鹏是抗战的勇将，于是请教退敌之策。

    阿鹏发现土匪都在暗处，黑夜里很难观察到，而民团都打着火把，于是阿鹏请县长下命令：一律藏起火把，等土匪冲近了再打。

土匪的又一次进攻开始了，这一次土匪突然发现民团似乎不见了，以为民团吓坏了，于是狂叫着冲到城墙边，正要登上低矮破旧的城墙时，突然民团点燃火把，统统仍向土匪，于是土匪全部暴露在民团的火力之下。在民团猛烈的火力回击下，土匪伤亡惨重，潮水般的退却了。

    土匪头子彪子感到奇怪，是什么人这么高明打退了他们进攻？于是骑马冲到城墙门口，大声问道：“请问城上何方高人？”阿鹏走到明处。其他人介绍道：“这就是抗日将军阿鹏。”

    彪子感到非常震动，拱手道：“原来是和日本人打过仗的啊！佩服、佩服！兄弟看在你抗日英雄的份上，永不骚扰！”土匪随后就退兵了。

    城内官员、百姓欢天喜地，均称阿鹏为救命恩人，有乡绅送阿鹏一块今匾：“万民救星”。从此，阿鹏退敌的故事不胫而走。木子自是欢喜。从此，阿鹏一家受到了全城人的尊敬和爱戴，阿鹏觉得生活又有了新的意义。

七．血色黄昏

    解放大军势如破竹，打过了长江，直逼云贵。国民党军队兵败如山倒，在省城的城墙上天天派人巡逻，最怕走到城角，生怕解放军摸上来。

    解放军要打来的消息传遍了小城，乡绅、地主纷纷逃走，或变卖地产。阿鹏不以为然，认为既然当年也是抗日的队伍，不能把他怎么样。

    解放军进入了小城，为农民分了田地，组织了农会、小生产者协会等。

    为防止小城受到国民党残部和土匪的的骚扰，军代表组织了民兵。紧接着，一场清剿肃反运动开始了。

    不久，有消息传来，解放军剿匪战斗中消灭了彪子的土匪队伍，并生擒彪子。

    一日，军代表带领农会骨干和民兵走进了阿鹏的家。

    由于阿鹏在国民共军队里官阶显赫，按照政策，连级以上的就是属于反革命。再加上有人告阿鹏是汉奸，私藏日本女人，又与土匪有勾结。军代表下令抓捕阿鹏。

    阿鹏绝望到了极点。

    木子心急如焚，不顾孩子很小，自己还受到了民兵的监视，到处求助，到处申诉，但是有谁会相信一个日本女人的哭诉呢？

    一个血色的黄昏，阿鹏和彪子等“现行反革命”，被押上了刑场。那是阿鹏经常散步的小山岗。

         我不能再写下去了。写下去，那是开头那一段 —— 泥泞的山路。

         前几天跟母亲聊起来这段故事，日本女人让人挑着俩孩子去贵阳，在泥泞的山路上走了不是一个月，而是三个月... ...